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醫宗必讀》~ 卷之一 (8)
卷之一 (8)
1. 乙癸同源論
古稱乙癸同源,腎肝同治,其說為何?蓋火分君相,君火者,居乎上而主靜;相火者,處乎下而主動。君火惟一,心主是也;相火有二,乃腎與肝。腎應北方壬癸,於卦為坎,於象為龍,龍潛海底,龍起而火隨之。肝應東方甲乙,於卦為震,於象為雷,雷藏澤中,雷起而火隨之。
澤也,海也,莫非水也,莫非下也。故曰乙癸同源。東方之木,無虛不可補,補腎即所以補肝;北方之水,無實不可瀉,瀉肝即所以瀉腎。至乎春升,龍不現則雷無聲,及其秋降,雨未收則龍不藏。但使龍歸海底,必無迅發之雷;但使雷藏澤中,必無飛騰之龍。故曰:腎肝同治。
余於是而申其說焉。東方者,天地之春也,勾萌甲坼,氣滿乾坤。在人為怒,怒則氣上而居七情之升;在天為風,風則氣鼓為百病之長。怒而補之,將逆而有壅絕之憂;風而補之,將滿而有脹悶之患矣。北方者,天地之冬也,草黃木落,六宇蕭條。在人為恐,恐則氣下而居七情之降;在天為寒,寒則氣慘而為萬象之衰。
恐而瀉之,將怯而有顛仆之虞;寒而瀉之,將空而有涸竭之害矣。然木既無虛,又言補肝者,肝氣不可犯,肝血自當養也。血不足者濡之,水之屬也,壯水之源,木賴以榮。水既無實,又言瀉腎者,腎陰不可虧,而腎氣不可亢也。氣有餘者伐之,木之後也,伐木之干,水賴以安。
夫一補一瀉,氣血攸分;即瀉即補,水木同府。總之,相火易上,身中所苦,瀉木所以降氣,補水所以制火,氣即火,火即氣,同物而異名也。故知氣有餘便是火者,愈知乙癸同源之說矣。
白話文:
古人稱之為「乙癸同源」,強調腎與肝應同治,此說緣由何在?火有君火與相火之分,君火位於上,性質較為靜態;相火則處於下,具有主動特性。君火僅有一種,即心臟;相火有兩種,分別是腎臟和肝臟。腎臟對應北方壬癸水,以八卦而言為坎卦,象徵龍,龍潛藏於海底,龍一動,火勢隨之而起。肝臟對應東方甲乙木,以八卦來說為震卦,象徵雷,雷隱藏於沼澤之中,雷一響,火勢隨之而來。
沼澤也好,大海也好,都是水,都在下方。因此,我們稱之為「乙癸同源」。東方的木,若無虛弱狀態就不需補充,補腎即是間接補肝;北方的水,若無過盛情況就不該排瀉,排瀉肝即是間接排瀉腎。春天,龍不出現則雷聲不會響起,秋天,雨水未收斂則龍不會隱藏。只要龍回歸海底,必無突然的雷鳴;只要雷藏於沼澤,必無飛騰的龍。因此,腎與肝應同治。
我在此進一步闡述這個觀點。東方象徵著春天,萬物復甦,生機盎然。對人而言,代表的是憤怒,憤怒會讓氣上升,居於七情之首的上升位;對天而言,象徵風,風會讓氣鼓動,成為百病之首。若在憤怒時補充,可能會導致阻塞或斷絕的後果;若在風大時補充,可能會造成脹悶的問題。北方象徵冬天,草黃葉落,萬物凋零。對人而言,代表恐懼,恐懼會讓氣下降,居於七情之末的下降位;對天而言,象徵寒冷,寒冷會讓氣慘淡,成為萬物衰敗的象徵。
若在恐懼時排瀉,可能會導致膽怯或跌倒的風險;若在寒冷時排瀉,可能會導致空虛或枯竭的危害。然而,既然木無虛弱,又提及補肝,這是因為肝氣不能被侵犯,肝血應當得到滋養。血液不足者,應予以滋潤,這屬於水的範疇,壯大水源,木才得以茂盛。既然水無過剩,又提及排瀉腎,這是因為腎陰不能損失,腎氣不能過度旺盛。氣息過剩者,應予以抑制,這發生在木之後,抑制木的幹,水才能安定。
一補一瀉,氣血各有分工;即瀉即補,水木共存一府。總結來說,相火易上昇,是身體常見的困擾,排瀉木可以降氣,補充水可以制火,氣即是火,火即是氣,本是同一物質的不同名稱。由此可知,氣息過剩就是火,更能理解「乙癸同源」的理論了。
2. 辨治大法論
病不辨則無以治,治不辨則無以痊。辨之之法,陰陽、寒熱、臟腑、氣血、表裡、標本先後、虛實緩急七者而已。
陰陽者,病在於陰,毋犯其陽;病在於陽,毋犯其陰。謂陰血為病,不犯陽氣之藥,陽旺則陰轉虧也;陽氣為病,不犯陰血之藥,陰盛則陽轉敗也。
寒熱者,熱病當察其源,實則瀉以苦寒、鹹寒,虛則治以甘寒、酸寒,大虛則用甘溫,蓋甘溫能除大熱也。寒病當察其源,外寒則辛熱、辛溫以散之,中寒則甘溫以益之,大寒則辛熱以佐之也。
臟腑者,經曰:五臟者,藏精而不瀉者也。故有補無瀉者,其常也,受邪則瀉其邪,非瀉藏也。六腑者,傳導化物糟粕者也,邪客者可攻,中病即已,毋過用也。
氣血者,氣實則宜降、宜清,氣虛則宜溫、宜補。血虛則熱,補心、肝、脾、腎,兼以清涼;血實則瘀,輕者消之,重者行之。更有因氣病而及血者,先治其氣;因血病而及氣者,先治其血。
表裡者,病在於表,毋攻其里,恐表邪乘虛陷入於裡也;病在於里,毋虛其表,恐汗多亡陽也。
標本先後者,受病為本,見證為標;五虛為本,五邪為標。如腹脹因於濕者,其來必速,當利水除濕,則脹自止,是標急於本,先治其標,若因脾虛漸成脹滿,夜劇晝靜,當補脾陰,夜靜晝劇,當補胃陽,是本急於標,先治其本。
虛實者,虛證如家貧室內空虛,銖銖累積,非旦夕間事,故無速法;實證如寇盜在家,開門急逐,賊去即安,故無緩法。
以上諸法,舉一為例,余可類推,皆道其常也。或症有變端,法無一致,是在圓機者神而明之,書家有言曰:學書先定規矩,然後縱橫跌宕,惟變所適。此亦醫家之規矩也,若不能縱橫跌宕,是守株待兔耳,司命云乎哉?
苦欲補瀉論
夫五臟之苦欲補瀉,乃用藥第一義也,不明乎此,不足以言醫。如肝苦急,急食首以緩之,肝為將軍之官,其性猛銳,急則有摧折之意,用甘草以緩之,即寬解慰安之義也。肝欲散,急食辛以散之。扶蘇條達,木之象也,用川芎之辛以散之,解其束縛也。以辛補之。辛雖主散,遂其所欲,即名為樸。
以辛瀉之。如太過則制之,毋使逾分,酸可以收,芍藥之屬。虛則補之。陳皮、生薑之屬。
心苦緩,急食酸以收之,軟者和調之義。心君本和,熱邪干之則躁急,故須芒硝之鹹寒,除其邪熱,緩其躁急也。以咸補之。澤瀉導心氣以入腎。以甘瀉之。煩勞則虛而心熱,參、耆之甘溫益元氣,而虛熱自退,故名為瀉。虛則補之。心以下交於腎為補,炒鹽之咸以潤下,使下交於腎,既濟之道也。
脾苦濕,急食苦以燥之。脾為倉廩之官,屬土喜燥,濕則不能健運,白朮之燥,遂其性之所喜也。脾欲緩,急食甘以緩之。稼穡作甘,甘生緩,是其本性也。以甘補之。脾喜健運,氣旺則行,人參是也。以苦瀉之。濕土主長夏之令,濕熱太過,脾斯困矣,急以黃連之苦瀉之。虛則補之。甘草益氣,大棗益血,俱甘入脾。
白話文:
辨治大法論
疾病若不能辨別,便無法治療;治療若不能辨別,便無法痊癒。辨別疾病的方法,只有陰陽、寒熱、臟腑、氣血、表裡、標本先後、虛實緩急這七個方面。
陰陽方面,疾病在於陰,則不要損害陽氣;疾病在於陽,則不要損害陰血。例如,陰血有病,不要使用溫熱的藥物,因為陽氣旺盛會使陰血更加虧損;陽氣有病,不要使用滋陰的藥物,因為陰氣過盛會使陽氣更加衰敗。
寒熱方面,熱病要觀察其病源,實證則用苦寒、鹹寒的藥物瀉火,虛證則用甘寒、酸寒的藥物治療,大虛則用甘溫藥物,因為甘溫藥物能消除劇烈的高熱。寒病也要觀察其病源,外感風寒則用辛熱、辛溫藥物散寒,內寒則用甘溫藥物溫補,寒邪深入則用辛熱藥物輔助治療。
臟腑方面,經書說:五臟是藏精而不瀉的,所以通常是補而不瀉,若受邪氣侵犯,則瀉去邪氣,而不是瀉五臟之精氣。六腑是傳導消化食物和排泄糟粕的,邪氣入侵六腑可以攻邪,疾病好轉即可停止,不要過度使用藥物。
氣血方面,氣盛則宜瀉降、清熱,氣虛則宜溫補;血虛則表現為熱證,要補益心、肝、脾、腎,並兼用清熱藥物;血實則瘀滯,輕者消散之,重者活血化瘀。若因氣病而影響血,則先治氣;若因血病而影響氣,則先治血。
表裡方面,疾病在於表,則不要攻邪於裡,以免表邪乘虛而入裡;疾病在於裡,則不要過度發汗傷表,以免汗出過多耗損陽氣。
標本先後方面,致病的原因是本,出現的症狀是標;五臟虛損是本,外邪入侵是標。例如,腹脹是由於濕邪引起的,其發病迅速,應當利水除濕,則脹滿自消,這是標證急於本證,應先治標;若因脾虛逐漸導致腹脹,夜晚加重白天減輕,則應補益脾陰;夜晚減輕白天加重,則應補益胃陽,這是本證急於標證,應先治本。
虛實方面,虛證如同家貧室內空虛,需一點一點積累,非朝夕之間所能恢復,所以沒有速效的方法;實證如同盜賊在家中,需立即驅逐,賊去則安,所以沒有緩慢的方法。
以上方法,僅舉一例,其餘可類推,都是闡述治療的一般原則。但有時病情會有變化,治療方法並非一成不變,需要醫生靈活運用,正如書法家所言:學習書法先要掌握規矩,然後才能縱橫揮灑,隨心所欲。這也是醫家的規矩,如果不能靈活運用,那就如同守株待兔一樣,豈不是要被司命之神所責備?
苦欲補瀉論
五臟的喜惡和補瀉的方法,是藥物治療的第一原則,不明白這個道理,不足以談醫。例如,肝臟喜疏泄,如果肝臟氣機鬱滯,則用甘草緩解,因為甘草能寬中解鬱,使肝氣條達;肝臟需要疏泄,則用辛味藥物疏散,如川芎,其辛散之性可以疏通肝氣。
用辛味藥物來補肝。辛味雖能散,但能滿足肝氣疏泄的需求,這就是所謂的“順其自然”。
用辛味藥物來瀉肝。如果肝氣過盛,則用酸味藥物收斂,如芍藥;如果肝氣虛弱,則用溫補藥物,如陳皮、生薑。
心臟喜平和,如果心氣不足,則用酸味藥物收斂,使心氣平和;心臟本應平和,若有熱邪侵犯,則會躁動不安,需用芒硝等鹹寒藥物清熱瀉火,緩解躁動;用鹹味藥物來補益心臟,如澤瀉,能引導心氣下行至腎;用甘味藥物來瀉心火,煩勞則心虛心熱,用人參、黃耆等甘溫藥物益氣,虛熱自然退去,故稱之為瀉;心臟虛弱,則要補益。心臟與腎臟相通,可用炒鹽等鹹味藥物滋潤,使心腎相交,達到治療目的。
脾臟喜燥惡濕,如果脾濕,則用苦味藥物燥濕,如白朮,因為脾臟屬土,喜燥惡濕;脾臟需要平和,則用甘味藥物緩和,因為甘味能滋養脾胃;用甘味藥物來補脾,脾喜健運,氣旺則能運化,人參就是如此;用苦味藥物來瀉脾濕,長夏濕熱過盛,脾胃受困,則用黃連等苦味藥物瀉熱除濕;脾虛則用甘草、大棗等甘味藥物補益脾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