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景岳全書發揮》~ 卷二 (27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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卷二 (27)

1. 論治脾胃

太陰常多血少氣,陽明常多血多氣,使此中血瘀,則承氣、抵當之類,總屬脾胃之藥;使此中血虛,則四物、五物、理陰、五福之類,又孰非脾胃之藥乎?血藥凝滯中官,脾胃焉得受納運化,豈脾胃之藥乎?若脾得健運,飲食大進,化生精血。經云:食氣入胃,濁氣歸心,淫精於脈。

可見健脾食進,血自化生,不必用血藥也。景岳往往以歸地為脾胃藥,亦偏執之言。

白話文:

在討論治療脾胃問題時,提到太陰經常是血液多而氣少,陽明經則是血液和氣都多。如果這些部位發生血液瘀滯,像承氣湯、抵當湯這一類的藥方,實際上都是用來調理脾胃的藥。如果這些部位血液不足,那麼四物湯、五物湯、理陰煎、五福飲這些藥方,哪一個不是用來調理脾胃的藥呢?

如果血液的藥物在脾胃中滯留不動,脾胃怎麼能正常接收和消化食物,轉化為精血呢?這難道不是脾胃的問題嗎?但如果脾胃功能強健,飲食攝取增加,就能自行製造精血。

古籍記載:食物的氣進入胃中,濃厚的部分回到心臟,精華的部分在血液中流動。由此可見,只要脾胃健康,飲食攝入增加,血液自然生成,不一定需要使用補血的藥物。張景嶽常常認為當歸和熟地黃是脾胃的藥物,這種說法有些過於絕對。

2. 述古

又曰:漢張仲景著《傷寒論》,專以外傷為法,其中顧盼脾胃元氣之秘,世醫鮮有知之者。凡醫先以胃氣為主,非獨張仲景也。用攻劑亦要看胃氣旺方可用。惟見王倫《雜著》戒用人參之謬說,樂用苦寒攻病之標,致誤蒼生,死於非命,抑何限耶!苦寒原是攻病,非攻元氣也。若邪熱未除而用參耆,是猶閉門逐盜,必致蔓延為害。

況斯世斯時,人物劇繁,稟氣益薄,兼之勞役名利之場,甚至蹈水火而不知恤,耽酒色以竭其真,不謂內傷元氣,吾弗信也。凡人之病,無有不因元氣之虛,而邪氣得以乘虛侵入。既入之後,即宜去邪,然後補正。若驟用補劑,必致害人。

白話文:

再說,漢代的張仲景撰寫了《傷寒論》,主要以治療外感疾病為原則,他在書中深層次地關注脾胃與元氣的奧祕,但後世的醫生很少能真正理解這一點。事實上,無論是哪個醫生,在診治病人時都會以保護胃氣為首要考量,並非只有張仲景這樣做。即使使用攻伐性的藥物,也要在確認胃氣旺盛的情況下才能使用。

然而,看到王倫在《雜著》中對使用人參的錯誤批評,他喜愛使用苦寒的藥物來攻擊疾病的表面症狀,導致許多無辜的人因此喪命,這種情況實在是令人痛心!苦寒的藥物原本是用來攻伐疾病,並非直接攻擊人的元氣。如果邪熱尚未清除就急著使用人參等補藥,就如同關門趕盜賊,反而可能使病情擴散,造成更大的危害。

更何況,在這個時代,人們的生活壓力大,身體素質日益下降,加上為了名利在勞碌奔波,甚至置自己於水深火熱而不自知,沉迷於酒精和色慾中耗盡自己的精氣,我不認為這不會傷及人的元氣。人的所有疾病,幾乎都是因為元氣虛弱,使得邪氣趁虛而入。一旦邪氣入侵,首先應該去除邪氣,然後再補充正氣。如果急著使用補藥,反而可能會害人。

3. 眩運

4. 經義

「口問篇」曰:上氣不足,腦不滿,耳苦鳴,頭苦傾,目為之眩。凡看書要將上下文細究,其理自明。《內經》上文有邪之所在,皆為不足。故上氣不足,腦為之不滿,耳為之苦鳴,頭為之苦傾,目為之眩。此言邪之所湊,皆因不足而襲之,七情六慾,風寒暑濕,或痰或火,乘虛侵入而為耳鳴、目眩等證。今竟將不足引經義,脫卻上文兩句,大失《內經》之義。

「決氣篇」曰:精脫者,耳聾。氣脫者,目不明。此兩句不當列在眩運門,當在脫證內。

白話文:

【經義】

「口問篇」提到:如果上焦氣血不足,會導致腦部功能不全,進而引起耳鳴,頭部感到沉重,眼睛視物模糊,產生眩暈感。閱讀醫書時,應仔細研究上下文脈絡,其道理自然會清楚。《內經》上文指出,所有疾病出現的地方,都是因為身體機能不足所致。因此,當上焦氣血不足,就會影響到腦部運作,耳鳴、頭重、眼花等症狀隨之而來。這說明瞭外邪侵擾人體,往往是趁虛而入,利用身體的不足之處,如情緒壓力、過度慾望、風寒暑濕、痰多或火旺等,乘虛而入造成耳鳴、眼花等病徵。但現在有人引用不足的理論,卻刪去了前文的兩句,這樣大大誤解了《內經》的真正意義。

「決氣篇」講到:精氣耗盡會導致耳聾,氣血虧損則視力減退。這兩句話不應該放在描述眩暈的篇章裡,而是應該歸類在描述身體機能嚴重衰退的篇章中。

5. 論證

眩運一證,虛者居其八九,而兼火兼痰者,不過十中一二耳。仍有痰有火,不可責丹溪為非。丹溪亦言兼氣虛者當補氣,未嘗不用補也。不知景岳刻刻要與丹溪為仇,曷故?即如《內經》之言,亦無非言虛。亦有六氣所侵而眩暈,巨陽、厥陰火氣升騰而發眴僕,豈皆虛耶?眩運病情不一,《內經》六氣司天,豈皆虛之一字言之乎?

所列諸證,皆因病而運,非眩運之本病,竟將本病治則眩運自除,何必牽扯多端以惑人?

一、河間之論眩運,獨取「至真要大論」一句,曰:諸風掉眩,皆屬肝木,風主動故也。河間、丹溪但言眩運本證。此釋風木之義,固然似矣。既云固然,非杜撰也。必若「口問篇」、「衛氣篇」、「決氣篇」、「經脈篇」、「海論」等義,方為最切最近之論,何河間一無引證,引諸風掉眩,皆屬肝木。

而獨言風火二字以該眩運一證,豈無失乎?汝之言無非言虛,豈可以一虛字該之乎?○若據此論,則凡屬眩運,無非痰證也。丹溪言挾虛挾火,未嘗竟言痰也。何軒岐之言絕不及痰,而但曰上氣不足,頭為之苦傾,目為之眩;脫卻邪之所在句,單取下文立說。曰督脈虛則頭重。

非眩運。凡此者,豈皆痰症乎?丹溪亦言挾氣虛而兼用補氣降火之藥治之。余則曰:無虛不能作眩,當以治虛為主,而酌兼其標。若竟講虛而用補,《內經》六氣致運,豈皆宜補耶?不問七情六氣,但執一虛字而用補劑,可謂執死法也。誤人不淺。

凡病無有不因虛而致,因虛而痰火得以干之,即邪之所在,皆為不足也。

一、頭痛之病,上實證也;頭眩之病,上虛證也。因虛而邪襲之。故《內經》分別甚明,曰:頭痛巔疾,上實下虛。又曰:上實下虛,為厥巔疾。據此言,仍講上實。實者,邪氣之實也,不言上虛。至若眩運之病,則曰:上氣不足;又曰:上虛則眩。未聞言上之實也。上實下虛,豈《內經》之言非歟?而後世諸家,如嚴用和、楊仁齋輩,有曰結而為飲,隨氣上逆者;仍有痰飲之論。有曰疲勞過度,下虛上實者;邪氣之實。

即如朱凡溪,亦曰痰在上,火在下,凡此皆言上實也。痰在上,豈非上實?何與《內經》相反若此?夫眩運之證,或為頭重,為眼黑,或為腦髓旋轉不可以動,求其言實之由,不過為頭重者為上實,而不知頭本不重於往日,而惟不勝其重者,乃甚於往日耳,上力不勝,陽之虛也,豈上實乎?有因濕而重者,非陽也。

陽虛則畏寒矣,豈有重之理乎?又何氣不歸元,及諸氣逆奔之有?氣不歸元,補腎納氣降火。幾逆上之氣,補而必兼降火,《內經》所謂:諸逆衝上,皆屬於火。

一、頭眩有大小之異,但忽運而忽止者,人皆謂之頭運眼花,卒倒而不醒者,人必謂之中風中痰。火升則運,火降則止,皆水衰之故。如卒倒而不醒者,又兼痰隨火升,上干心竅也。不知忽止者,以氣血未敗,故旋見而旋止,即小中風也;小中風之名杜撰。卒倒而甚者,以根本既虧,故遽病而難復,即大頭眩也,此乃痰火之類中。

白話文:

在討論眩暈這一病症時,大多數情況下(大約八九成)是因爲身體虛弱導致的,而同時伴有火氣旺盛或是痰溼過多的情況,其實只佔了一二成而已。然而,如果確實存在痰溼與火氣的問題,我們也不能否認丹溪提出的治療方法是錯誤的。丹溪也說過,對於伴隨氣虛的眩暈,應該補氣,他並非完全排斥補法。但是,爲什麼景嶽總是想要和丹溪對着幹呢?這到底是爲什麼?就像《內經》中所述,也大多是在討論體虛的情況。當然,也有因爲受到六氣侵襲而引發的眩暈,比如太陽經和厥陰經的火氣上升而引發的眩暈,這些難道都是體虛引起的嗎?眩暈的病情複雜多樣,《內經》中提到的六氣司天,難道能用一個“虛”字概括所有情況嗎?

我列出的這些症狀,都是由於疾病引發的眩暈,而非眩暈本身的病因,只要治療好根本的疾病,眩暈自然就會消失,何必牽扯其他問題來迷惑他人呢?

首先,河間在討論眩暈時,只引用了《至真要大論》的一句話:“各種風動眩暈,都屬於肝木,這是因爲風主動的緣故。”河間和丹溪只談到了眩暈本身的症狀。這種解釋風木的意義,看似合理。既然說是合理的,那就不是隨意編造的。但如果要引用《口問篇》、《衛氣篇》、《決氣篇》、《經脈篇》、《海論》等篇章的論述,那纔是最貼切、最相關的討論,爲何河間沒有引用這些,只提到了“各種風動眩暈,都屬於肝木”這句話?

然後,他只提到了風火兩個字來涵蓋眩暈這一病症,這難道沒有遺漏嗎?你所說的無非是關於體虛,難道可以用一個“虛”字來概括所有情況嗎?如果按照這個說法,那麼所有的眩暈,無非都是痰溼的症狀。丹溪說的挾虛挾火,並沒有完全說是痰溼。爲什麼軒岐的言論完全沒有提及痰溼,而只是說上氣不足,頭部因此感到沉重,眼睛因此感到眩暈;他去掉了關於邪氣所在位置的句子,只選取下文的內容作爲理論依據。他說督脈虛則頭重。

但這並不是眩暈。這些都是痰溼症狀嗎?丹溪也說過,如果伴隨氣虛,應該同時使用補氣和降火的藥物進行治療。我的觀點是:沒有體虛,就不會發生眩暈,應該以治療體虛爲主,同時考慮症狀的表象。如果一味地講虛並使用補藥,《內經》中關於六氣導致的眩暈,難道都適合用補藥嗎?不考慮七情六氣,只執着於一個“虛”字而使用補劑,可以說是固守死板的法則。這樣會誤導人,影響深遠。

任何疾病的發生,幾乎都源於體虛,因爲體虛,痰溼和火氣才能乘虛而入,即邪氣所在之處,都是體內不足的表現。

關於頭痛,是上實的病症;而頭眩,則是上虛的病症。因爲體虛,邪氣才能侵襲。所以《內經》對此區分得非常明確,它說:頭痛巔疾,上實下虛。又說:上實下虛,爲厥巔疾。根據這些描述,仍然在談論上實。實,指的是邪氣的存在,並沒有說上虛。至於眩暈這一病症,它說:上氣不足;又說:上虛則眩。沒有聽說過說上實的。上實下虛,難道《內經》的說法不對嗎?然而後世的醫家們,像嚴用和、楊仁齋等人,有的說痰飲凝結,隨氣上逆;還有關於痰飲的討論。有的說過度勞累,下虛上實;指的是邪氣的存在。

就像朱凡溪,也說過痰在上,火在下,所有這些都在說上實。痰在上,難道不是上實嗎?爲何與《內經》的說法如此相反?眩暈這一症狀,可能是頭重,可能是眼前發黑,或者腦部旋轉無法動彈。尋找他們所說上實的原因,不過是因爲頭重被視爲上實,但他們並不知道,頭部原本並不比過去更重,只是現在無法承受這種重量,這是上部力量的不足,是陽氣的虛弱,怎麼可能是上實呢?有的是因爲溼氣過重而感覺沉重,但這並不是陽氣。

陽虛則怕冷,怎麼會感覺沉重呢?又爲何會有氣不歸元,以及各種氣逆奔騰的現象?氣不歸元,應補腎納氣降火。對於逆上之氣,補的同時必須結合降火,《內經》所謂的:諸逆衝上,皆屬於火。

眩暈有大小之別,突然發作然後又停止的,人們通常稱之爲頭暈眼花;突然倒地不省人事的,人們必定認爲是中風或中痰。火氣上升則發作,火氣下降則停止,都是因爲水衰所致。如突然倒地不省人事的,還伴有痰隨火氣上升,上擾心竅的情況。不知道突然停止發作,是因爲氣血尚未耗盡,所以症狀出現後迅速停止,這其實就是輕微的中風;“小中風”的名稱是編造的。突然倒地且嚴重的情況,是因爲根本已經虧損,所以突然發病且難以恢復,這就是嚴重的眩暈,這屬於痰火類疾病。

這種情況通常出現在中年以上的人羣中,相比於年輕人,這一點更加明顯。從這裏可以看出,眩暈是否是由風引起,是否是由痰引起,以及虛實的判斷,都可以有所領悟。僅僅說“虛”,而不區分病因來源,所以說是非風非痰。爲什麼現代人不懂得辨識疾病機理,只看到病人眩暈倒地不語,就一律認爲是風痰。病機這兩個字,表明了理解疾病應當靈活而不固執,而不是隻講一個“虛”字就能瞭解一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