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景岳全書發揮》~ 卷二 (18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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卷二 (18)

1. 內傷咳證治

一、凡內傷之嗽,本於陰分,即五臟之精氣是也。而又惟腎為元精之本,肺為元氣之主,故臟氣受傷,病必自上而下,由肺由脾以極於腎;臟精受傷,病必自下而上,由腎由脾以極於肺,肺腎俱病,則他臟不免矣。前云肺為標,此處又言肺為本,何前後之不同耶?故欲治上者,不在上而在下;欲治下者,不在下而在上。知氣中有精,精中有氣,斯可言虛勞之嗽矣。

《內經》所謂上病療下,下病求諸上,非氣中有精,精中有氣。

凡治勞損咳嗽,必當以壯水滋陰為主,庶肺氣得充,嗽可漸愈,宜一陰煎左歸飲瓊玉膏六味地黃丸之類。不必左歸、一陰也,六味丸、瓊玉膏、固本膏可矣。○其有元陽下虧,生氣不布,致脾困於中,肺困於上,而為喘促痞滿,痰涎嘔惡,泄瀉畏寒,凡見脈細弱,證虛寒而咳嗽不已者,不必治嗽,但補其陽而嗽自止。此等之證,皆脾虛也,當用六君子加減,不宜用新方凝滯之藥。

用之恐噁心痞滿更甚矣。

一、咳嗽聲啞者,肺本屬金,蓋金實則不鳴,金破亦不鳴。金實者,以肺中有邪,非寒即火;金破者,真陰受損,非氣虛即精虛也。寒邪者,宜辛宜溫;火邪者,宜甘宜清;氣虛者,宜補陽;精虛者,宜補陰。咳嗽聲啞,此火爍金也。金破而聲不鳴,宜清金保肺,滋陰降火為主,未見有陽虛而聲啞,補陽而聲出者,此亦杜撰語耳。

一、外邪證多有誤認為勞傷而遂成真勞者,必其人氣體柔弱,醫家望之已有成心,見發熱認為火,見咳嗽認為勞,不明表裡,率用滋陰降火等劑。即如汝之外邪咳嗽而用歸地,豈不凝滯耶?俗云:傷風不愈變成勞。夫傷風豈能變勞?特以庸醫誤治耳。傷風咳嗽,而以歸地加入二陳湯治之,真庸醫也。

故於此證,當察在表在裡,及新邪久病等因,脈色形氣等辨,辨得其真,則但以六安煎金水六君煎,或柴陳煎之類,不數劑而可愈矣。此等之方,皆非切中病情之藥,尚宜細細斟酌。

一、乾咳嗽證,在丹溪云:火鬱之甚,乃痰鬱火邪在肺中,用苦梗以開之,下用補陰降火,不已則成勞,須用倒倉法。此證多是不得志者有之。愚謂既云不得志,則其憂思內傷,豈痰火病也?又豈苦梗倒倉所宜攻也?憂思則氣鬱結而為火,肺中鬱火升騰而為乾咳,故用苦梗開其鬱火,使之外達,然後滋陰降火,此先後之法也。若竟以津液乾涸而用滋陰凝滯,其火焉得宣散?蓋乾咳嗽者,以肺中津液不足,枯涸而然。

內有鬱結之火。此係內傷虧損,肺腎不交,氣不生精,精不化氣,此二句,老生常談。所以乾澀如此。鬱火煎熬,所以乾澀。但其有火無火,亦當辨治。動輒言有火無火,未有無火而為乾咳嗽者。若臟氣微寒者,非辛不潤,故必先補陽,自可生陰。補陽氣可以生陰,非熱藥可以生陰。

不明大理,焉可立方治病?若兼內熱有火者,須保真陰,故必先壯水,自能制火。必宜清火,則肺不受爍。若以此證而但知消痰開鬱,將見氣愈耗,水愈虧矣。氣降則痰降,開鬱則火散而不爍肺。《內經》所謂諸氣膹郁,皆屬於肺。鬱火乾咳,先宜開鬱清火。若照景岳治法,殺人多矣。

2. 辨古

河間曰:咳謂無痰而有聲,肺氣傷而不清也;嗽是無聲而有痰,脾濕動而為痰也;咳嗽謂有痰而有聲,蓋因傷於肺氣,動於脾濕,咳而嗽也。脾濕者,秋傷於濕,積於脾也。故經曰:秋傷於濕,冬必咳嗽。此咳嗽之大旨。大抵素秋之氣宜清肅,而反動之,氣必上衝為咳嗽,甚則動於濕而為痰也。濕生痰也。

愚觀河間此說,謂治嗽當先治痰,因以南星、半夏之屬為主,似得治嗽之法矣。此其意謂嗽必因痰,故勝其痰而嗽自愈,則理有不然也。王節齋言之,景岳述之,而今又云理有不然。河間因《內經》秋傷於濕,冬必咳嗽,故將《內經》之旨闡發而為治,不講外感風寒也。咳嗽而云痰,痰之生也,由於濕之故。

蓋外感之嗽,因風寒在肺,則肺氣不清,所以動嗽,動嗽然後動痰。此風邪痰嗽之本,本於外感,非外感本於痰也。內有痰,故得風而嗽。若無痰,竟頭痛發熱矣,焉得咳嗽?又如內傷之嗽,必因陰虛,陰虛則水涸金枯,所以動嗽,脾虛腎敗,所以化痰。此陰虛痰嗽之本,本於內傷,非內傷本於痰也。

河間但議咳嗽屬痰,未講陰虛。若治陰虛咳嗽,必不用半夏辛散之藥矣。然治外感之嗽者,誠惟二陳之屬為最效。豈非治痰之藥乎?蓋南星、半夏、生薑陳皮枳殼之類,其味皆辛,豈非河間治痰之藥乎?辛能入肺散寒,寒邪散則痰嗽自愈,此正所以治本,治本不知何藥。而實非以治痰也。

非治痰何以用二陳?若內傷陰虛之嗽,則大忌辛燥。河間但言外感之嗽。若內傷陰虛之嗽,必不用此藥矣。河間何以不察,而謂南星、半夏之屬但能治痰,豈果治痰之標便能治嗽之本乎?河間未嘗將此藥治陰虛咳嗽,何必罪之?

此辨甚覺牽強。河間但論咳嗽,《內經》言五臟皆令人咳,非獨肺也,將一陰虛咳嗽以駁之。河間但言六氣所傷,未及陰虛耳,觀前論可知矣,故丹溪出而治陰虛之嗽,補河間之未及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