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景岳全書發揮》~ 卷一 (29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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卷一 (29)

1. 辨丹溪

丹溪夏月伏陰論,據此則夏月止宜寒涼矣。丹溪言夏月炎熱,肺金受制,不宜妄投熱藥,以耗元氣,非謂竟用寒涼。不宜妄用者,蓋恐孟浪投之耳。亦將妄字一解為妙。春夏有陰寒之令,秋冬有溫熱之時,所謂主氣不足,客氣勝也。反四時則病。所謂必先歲氣,無伐天和,亦此謂也。

寒熱溫涼,此四時之令。故《內經》「四氣調神論」宜應四時以養生。若論客氣,乃非其時而病,丹溪必不執法處治,景岳何必將客氣以毀之。丹溪止知時熱宜涼,而舍時從證,又何以不知也?丹溪治夏月寒症,亦用熱藥,從權治法,丹溪豈不知乎?觀其所論,止言夏月忌溫熱,丹溪明明說妄字,何故改作忌字?不言冬月忌寒涼,何其畏火之見,主火之言,一至於此?言夏月,其冬月不言而喻矣。

一、丹溪《局方發揮》曰:經云:暴注下迫,皆屬於熱。又曰:暴注屬火。又曰:下痢清白,屬寒。故瀉痢一證,似乎屬熱者多,屬寒者少。詳玩《局方》專以澀熱為用,若用於下痢清白而屬寒者斯可矣。可見丹溪治下痢清白者,仍講溫熱之藥。其屬熱者,投以澀熱,非殺之而何?據此說,以二火一水言瀉痢之由,殊未當也。

夫經言暴注下迫,皆屬於熱者,謂暴瀉如注之下迫,非腸澼下痢之謂也。丹溪言暴注下迫,乃夏秋感受暑熱之邪而為痢,膿血稠黏,逼迫肛門,腹痛後重,非饗泄,久為腸澼也。秋令之痢,乃暴病,屬濕熱者多,饗泄腸澼乃久病,豈可並論乎?且《內經》言,瀉痢之證,寒者極多,於泄瀉門詳列可考。何丹溪獨引二火之說?言痢而不言泄瀉,若泄瀉而認為痢,景岳失之多矣。

夫以瀉痢為火者,本出河間,而丹溪宗之,故變為此說,遂致諸家方論,皆言濕熱,而不知復有寒濕矣。諸家皆言濕熱,惟景岳獨言寒濕,不知濕氣鬱蒸則為熱。在丹溪之言火多者,謂熱藥能殺人,病機屬熱者多,屬寒者少,景岳不知《內經》之言。而余察其為寒多者,痢屬熱者多。

則但見寒藥之殺人耳。治痢往往用仲景黃芩芍藥湯而愈者多矣,豈仲景之法非歟?○熱病寒病,用藥得宜,皆能活,非寒藥專能殺人。若是,則《內經》治熱以寒、熱者寒之之句可刪矣。

仲景治痢,可下者十法,可溫者五法,可見屬熱者多。景岳將《金匱要略》細讀之,然後再講著書。

據丹溪,以痢之赤白言血氣,而分屬大腸小腸,其於五行之說則然,而於病情則鑿矣。蓋小腸為心之府,宜主血;此言紅積小腸,屬血分,故紅。大腸為肺之府,宜主氣。此白積屬氣分。然水穀氣化於小腸,豈小腸之非氣乎?或糞前見血,豈大腸之無血乎?經曰:血者,神氣也。此非赤化於氣乎?血者,水穀所化。

白話文:

丹溪的「夏月伏陰論」認為,夏天應該以寒涼藥物為主。丹溪說夏天炎熱,肺金受制,不應該隨意使用熱藥來耗損元氣,並不是說完全要用寒涼藥物,而是說不要隨便亂用熱藥,因為怕錯誤使用。這個「妄」字用得很好。春夏之時會有陰寒之氣,秋冬之時也會有溫熱之氣,這就是所謂的主氣不足,客氣過盛。如果違背四季的規律,就會生病,所以必須先順應天時的氣候,不要破壞天地的自然規律。

寒、熱、溫、涼是四季的規律,所以《內經》的「四氣調神論」主張要順應四季來養生。如果論及客氣,就是指在不適當的季節生病,丹溪絕對不會死守成規來治療。景岳何必用客氣來否定丹溪的觀點呢?丹溪只是強調夏天應該用涼藥,但也會根據實際病情來用藥,難道他不知道嗎?丹溪治療夏天寒性疾病時,也會用熱藥,這是根據實際情況權宜的治療方法,丹溪怎麼會不知道呢?看他所說的,只是說夏天要避免溫熱的藥物,丹溪明明說的是「妄」字,為什麼要改成「忌」字呢?他不說冬天要避免寒涼的藥物,難道是過於害怕火,或者偏袒火的觀點,才會這樣呢?說到夏天,冬天的情況就不言自明了。

一、丹溪在《局方發揮》中說:「經文說,突然腹瀉,肛門有迫痛感,都屬於熱證。又說,暴瀉屬於火。又說,下痢排泄物清澈帶白,屬於寒證。所以腹瀉這種病症,似乎屬於熱證的比較多,屬於寒證的比較少。」仔細研究《局方》,發現主要是用收澀和溫熱的藥物,如果用於下痢排泄物清澈帶白,屬於寒證的情況,就非常適合。由此可見,丹溪治療下痢清白的情況,仍然會使用溫熱的藥物。如果屬於熱證,卻用收澀溫熱的藥物,那豈不是雪上加霜?根據這個說法,用二火一水來說明腹瀉的原因,實在是不恰當。

經文說「突然腹瀉,肛門有迫痛感,都屬於熱證」,是指突然腹瀉如注,肛門有迫切感,並不是指腸澼下痢這種病。丹溪說的「突然腹瀉,肛門有迫痛感」,是指夏秋季節感受暑熱之邪引起的痢疾,膿血稠黏,肛門有逼迫感,腹痛伴有裡急後重,並不是一般的腹瀉,久了會變成腸澼。秋天的痢疾,屬於急性病,多數屬於濕熱,而一般的腹瀉和腸澼屬於慢性病,怎麼能相提並論呢?而且《內經》說,腹瀉的病證,屬於寒證的非常多,在泄瀉門有詳細的記載可以查閱,為什麼丹溪只引用「二火」的說法呢?他只說痢疾,不說泄瀉,如果把泄瀉當成痢疾,景岳就錯得很離譜了。

認為瀉痢是火證,這種觀點最初出自河間,而丹溪也認同,所以才會有這種說法,導致後世許多醫家,都認為腹瀉是濕熱引起的,而不知道也有寒濕的情況。大家普遍都說濕熱,只有景岳獨說寒濕,但他不知道濕氣鬱悶過久也會化熱。丹溪說火證多的意思,是說熱藥會害死人,病機屬於熱證的比較多,屬於寒證的比較少,景岳不了解《內經》的說法。而我觀察到,屬於寒證的反而比較多,痢疾屬於熱證的比較多,但卻只看到寒藥會害死人。治療痢疾,經常使用張仲景的黃芩芍藥湯就能治好,難道仲景的方法是錯的嗎?熱病和寒病,用藥得當都能治好,並不是只有寒藥才會害死人。如果真是這樣,《內經》中「治療熱證用寒藥、熱證用寒藥」的說法就可以刪掉了。

仲景治療痢疾,可以用瀉法的有十種方法,可以用溫法的有五種方法,可見屬於熱證的比較多。景岳應該仔細讀一下《金匱要略》,然後再寫書。

丹溪根據痢疾排出物的顏色,紅色代表血,白色代表氣,分別歸屬於大腸和小腸,這個根據五行學說來區分還可以,但對於病情的判斷就牽強了。因為小腸是心的官府,應該主管血;所以說紅色的積滯在小腸,屬於血分,所以是紅色。大腸是肺的官府,應該主管氣,所以白色的積滯屬於氣分。但是水穀之氣是從小腸化生的,難道小腸不是主管氣的嗎?或者糞便排出前有血,難道大腸沒有血嗎?《經》說:「血者,神氣也。」這不是說明紅色也是氣化來的嗎?血是水穀精微所化生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