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景岳全書發揮》~ 卷二 (25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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卷二 (25)

1. 論脾胃三方

一、補中益氣湯,以升柴助升氣,以參耆歸術助陽氣,東垣立方之意,誠盡善矣。第肺象天,脾象地,地天既交,所以成泰。然不知泰之前有臨,臨之前有復,此實三陽之元始。故余再製補陰益氣煎,正所以助臨復之氣也。去耆朮而加熟地、山藥,凝滯胃中,其氣焉得運行?此亦好奇翻新也。

○又補中益氣湯,若全無表邪寒熱,而但有中氣虧甚者,則升柴之類大非所宜。妙在升柴以升清陽之氣,東垣深明藥性之理,藉此以升參耆之氣,得君臣佐使之法,合《內經》之旨。景岳但知一味用補,不知佐使之理,大誤後人。惟有邪者,固可因升而散,使或無邪,能不因散而愈耗其中氣乎?有參耆,何得耗氣?且升柴並非耗氣之藥。當此之時,即純用培補猶恐不及,而再兼疏泄,安望成功?即地黃丸用澤瀉之意。

故於諸證之中,凡其不宜用此者,則有不可不察。如表不固而汗不斂者,不可用。升柴參耆之性,達表而固表。補中益氣湯治自汗者,用之見效,何景岳不知用藥之理而議東垣?可罪,可罪。外無表邪而陰虛發熱者,不可用。東垣但講升陽益氣,不日治陰虛發熱,何必牽引多端?

白話文:

[討論脾胃治療的三個方法]

一、補中益氣湯,使用升麻和柴胡來提升氣力,並以人參、黃耆、當歸、白朮等藥材補充陽氣,這是李東垣創立這個處方的本意,確實非常完善。然而,肺象徵著天,脾象徵著地,天地相交,才能形成泰卦的和諧。但是,泰卦之前是臨卦,臨卦之前是復卦,這實際上是三陽的起點。因此,我再創立了補陰益氣煎,正是為了輔助臨卦和復卦的氣力。如果去掉黃耆和白朮,而加入熟地和山藥,可能會導致胃中的氣力凝滯,氣力如何能運行?這也是追求新奇的結果。

補中益氣湯,如果完全沒有表邪寒熱,只有中氣極度虧損的情況下,使用升麻和柴胡就不太適合。升麻和柴胡的作用在於提升清陽之氣,李東垣對藥性的理解非常深入,他利用這兩種藥材提升人參和黃耆的氣力,符合君臣佐使的原則,與《黃帝內經》的精神相符。張景嶽只知道一味地補,卻忽略了佐使的重要性,這誤導了後人。只有在有邪氣的情況下,升麻和柴胡可以幫助疏散邪氣。但如果沒有邪氣,難道不會因為疏散而進一步消耗中氣嗎?有了人參和黃耆,怎麼會消耗氣力?而且,升麻和柴胡並不是耗氣的藥物。在這種情況下,即使純粹使用培補的藥材都可能不夠,再同時使用疏散的藥材,如何能期待成功?就像六味地黃丸使用澤瀉的原理一樣。

所以在各種症狀中,對於不適合使用這種藥物的情況,我們必須要仔細辨別。例如,表證不固,汗液無法收斂的情況下,不能使用。升麻、柴胡、人參、黃耆的性質是達到表層並且鞏固表層。補中益氣湯治療自汗的患者,使用後會見效,為什麼張景嶽不懂得用藥的道理而批評李東垣呢?這是他的錯誤,真是可恨。如果體內無表邪,但陰虛導致發熱的情況下,也不能使用。李東垣只談論提升陽氣和補氣,並未提及治療陰虛導致的發熱,為什麼一定要牽扯那麼多呢?

2. 脾胃

3. 論脾胃

是以水穀之海,本賴先天為之主,而精血之海,又必賴後天為之資。景岳開口必言先天為立命之本,動輒以補陽為主。今此處脫不出。後天穀氣以化生精血,以養先天,故東垣立《脾胃論》以救世。丹溪陰不足論以人之出自母胎,惟藉乳哺水穀之精氣滋養,至十六歲而陰氣始成,而與陽氣為配。可見陰氣之難成,故以養陰為本。

獨景岳反言之,而以陽常不足以闢丹溪,所謂自成一家也。自成一家,斯有偏見之害矣。故經曰:平人之常氣稟於胃。胃者,平人之常氣也。人無胃氣曰逆,逆者死。又曰:人以水穀為本,人絕水穀則死,脈無胃氣亦死。正以人之胃氣即土氣也,萬物無土皆不可,故土居五行之中而旺於四季,即此義也。

景岳每每以陽氣為本,此處言胃氣為本,乃是治病關頭。若講陽氣,竟以熱藥回陽,可能久存乎?故水穀尤要於扶陽也。脾胃屬土,惟火能生,故其本性則常惡寒喜暖,使非真有邪火,則寒涼之物最宜慎用。土旺四季之末,寒熱溫涼,隨時而用。故脾胃有心之脾胃,肺之脾胃,肝之脾胃,腎之脾胃,認清門路,寒熱溫涼以治之,未可但言惟火能生土而用熱藥。

白話文:

因此,食物和水的消化吸收,原本就依賴先天之本來主宰,而精血的生成,必須仰賴後天的滋養。張景嶽總是強調先天是生命的根本,經常主張補陽爲主。在這個觀點上,他無法跳脫出後天谷氣轉化爲精血,來滋養先天的道理,所以李東垣撰寫了《脾胃論》來拯救世人。朱丹溪提出陰氣不足的理論,認爲人自母胎出生,全靠乳汁和食物的精氣滋養,到十六歲陰氣才完全形成,與陽氣相配合。可見陰氣的形成是多麼困難,所以他主張養陰爲本。

然而張景嶽卻反駁這個觀點,認爲陽氣常常不足,以此駁斥朱丹溪,這就是他自成一派的原因。但是,自成一派也可能帶來偏見的危害。因此,古籍上說:健康人的正常氣血源於胃。胃,是健康人的氣血來源。人如果沒有胃氣就是逆,逆則死。又說:人以水谷爲生存根本,人斷絕了水谷就會死,脈象沒有胃氣也會死。這正是人的胃氣即是土氣,萬物沒有土都無法生長,所以土位於五行中央,在四季中旺盛,就是這個道理。

張景嶽總是以陽氣爲本,這裏卻說胃氣爲本,這是治療疾病的關鍵。如果只講陽氣,就用熱藥回陽,這樣能長久保存嗎?所以,水谷對於輔助陽氣尤爲重要。脾胃屬土,只有火能生土,所以它的本性通常是怕冷喜暖,如果不是真的有邪火,那麼寒涼的食物應該慎用。土在四季末期旺盛,寒熱溫涼,應隨時使用。所以,脾胃有心的脾胃,肺的脾胃,肝的脾胃,腎的脾胃,認清這些關係,用寒熱溫涼來治療,不能只說只有火能生土就使用熱藥。

4. 論東垣《脾胃論》

內傷不足之病,苟誤認作外感之病,而反瀉之,則虛其虛也。實實虛虛,如此死者,醫殺之耳。然則奈何?惟當以辛甘溫之劑補其中而升其陽,甘寒以瀉其火則愈矣。仍講甘寒瀉火,不言熱藥瀉火。經曰:勞者溫之。溫者,養也。又曰:溫能除大熱,參耆之屬。大忌苦寒之藥。

香燥熱藥,有耗元氣,東垣亦禁之。茲察其所謂蒼天貴清淨,陽氣惡煩勞者,此指勞倦之為病也。煩勞則火起,故用瀉火之藥。勞字之義,有兩火在上,豈非勞則火起乎?如曰:飲食失節,寒溫不適,脾胃乃傷,此固喜怒憂恐,損耗元氣,資助心火,心不主令,相火代之,相火者,下焦包絡之火,元氣之賊也,火與元氣不兩立,火勝則乘其土位,此所以為病。若此數語,則大見矛盾矣。

五志之火妄動,則耗元氣,火起於妄。心君妄想則心火動,相火亦隨之而起,故東垣補中益氣湯中加黃柏,以瀉陰火。乃權衡之道,非純用苦寒,必於參耆中加之,則胃氣不傷,而熱勢可清也。即桂附熱藥,亦藉此以引導耳。夫元氣既損,多見生陽日縮,神氣日消,何以反助心火?勞則氣耗,邪火獨亢,故經曰:陽氣者,煩勞則張,精絕,闢積於夏,使人煎厥。

脾胃屬土,得火則生,何謂火勝則乘其土位?火亦能焦土,不可竟言生土,凡經火燒則乾硬而不生物。熱傷元氣,而因勞動火者,固常有之,此自不得不從清補。東垣補中加清火,不為矛盾。若因勞犯寒,而寒傷脾胃者,尤醋尤甚,此可概言為火乎?寒性緩,非比火性之酷烈也。

第熱證顯而寒證隱,故熱證易見而寒證不之覺也。寒熱之證,察色問情,俱易辨之。何謂寒證不之覺?矧元氣屬陽,火其類也。氣與火大不同,氣無形,火有形,故能耗氣也。而陰為陽賊,寒其仇也,生機被伐,無不速亡。若真陰非陽賊也,寒邪能害人而速,若虛寒不致速亡。

故經云少火生氣,未聞少寒生氣也。又云避風如避箭,未聞避熱如避箭也。熱地如爐傷人最速。夏月農夫,赤日暴烈,求其避而不可得,更甚於箭也。請景岳於赤日中曬之何如耳。由此觀之,何不曰寒與元氣不兩立,而反云火與元氣不兩立乎?《內經》云:壯火散氣,少火生氣。

景岳云寒與元氣不兩立而毀東垣,《內經》之義尚未明白,何必矯強立論?不過要用熱藥耳。茲舉火字特以為言,致令後生盡忘東垣前四條之格言,而單執不兩立之說,用為治火之成按,是東垣戒之而反以誨之,此其白璧之瑕,余實不能不為東垣惜也。東垣謂火為元氣之賊者,因熱氣熏灼,令人倦怠乏力,無氣以動,故加知柏於益氣湯中,以制火而益元氣。東垣用藥,升中有降,散中有斂,真節制之兵。

何得議為白璧之瑕?將顯而易知者言之,試觀夏月炎熱,人必倦怠乏力,懶惰欲睡,口渴喜冷,豈非熱傷元氣乎?冬月外雖嚴寒,殊不知陽火潛藏於內,人亦剛強而不倦,冰堅地燥,元氣不衰而強於作用,豈可謂之寒與元氣不兩立乎?矯強立論,乃東垣之罪人,實後世害民之賊。

白話文:

[討論東垣《脾胃論》]

內容翻譯爲:

對於內傷不足的病症,如果誤以爲是外感疾病而使用瀉藥治療,就會讓虛弱者更加虛弱。實證誤治爲虛證,虛證誤治爲實證,這樣導致死亡的,就是醫生的責任了。那麼該如何處理呢?應該使用辛甘溫熱的藥物來補充中氣並提升陽氣,用甘寒的藥物來瀉火才能治癒。這裏特別講到甘寒瀉火,但並未提及熱性藥物瀉火。經書說:勞損應予溫補。溫補是指滋養。又說:溫性藥物能除大熱,比如人參、黃芪之類。非常忌諱使用苦寒性質的藥物。

香燥熱性的藥物會損耗元氣,東垣也禁止使用。他觀察到所謂“蒼天貴清淨,陽氣惡煩勞”,這指的是勞倦引起的疾病。煩勞則火氣上升,因此使用瀉火藥物。勞這個字,由兩個火組成,豈不是說明勞損則火氣上升嗎?例如:“飲食無節制,寒溫不適,脾胃受損”,這確實是因爲喜怒憂恐等情緒損耗了元氣,助長了心火,心無法控制,於是相火代替了它。相火,指的是下焦包絡之火,是元氣的大敵。火與元氣不能共存,火勝則佔據脾土位置,這就是病症的來源。這幾句話,就顯得有些矛盾了。

當五志之火妄動,會消耗元氣,火氣源於妄想。心君妄想則心火發動,相火也隨之而起,因此東垣在補中益氣湯中加入黃柏,以瀉陰火。這是平衡的策略,並非純粹使用苦寒藥物,必須在人參、黃芪中加入,這樣胃氣不會受損,同時也能清除熱勢。即使是桂附之類的熱藥,也要藉助這種平衡。既然元氣已損,常見的是陽氣日益減少,神氣逐漸消退,爲何反而助心火?勞損則氣耗,邪火獨盛,因此經書說:陽氣,勞損則張,精絕,積於夏天,讓人煎厥。

脾胃屬土,得火則生長,爲何說火勝則佔據土位?火也能燒焦土地,不能僅說促進土的生長,凡是經過火燒的土地都會變得乾燥堅硬而不生長任何東西。熱傷元氣,因勞損而引發火氣的情況確實存在,這種情況自然要從清涼補養入手。東垣在補中加入清火藥物,並不矛盾。但如果因勞損而受寒,寒傷脾胃的情況尤其嚴重,這可以概括爲火氣嗎?寒性緩慢,不像火性那樣猛烈。

然而熱證明顯而寒證隱蔽,因此熱證容易被察覺而寒證不易被發現。寒熱的症狀,通過觀察面色和詢問病情都容易分辨。爲何說寒證不易被察覺?況且元氣屬於陽,火是它的同類。氣與火有很大區別,氣無形,火有形,因此能夠消耗氣。而陰是陽的敵人,寒是它的對立面,生機被破壞,無不迅速死亡。如果真是陰性並非陽的敵人,寒邪能快速傷害人,但虛寒不會導致迅速死亡。

因此經書說:少火生氣,未聽說少寒生氣。又說:避風如避箭,未聽說避熱如避箭。熱地如爐子般傷人最快。夏天農民在烈日下工作,無法躲避,甚至比箭還危險。請景嶽在烈日下曝曬,看他如何應對。由此看來,爲何不說寒與元氣不兩立,反而說火與元氣不兩立?《內經》說:壯火散氣,少火生氣。

景嶽說寒與元氣不兩立,批評東垣,他對《內經》的理解還不夠深入,何必強行立論?不過是想要使用熱藥罷了。這裏特別提到火字,導致後輩忘記東垣前四條的格言,而只執着於“不兩立”的說法,將其作爲治療火氣的準則,東垣告誡卻反而教導錯誤,這是他的一點瑕疵,我實在不能不爲東垣感到惋惜。東垣認爲火是元氣的敵人,因爲熱氣燻蒸,使人疲倦無力,沒有氣力活動,所以在益氣湯中加入知柏,以控制火氣並增強元氣。東垣用藥,升中有降,散中有斂,真如軍隊的節制。

爲何要將顯而易見的事情提及?試看夏季炎熱,人們必然疲倦無力,懶惰欲睡,口渴喜冷,難道這不是熱傷元氣嗎?冬季雖然寒冷,卻不知道體內陽火潛藏,人們依然堅強不倦,冰凍堅硬的地面上,元氣並不衰弱且更加強勁,難道可以說寒與元氣不兩立嗎?強行立論,實爲東垣的罪人,實際上是後世害民的賊。

考慮到這一點,再想到仲景,他的處方規則宏大而簡潔,東垣的處方小而雜亂,爲何差距如此之大?仲景制定的方劑雖大,但分爲幾服服用,以感覺爲度,不必全部用完。東垣與仲景用藥不同,道理卻相同,不必判斷誰對誰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