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景岳全書發揮》~ 卷三 (9)
卷三 (9)
1. 經義
賓按:本篇論痛,總計十三條,所言寒氣與熱氣相薄,及熱氣留於小腸閉而不通者,止二條為熱證,而其他皆屬於寒,則此證之概可知。此言外之寒邪客之而痛,非內寒為痛多。有內有鬱結之火,每每寒邪觸之而痛,誤用熱藥而甚者多矣。不可謂經文言寒而竟以寒之一字概之。
痛者,寒氣多也。有寒,故痛也。往往內有肝火,外為寒邪束之,不得發越而痛,故受寒則痛也。散其外寒,其火外達,痛自止矣。當明此理。《五邪篇》曰:邪在肝,則兩脅中痛。將脅痛亦引入心腹痛門中。
白話文:
來賓按:這篇文章主要談論疼痛,總共十三個條目,其中提到寒氣與熱氣相互影響,以及熱氣停留於小腸導致堵塞不通的,僅有兩條是熱性的,而其他都屬於寒性,從此可以大致瞭解這種病狀的全貌。這段話指的是外在的寒邪入侵導致疼痛,而不是內部的寒氣引起疼痛。常見的情況是內部有積聚的火氣,一旦受到寒邪的觸碰就產生疼痛,錯誤地使用熱性藥物的情況非常多。不能因為經文提到寒氣就一概認為所有疼痛都是由寒氣引起的。
疼痛的原因多由寒氣造成。有寒氣存在,因此會感到疼痛。經常情況下,內部有肝火,外部被寒邪束縛,無法發散而出,因此受寒就會感到疼痛。只要疏散外部的寒邪,火氣得以向外散去,疼痛自然就會停止。應該明白這個道理。《五邪篇》中說:邪氣在肝,則兩側肋骨中間會感到疼痛。所以,將肋骨疼痛也歸納到了心腹疼痛的範疇中。
2. 論證
辨之之法,但當察其可按者為虛,拒按者為實。久痛多虛,暴痛多實。久痛亦有停滯者,當以手按痛與不痛以辨虛實,不可以久痛便為虛。
雖熱證亦常有痛,然必有明辨。如經所言,腸中痛而癉熱焦渴,則堅幹不得出,閉而不通者,此因燥結熱閉,故能作痛,然必有煩熱等症,乃因於火,最易見也。寒症察色辨症,亦最易見。今之醫家,但見心腹痛症,無問寒熱,便云諸痛皆屬於火,多用寒涼,今之醫家,未必如此執滯。不知此說出自何典?出自《內經》諸痛癢瘡,皆屬於火。
又見丹溪治法云:凡心腹痛者,必用溫散,此是鬱結不行,阻氣不運,故痛也。此說誠是也。然又引《原病式》云:若欲行溫散,寧無助火添病也。由是古方多以山梔為主,加熱藥為嚮導,或二陳加芎、術,倍加梔子,痛甚者,加乾薑反佐之。若此議論治法,余則大有不服。
白話文:
辨別虛實的方法,可以觀察患者的部位是否可以按壓,可以按壓的為虛,拒絕按壓的為實。久痛多虛,暴痛多實。但久痛也可能出現停滯的情況,需要用手指按壓疼痛和不疼痛的部位來辨別虛實,不能單憑久痛就斷定為虛。
雖然熱證也常伴隨疼痛,但必須仔細辨別。例如《內經》中所說,腸中疼痛,伴隨發熱、口渴,並且堅硬難以排出,閉塞不通,這是因為燥熱結聚導致閉塞不通而引起疼痛,必然伴隨煩熱等症狀,是由於火熱引起,最容易觀察。寒症則通過觀察顏色辨別症狀,也最容易辨別。
現在的醫生,只要看到心腹疼痛,不問寒熱,就說所有的疼痛都屬於火熱,多用寒涼藥物。現在的醫生,不應該如此固執。不知道這種說法出自哪個典籍?出自《內經》中的“諸痛癢瘡,皆屬於火”。
又看到丹溪的治療方法中說:凡是心腹疼痛,都應該用溫散的方法治療,這是因為鬱結不通,阻礙氣機運行,所以才會疼痛。這個說法是正確的。但是又引用《原病式》中說:如果想要行溫散,反而會助長火熱,加重病情。因此,古方多以山梔子為主藥,用溫熱藥物引導,或者二陳湯加川芎、蒼朮,再加大劑量山梔子,疼痛嚴重的,再加乾薑反佐之。對於這樣的議論和治療方法,我實在是不能苟同。
郁久成火。若單用清火則鬱結不通,痛更甚矣,故用溫散之藥,開其鬱結,猶恐助火添病,加山梔以散其火,少佐乾薑以通之,熱得熱則同氣相求而無拒格之患,此理最明,何謂不服?失致病之由,熱者自熱,寒者自寒,病因火邪,清利自愈,固不必反佐也;病因寒滯,溫散自愈,又何為反助火耶?散其外寒,則痛止,暫時得安,猶恐熱藥助火,其痛復發,故寒熱並用,相制而兩安也。
蓋寒者熱之,熱者寒之,此自正治之正理,豈可不論經權,不分從逆,既宜梔子,又宜乾薑,概用反佐,而治寒犯寒,治熱犯熱乎?仲景既宜黃連、黃芩,又宜乾薑,豈不知治寒犯寒,治熱犯熱乎?古人用藥,寒熱並用,攻補兼施者多。景岳不知用藥之法,妄自議論丹溪,可罪,可罪。
白話文:
長期鬱悶會導致內火,單純用清火藥物無法疏通鬱結,反而會加重疼痛。因此要使用溫散藥物,打開鬱結,但又擔心助長火勢加重病情,所以要加入山梔子來散火,少許乾薑幫助通暢。熱遇熱就會互相吸引,不會產生排斥,這個道理很清楚,為什麼不接受呢?不懂得致病的原因,熱就用熱治,寒就用寒治,疾病源於火邪,清利就能自愈,當然不需要反佐;疾病源於寒滯,溫散就能自愈,又何必擔心會助長火勢呢?散去外寒,疼痛就會止住,暫時感到舒服,但又擔心熱藥助長火勢,導致疼痛復發,所以寒熱並用,互相制衡,才能雙雙安穩。
寒者用熱治,熱者用寒治,這是正治的正確道理,怎麼可以不論經權,不分從逆,明明適合用梔子,又適合用乾薑,卻要用反佐,來治療寒邪用寒藥,治療熱邪用熱藥呢?仲景既用黃連、黃芩,又用乾薑,难道他不明白治療寒邪用寒藥,治療熱邪用熱藥嗎?古人用藥,寒熱並用,攻補兼施的很多。景岳不懂用藥之道,胡亂批評丹溪,真是罪過,罪過。
仲景醫之聖者也,半夏瀉心湯芩、連、乾薑並用,附子瀉心湯大黃、芩、連、附子寒熱並用,治傷寒胸口有熱,胃中有邪氣,腹中痛,欲嘔吐者,用黃連、甘草、薑、桂、人參、半夏、大棗名黃連湯,是皆寒熱並用,豈其見不真而雜亂乎?東垣治王善夫小便不利而腫,用知、柏各二兩,肉桂二錢反佐以通其關,小便通而腫愈,豈有誤歟?《金匱》大黃附子細辛治寒氣內積,脅下偏痛。
白話文:
張仲景是醫學聖人,他的[半夏瀉心湯]中黃芩、黃連、乾薑一起使用,[附子瀉心湯]中大黃、黃芩、黃連、附子寒熱並用,用來治療傷寒引起胸口發熱、胃中有邪氣、腹痛、想嘔吐的病症。他還用黃連、甘草、薑、桂皮、人參、半夏、大棗,組成[黃連湯],也是寒熱並用的方劑。這些方劑都寒熱並用,怎麼能說他見解不真,藥物混亂呢?
李東垣治療王善夫小便不利導致腫脹的病症,用澤瀉和柏子仁各二兩,肉桂二錢反佐,通達其關竅,小便通暢後腫脹也消退了,怎麼能說他治療錯誤呢?《金匱要略》中用大黃、附子、細辛來治療寒氣內積,導致脅肋疼痛的病症。
若照景岳說熱者自熱,寒者自寒,何寒氣內積,反用大黃之寒?豈仲景誤人於疑似之間乎?反佐之論,徒誤後人耳目。
白話文:
如果按照張景嶠所言,熱的就是熱的,冷的就是冷的,那為什麼會有寒氣在身體裡累積呢?難道張仲景是在把人們搞糊塗嗎?「反佐」這個理論只是讓後來的人們感到困惑罷了。
3. 論治
一、凡痛在上焦者,如因停滯,既痛且脹,不易行散,而痛難忍者,欲其滯去速效,無如吐之之妙。在上者,可吐。如停滯在下,則不可吐。
一、凡胸膈大痛,連及脅背,藥不能納,到口即吐者,就其勢探而吐之,則最易最捷,吐出邪滯積痰,痛可立止。既然到口即吐,吐已極矣,豈可再吐乎?有物在胃,尚可吐也。若痰積已出,中空無物,反傷胃氣。子和善用吐法,然尚有可吐、不可吐之語。
白話文:
一、凡是在上焦部位感到疼痛的,例如因為有阻塞導致疼痛並且伴有脹滿感,不容易通過散發方式得到緩解,而且疼痛難以忍受。為了使阻塞物快速排出並獲得效果,最好的方法就是使用催吐的技巧。在上焦的部位,可以使用催吐法。但如果阻塞物在下焦,那麼就不適合使用催吐法了。
一、對於胸部或膈肌部位劇烈疼痛,連帶影響到背部,藥物無法進入,一到口中就會嘔吐的情況,應該趁著這種趨勢進行催吐,這是最快捷且有效的治療方式。一旦疼痛已經到了要嘔吐的地步,是不是就不能再次催吐了呢?如果胃中還存有物質,還可以嘔吐。但如果是痰液已經排出,胃中空虛沒有物質,反而會傷害胃氣。子和先生非常擅長使用催吐法,但仍然有可以催吐與不可以催吐的原則。
4. 述古
痛甚者,脈必伏,用溫藥附子之類,不可用參、術。此痛不可補也。○肥白人腹痛,多是氣虛兼濕痰。亦宜手按辨其虛實,不可因其肥白,便認為虛。○心痛,用山梔並劫藥止之,若復發,前藥必不效,仍有效者。可用元明粉,一服立止。元明粉通利之藥,痛隨利減,所以立止。若復發,不可多用。
白話文:
【疼痛嚴重的人,脈搏必定會沈伏,應使用溫熱的藥物如附子這類,不可以使用黨參、白術。這表示疼痛的情況不宜進行補益。】
【肥胖且膚色白皙的人如果腹部疼痛,大多可能是因為氣血虛弱加上濕氣和痰滯所導致。在診斷時應該用手去按壓,辨別其是虛是實,不能單純因他們看起來肥胖就認為是虛症。】
【心口疼痛,可以使用山梔子和峻烈的藥物來治療,如果病情反覆發作,之前使用的藥物很可能不再有效,但仍有其他情況下藥物能奏效。可以用元明粉,一次服用就能立即止痛。元明粉是一種通利的藥物,疼痛隨著通利而減輕,因此能夠迅速止痛。如果病情反覆發作,不要過量使用。】
5. 食停小腹新按
然又有食停小腹者,食已入腸,已消化矣。惟氣滯成形,故理氣見效。且知飲食下行之道,乃必由小腹下右角間而後出於廣腸,此自古無人言及者。食物自小腸而傳入大腸以及廣腸而出,雖至庸之醫,皆知此理,豈有古人而不知者乎?妄自誇張,可恥。
白話文:
然而,也有些人吃飽了肚子卻覺得小腹脹痛,這說明食物已經進入腸胃,並且消化了。問題在於氣滯成形,所以理氣才能見效。而且,飲食下行的道理,必須經過小腹右下角,然後再從廣腸排出,這是古人從未提到的。食物從小腸傳入大腸,最後從廣腸排出,這連最庸醫都知道,難道古人會不知道嗎?妄自誇張,實在可恥。
6. 括沙新按
向予荊人,年及四旬,於八月終初寒之時,因暴雨後中陰寒沙毒之氣,忽於二鼓時,嘔惡,胸腹攪痛,勢不可當。忽憶括沙法,刮之良久,忽腹中大響,遂大瀉如傾,其痛遂減,一飯頃,通身搔癢,隨發出疙瘩風餅如錢大者,不計其數,至四鼓而退。醫家治病必本《內經》,非《內經》之言則為杜撰。
考諸《內經》從無沙之一字,近來好奇者,凡病先議沙而用刮沙一法,惟乾霍亂腹痛不吐不瀉,俗名絞腸沙,亦因穢惡不正之氣所觸,或感受山嵐瘴氣之毒,毒氣攻衝,故古人委中出血、十指出血以泄其毒,即針之一法,亦有刮之而安者,即《內經》開之、發之、散之之法也。若云寒邪外感之毒,則竟言寒邪外感,不必將杜撰沙字言矣。
白話文:
一位荊州人,四十歲左右,在八月初秋天氣轉涼的時候,遭遇暴雨後受了陰寒沙毒的侵襲,突然在深夜二更時開始嘔吐、胸腹劇烈疼痛,痛不欲生。他突然想起刮痧法,便刮了很久,突然腹中發出巨響,接著便腹瀉不止,疼痛也減輕了不少。過了一會兒,全身奇癢,隨即出現了像錢幣大小的疙瘩,數量眾多,到四更時才消退。醫生治病必須以《內經》為本,不符合《內經》的說法都是杜撰。
翻遍《內經》從未見過「沙」這個字。近來有些人愛好新奇,遇到病症就先說沙,然後就用刮痧法。但實際上只有乾霍亂導致腹痛不吐不瀉,俗稱絞腸沙,這也是因為接觸了穢惡不正之氣,或者受到山嵐瘴氣的毒害,毒氣攻衝所致。古人用委中出血、十指出血來排毒,這也是針灸法的一種,也有用刮痧來緩解的,這都是《內經》中開、發、散之法的運用。如果說是寒邪外感引起的毒害,那就直接說寒邪外感,不必杜撰出「沙」字來。
既云通身搔癢,疙瘩風餅,此亦風濕之邪,非寒毒之氣。既云寒毒,自當溫散矣。而俗言沙症,不可用砂仁,因其溫熱也,溫熱不可用,則知非寒毒矣。凡毒皆屬火,故解毒湯用黃連,未聞用熱藥解毒。因邪氣閉塞腠理經絡,不得外達,攻於腸胃而痛,故用宣通之法而泄其邪則愈。
考之於經,揆之於理,不得不為之辨,以正其訛。
白話文:
既然說全身發癢,起疙瘩像餅一樣,這都是風濕邪氣作祟,不是寒毒。既然說寒毒,自然要用溫散的方法治療。而民間所謂的沙症,不可使用砂仁,因為它性溫熱,溫熱的東西不能用,就知道這不是寒毒。所有毒素都屬火性,所以解毒湯要用黃連,從未聽說用熱藥解毒。因為邪氣阻塞了皮膚、經絡,無法外散,攻擊腸胃而引起疼痛,所以要用宣通的方法將邪氣排出,就能痊癒。
根據經書和道理推敲,不得不為此辯明,糾正錯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