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中梓

《醫宗必讀》~ 卷之七 (9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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卷之七 (9)

1. 痢疾

經名腸澼,古稱滯下。

帝曰:腸澼便血,何如?岐伯曰:身熱則死,寒則生。腸中下痢曰腸澼,便血者赤痢也。陽勝陰衰則身熱,故死;營氣不傷則身不熱,故生。帝曰:腸澼下白沫何如?岐伯曰:脈沉則生,脈浮則死。白沫者,白痢也。病屬陰而見陰脈為順,故沉則生;陽脈為逆,故浮則死;有屬熱者,不拘此例。

帝曰:腸澼下膿血何如?岐伯曰:脈懸絕則死,滑大則生。膿血者,赤白兼下也。懸絕者,脈至如絲懸懸欲絕也。邪實正虛故死,滑因血盛未氣傷故生。帝曰:身不熱,脈不懸絕何如?岐伯曰:滑大者曰生,懸澀者曰死,以臟期之。身不熱,脈不懸絕,皆非死候也。若不滑而澀,不大而小,乃死證也。

故滑大為生,澀小為死也。以臟期者,肝見庚辛死,心見壬癸死,肺見丙丁死,脾見甲乙死,腎見戊巳死也。

愚按:痢之為證,多本脾腎,脾司倉廩,土為萬物之母,腎主蟄藏,水為萬物之元,二臟根本之地,投治少差,冤沉幽冥,究其疵誤,皆寒熱未明,虛實不辨也。晚近不足論,即在前賢,頗有偏僻,如《局方》與復庵,例行辛熱,河間與丹溪,專用苦寒,何其執而不圓,相去天壤耶?

夫痢起夏秋,濕蒸熱鬱,本乎天也;因熱就涼,過吞生冷,由於人也。氣壯而傷於天者,鬱熱居多,氣弱而傷於人者,陰寒為甚。濕土寄旺四時,或從於火,則陽土有餘,而濕熱為病,經所謂敦阜是也;或從於水,則陰土不足,而寒濕為病,經所謂卑監是也。言熱者遺寒,言寒者廢熱,豈非立言之過乎?

至以赤為熱,白為寒,亦非確論,果爾,則赤白相兼者,豈真寒熱同病乎?必以見證與色脈辨之,而後寒熱不淆也。須知寒者必虛,熱者必實,更以虛實細詳之,而寒熱愈明耳。脹滿惡食,急痛懼按者,實也;煩渴引飲,喜冷畏熱者,熱也;脈強而實者,實也;脈數而滑者,熱也;外此則靡非虛寒矣。

而相似之際,尤當審察。如以口渴為實熱似矣,不知凡系瀉痢,必亡津液,液亡於下,則津涸於上,安得不渴?更當以喜熱喜冷分虛實也。以腹痛為實熱似矣,不知痢出於臟,腸胃必傷,膿血剝膚,安得不痛?更發以痛之緩急,按之可否,臟之陰陽,腹之脹與不脹,脈之有力無力分虛實也。

以小便之黃赤短少為實熱似矣,不知水從痢去,溲必不長,液以陰亡,溺因色變,更當以便之熱與不熱,液之固與不固,色之澤與不澤,分虛實也。以裡急後重為實熱似矣,不知氣陷則倉廩不藏,陰亡則門戶不閉,更當以病之新久,質之強弱,脈之盛衰,分虛實也。

至於治法,須求何邪所傷,何臟受病,如因於濕熱者,去其濕熱;因於積滯者,去其積滯;因於氣者調之,因於血者和之。新感而實者,可以通因通用;久病而虛者,可以塞因塞用。是皆常法,無待言矣。

獨怪世之病痢者,十有九虛。而醫之治痢者,百無一補。氣本下陷,而再行其氣,後重不益甚乎?中本虛衰,而復攻其積,元氣不愈竭乎?濕熱傷血者,自宜調血,若過行推蕩,血不轉傷乎?津亡作渴者,自宜止泄,若但與滲利,津不轉耗乎?世有庸工,專守痛無補法,且曰:直待痛止,方可補耳,不知因虛而痛者,愈攻則愈虛愈痛矣。此皆本末未明,但據現在者為有形之疾病,不思可慮者在無形之元氣也。

請以宜補之證悉言之:脈來微弱者可補,形色虛薄者可補,疾後而痢者可補,因攻而劇者可補。然而尤有至要者,則在脾腎兩臟,如先瀉而後痢者,脾傳腎為賊邪難療,先痢而後瀉者,腎傳脾為微邪易醫,是知在脾者病淺,在腎者病深,腎為胃關,開竅於二陰,未有久痢而腎不損者。故治痢不知補腎,非其治也。

凡四君、歸脾、十全、補中皆補脾虛,未嘗不善,若病在火衰,土位無母,設非桂、附,大補命門,以復腎中之陽,以救脾家之母,則飲食何由而進,門戶何由而固,真元何由而復耶?若胃熱不前,僅以參、術補土,多致不起,大可傷矣!

2. 積分新舊

舊積者,濕熱食痰也,法當下之;新積者,下後又生者也,或調或補,不可輕攻。若因虛而痢者,雖舊積亦不可下,但用異功散,虛回而痢自止。丹溪有先用參、術,補完胃氣而後下者,亦一妙法也,虛者宜之。

3. 色黑有二

焦黑者,熱極反兼勝己之化,芍藥湯;黑如漆之光者,瘀血也,桃仁承氣湯

4. 裡急

裡急而不得便者,火也,重者承氣湯,輕者芍藥湯,裡急頻見汙衣者,虛也,補中益氣湯當歸,加肉果。

5. 後重

邪迫而後重者,至圊稍減,未幾復甚,芍藥湯。虛滑而後重者,圊後不減,以得解愈虛故也,真人養臟湯。下後仍後重者,當甘草緩之,升麻舉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