《赤水玄珠》~ 自序
自序
1. 自序
孫仲子奎曰:先父學以儒術起家,乃七尺孱弱,始受《易》為諸生,攻制藝過苦,又屢上棘圍,罷歸,不無怏怏,體罷憊而弱益甚。余甫垂髫,日侍呫畢,見之輒隱心焉。間嘗自念,昔人有言,事親者不可不知醫。何得究竟秘奧,俾葆和吾親無恙乎。然猶之呻吟帖括未已也。
比稍長,先父學令視伯兄賈之括蒼,道遘異教家有仙仙也者,指余曰:孺子何為者乃恂恂若爾,吾懷秘密久矣,遇而後傳,吾歷觀人間世,無如孺子可授,若能受而讀吾方,可以衛生,可以澤物,所就匪直一手一足烈矣,何必劬劬奔走,齷齪籌計為哉。余曰:幸甚!君之禁方,亶能如陽慶公所傳五色奇咳之術,余小子事親有所藉手矣。
白話文:
孫仲子奎說:我父親以儒學起家,但他身材瘦弱,身高只有七尺。他最初學習《易經》,成為一名秀才,刻苦攻讀科舉,卻屢次考試失敗,最終心灰意冷地回家,身體虛弱更加嚴重。我年幼時,每天侍奉父親左右,看見他這樣,心中十分焦慮。有時我心想,古人說侍奉父母者不可不知醫術,我該如何才能學到醫術精髓,讓父親身體健康呢?然而,我還沉迷於科舉考試,無法脫身。
後來我長大一些,父親讓我跟著哥哥賈去括蒼,路上遇到一位奇異的教書先生,他指著我說:「這孩子為何如此沉靜?我心中一直藏著一個秘密,一直想找個適當的人傳授,如今終於遇見了你。我走遍人間,只有你最適合學習我的醫術,如果你能接受我的教導,就能保健康,造福他人,成就遠遠不止是單純地醫治疾病,何必辛苦奔波,為錢財操心呢?」我說:「太好了!你的秘方,是不是跟陽慶公傳授的五色奇咳之術一樣神奇?我這個兒子終於可以為父親做點事了。」
及受讀而解驗之,果有概於中而多奇中。因趣裝歸海陽,語先父學以故,且告之欲舍業而事方術。先父學沾沾喜曰:醫何不可為也!良醫濟施與良相同博比眾,又何論良賈。第異人所授精良矣,顧拘局而不通洽,脫非心融機變,則其方泥而難用。夫飲水者,必窮其源,軒岐遺經,非方術家之崑崙乎。
而張仲景以下諸家,皆崑崙所達支委也。彼習業者,專則精,不專則雜。稟心者,一則恆,不一則間。飛衛之貫蝨也,佝僂之承蜩也,專一故也。小子第勉之。乃發軒岐遺書,以及諸大家載籍,下帷誦讀,口玩心惟,無間寒暑,可三年所私心又謂索居而窺觀,孰與廣詢而遠覽。
白話文:
我讀完醫書後,實際驗證,發現很多醫理都很有道理,而且其中不乏奇特的醫術。於是,我興致勃勃地回到海陽,告訴父親我想放棄原本的職業,專心學習醫術。父親聽了很高興,說:「學醫有什麼不好?好的醫生就像好的官員一樣,救死扶傷,功德無量,又何必在乎賣東西賺錢呢?只是你所學的醫術雖然精妙,但卻局限性強,缺乏通透性。如果你不善於融會貫通,臨機應變,你的醫術就會僵化,難以運用。就好比喝水要追溯源頭,軒轅黃帝和岐伯的醫學典籍,不正是醫學的最高峰嗎?而張仲景等醫學大家,只是這座醫學高峰的支脈而已。你學習醫術,專精才能精通,不專精就會雜亂無章。你學習醫術,用心專注才能精益求精,反覆無常就會一無所成。就像飛鳥能穿過密密的蝨子,佝僂老人能輕鬆抓住蟬,都是專注的力量使然。孩子,你只要努力就行了。」於是,我開始研讀軒轅黃帝和岐伯的醫學典籍,以及其他醫學大家的作品,閉門苦讀,日夜不懈,三年時間裡廢寢忘食。我心裡也曾想,是不是應該獨自閉門研究,還是應該多去拜訪名醫,廣泛學習?
方今明盛多賢,宇宙寥闊,四海九州之士,持昭曠而晰成法者,詎無其人,余何卑卑以丘里自隘也。於是自新都遊彭蠡,歷廬浮沅湘,探冥秦淮,釣奇于越,卒之淹跡三吳焉。所歷之地,遇明達而折伏其前,與之譚支順闌橫之秘,叩下遂上爭之旨,辨陽入陰入之殊,闡經絡和代之異,與夫鑱石、蹻引、案杌、毒熨之法,今三十年於茲矣。
惟耳目漸廣,故得於心者,津津漸融,即未能為人治病,決死生多驗,或庶幾診視鮮戾,投劑靡乖,慰夙心而遂生平,永親年而登大耋矣。惟是三吳諸名公,遂信余有知也。忘分下交,爭為延致。余又懼時過苦難,因乘餘暇,採先哲之名言,出已試之鄙見,積以歲年,纂輯成帙,上之期無負先父學之訓,次之希免遍閱之勞,下之為子姓守故業者立法程焉。非以此而希有聞也。
白話文:
當今盛世人才輩出,天下遼闊,四海九州都有才華橫溢、精通醫術的人,我為什麼要自甘平庸,困守鄉里呢?於是,我從新都出發,遊歷彭蠡、廬山、沅湘,探訪冥府秦淮,在越地釣奇,最終定居三吳。一路走來,我遇到許多明達之人,向他們請教醫術,探討奇經八脈、陰陽五行、經絡和代的奥妙,學習針灸、推拿、按摩、藥物治療等方法。如今已經三十年了。
随着眼界不斷開闊,我對醫術的理解也更加深刻,虽然不能说能醫治百病,但診斷準確,用藥得當,總算能慰藉我的初心,成就我的一生。三吳的許多名醫都认可我的醫術,親近我,邀請我為他們診治。我擔心時光流逝,難免遺憾,所以趁著闲暇,將前輩們的醫學精華與我自身臨床經驗匯集在一起,歷經多年編纂成書。一方面是為了不辜負先父的教誨,另一方面希望可以免去後人反覆查閱的辛勞,更重要的是為子孫後代留下醫學的传承。并非想要以此博得名聲。
乃有客請餘集而付剞劂。夫以名家稱者林林,而著作之盈充棟,余何必置一株鄧林間哉。客曰:楩楠豫章,櫟社之樹皆木也,良與賤之分,有目者能辨之。君有國工能而自秘其術,何示人不廣也。余曰:不佞固非楩楠豫章之良,散木之賤亦非甘心。如客言當置之市肆,以竢工師運斤焉,是所原也,敢自矜敝帚而秘之乎。
若曰懸書國門以市譽,非予所敢。
白話文:
有一位客人請求我把我的知識和經驗編輯起來並交由印刷廠出版。現在有很多知名人士的作品已經堆滿了圖書館,我又何必在其中佔據一個位置呢?客人回答說:樟樹、檜樹等都是木材,但是好壞之間還是可以分辨出來的。您擁有高超的手藝卻自己保密而不肯展示於眾,這不是太狹隘了吧!我回答道:我不認為我是像樟樹或檜樹那樣的好材料,但我也絕不甘願成為無用的劣質木材。如果按照您的意思把這些東西放在市場上供工匠們使用,那是我的心意所在,怎麼還會去自我誇耀和保守祕密呢? 如果要我在國家大門前掛出書籍來博取聲望,那就不是我能接受的事情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