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中梓

《醫宗必讀》~ 卷之五 (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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卷之五 (2)

1. 傷寒

有太陽陽明合病,有太陽少陽合病,有少陽陽明合病,三陽合病。若三陽與三陰合病,即是兩感。

三陰三陽,五臟六腑皆受病,營衛不行,五臟不通,則死矣。傳經已遍,邪當漸解,若過經而不解,則深入於腑,腑不解則深入於臟,故五臟六腑皆病。邪盛於外,則營衛不行,氣竭於內,則五臟不通,所謂其死皆以六七日者如此。劉草窗謂:傷寒傳足不傳手,其說蓋出此篇,而誕妄實甚。

夫人之氣血,運行周身,豈邪遇手經而有不入者哉?寒之傷人,必先皮毛,皮毛者肺之合,故外則寒慄鼻塞,內則喘嗽短氣,非傳肺乎?舌苔昏亂,非傳心與包絡乎?泄瀉秘結,非傳大腸乎?癃閉,非傳小腸乎?痞滿上下不通,非傳三焦乎?且本文云:五臟六腑皆病,豈手經不在內乎?然經言傳變不及手經者,何也?足之六經,可盡周身上下之脈絡,而手經已在其內,不必復言矣。

其不兩感於寒者,七日巨陽病衰,頭痛少愈。八日陽明病衰,身熱少愈。九日少陽病衰,耳聾微聞。十日太陰病衰,腹減如故,則思飲食。十一日少陰病衰,渴止不滿,舌乾已而嚏。十二日厥陰病衰,囊縱,少腹微下,大氣皆去,病日已矣。所謂其愈皆十日以上者,如此。又有言傷寒以不服藥為中醫者,其說本如此。

不知經文為氣實者言也。若正虛邪勝則死。譬如人溺洪濤,不為援手,而聽其自渡,全活者幾希矣。

帝曰:治之奈何?岐伯曰:治之各通其臟脈,病日衰已矣。其未滿三日者,可汗而已;其滿三日者,可泄而已。各通者,言各明經脈,隨證施治也。未滿三日,其邪在表,汗之而愈;滿三日者,其邪在裡,下之而愈。然此特道其常耳。《正理論》云:脈大浮數,在表可汗,脈實沉數,在裡可下。

故日數雖多,有表證者必汗。日數雖少,有里證必下。第當以表裡為辨,不可以日數拘也。

愚按:冬氣嚴寒,萬類潛藏,君子固密,則不傷於寒。固密者,毋勞爾形,毋搖爾神,形神並守,偕行於閉蟄封藏之本者也。一有不謹,而犯寒威,則殺厲之毒,乘於肌體,冬月即發,名正傷寒。伏而不發,至春變溫,至夏變熱,變態不測,殊可憂慮,治之或差,反掌生殺。

自仲景以來,名賢代起,立言不患不詳,患其多而惑也。陶節庵曰:得其要領,易於拾芥,脈證與理而已。求之多歧,則支離繁碎,如涉海問津矣。脈證者,表裡陰陽,虛實寒熱也。理者,知其常通其變也;多歧者,蔓衍之方書也。

余有感於斯言,約六法以盡之。曰:汗、吐、下、溫、清、補。汗者,治在表也。而汗法有三:一曰溫散,寒勝之時,陰勝之藏,陽氣不充,則表不解,雖身有大熱,必用辛溫。一曰涼解,炎熱熾盛,表裡枯涸,陰氣不營,亦不能汗,宜用辛涼。一曰平解,病在陰陽之間,既不可溫,又不可涼,但宜平用,期於解表而已。

白話文:

傷寒

傷寒的病症有太陽經和陽明經合併發病,有太陽經和少陽經合併發病,有少陽經和陽明經合併發病,也有三條陽經同時發病的情況。如果三條陽經和三條陰經同時發病,就稱為「兩感」。

三陰經和三陽經,五臟和六腑都會受到疾病的侵擾,導致營氣和衛氣運行不暢,五臟功能失調,就會死亡。疾病的傳變已經走遍了全身經絡,邪氣應該逐漸消退,如果經過了傳變的過程卻沒有消退,邪氣就會深入到六腑,六腑的病症無法解除,邪氣就會再深入到五臟,所以才會出現五臟六腑都生病的情況。邪氣強盛在體表,就會導致營氣和衛氣無法正常運行;身體內部的氣耗竭,就會導致五臟功能失調,所以說那些在六七天內死亡的人,就是這個原因。劉草窗說,傷寒的傳變是走足部的經絡而不走手部的經絡,這個說法大概是出自這裡,但其實是非常荒謬的。

人體的氣血,運行於全身,難道邪氣遇到手部的經絡就會不進入嗎?寒邪侵犯人體,必定先從皮毛開始,皮毛對應於肺,所以外在表現為怕冷、打寒顫、鼻塞,內在表現為喘息、咳嗽、呼吸短促,這難道不是邪氣傳到肺了嗎?舌苔混濁不清,難道不是邪氣傳到心和心包絡了嗎?腹瀉或者便秘,難道不是邪氣傳到大腸了嗎?小便不通暢,難道不是邪氣傳到小腸了嗎?胸腹脹滿、上下不通,難道不是邪氣傳到三焦了嗎?而且原文說「五臟六腑都生病」,難道手部的經絡不在其中嗎?然而經文中說傳變不會經過手部的經絡,這是為什麼呢?因為足部的六條經脈,可以涵蓋全身的上下脈絡,而手部的經脈已經在其中了,所以不必再重複說明了。

那些沒有同時感受寒邪而發病的,病程發展規律是:第七天,太陽經的病症衰退,頭痛會稍微減輕;第八天,陽明經的病症衰退,身體發熱會稍微減輕;第九天,少陽經的病症衰退,耳聾會稍微聽得到聲音;第十天,太陰經的病症衰退,腹部脹滿的情況會像原來一樣減輕,就會想吃東西;第十一天,少陰經的病症衰退,口渴會停止,不再感到脹滿,舌頭乾燥的情況會消失,並且會打噴嚏;第十二天,厥陰經的病症衰退,陰囊會鬆弛下垂,小腹會微微下墜,體內的邪氣都消散,病症就會一天天好轉。所以說那些病癒的人,都需要十天以上,就是這個道理。還有人說,傷寒病不吃藥也能痊癒,這是出自這種觀點。

他們不知道經文說的是體質強盛的人的情況。如果體內正氣虛弱而邪氣強盛,就會死亡。就像人溺水於洪濤之中,不加以援救,卻聽任他自己渡水,能活下來的實在是太少了。

皇帝問:那應該如何治療呢?岐伯回答說:治療的方法是疏通各個臟腑的經脈,病症就會一天天衰退了。病程未滿三天的,可以用發汗的方法治療;病程滿三天的,可以用瀉下的方法治療。所謂「疏通各個經脈」,就是說要了解各經脈的情況,然後根據病症來施治。未滿三天的,邪氣還在體表,用發汗的方法就可以治癒;滿三天的,邪氣已經進入體內,用瀉下的方法就可以治癒。但這只是說了一般的情況。《正理論》說:脈象洪大浮數的,表示邪氣在體表,可以用發汗的方法;脈象沉實數的,表示邪氣在體內,可以用瀉下的方法。

所以說,即使病程過了許多天,只要有表證,就必須用發汗的方法。即使病程很短,只要有裡證,就必須用瀉下的方法。關鍵是要辨別表裡,不能拘泥於病程的天數。

我認為,冬天的氣候嚴寒,萬物都潛藏起來,君子應該固守閉藏,就不會受到寒邪的傷害。所謂固守閉藏,就是不要使身體勞累,不要使精神動搖,形體和精神共同守護,遵循冬季閉藏的根本道理。如果稍有不慎,而冒犯了寒邪的威力,就會讓厲害的毒邪侵入肌體,在冬天就會發病,這就叫作「正傷寒」。如果邪氣潛伏而不發作,到了春天就會變成溫病,到了夏天就會變成熱病,病情變化難以預測,實在令人擔憂,治療上如果出現差錯,就會在瞬間決定生死。

自從張仲景以來,歷代名醫紛紛出現,他們的論述並不擔心不夠詳盡,而是擔心過多而使人迷惑。陶節庵說:掌握了要領,就很容易像撿拾草芥一樣,重點在於脈象、證候和醫理。如果追求多方面的知識,就會變得支離破碎、繁瑣複雜,就像在茫茫大海中問路一樣。所謂脈象和證候,就是指表裡、陰陽、虛實、寒熱的情況。所謂醫理,就是指了解常規和變化的規律。所謂多方面的知識,就是指那些繁多的醫書。

我對這些話深有感觸,歸納出六種治療方法來概括:汗、吐、下、溫、清、補。汗法,是用來治療在表之症的。而汗法又分為三種:一種是溫散,在寒氣旺盛的時候,陰氣旺盛的臟腑,陽氣不足,就會導致體表不解,即使身體有高熱,也必須使用辛溫的藥物來發汗。一種是涼解,在炎熱的邪氣熾盛的時候,體表和體內都乾涸,陰氣無法滋養,也不能發汗,應該使用辛涼的藥物。一種是平解,病症介於陰陽之間,既不能使用溫藥,又不能使用涼藥,只能使用性質平和的藥物,以達到解表的目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