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景岳全書發揮》~ 卷二 (7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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卷二 (7)

1. 論東垣中風說

據東垣年逾四旬氣衰之說,余深服之。然憂喜忿怒傷氣者,固有此疾,而酒色勞倦傷陰者,尤多此疾。蓋氣生於陽,形成於陰。陽衰則氣去,故神志昏亂,陰虧則形壞,故肢體廢弛。氣去則脫矣,焉得神志昏亂?神志昏亂,乃火之妄動,非陽衰也。因君相之火起,故躁擾不寧,若陽衰則寂靜安寧,語言怯弱而清爽。

所以此病多在四旬之外,正以其漸傷漸敗,而至此始見其非外感,而總由內傷可知也。因內氣衰而外邪襲之。今以氣脫形壞之病,若氣脫必用大劑參耆。顧可謂之風熱而散之攻之也否乎?東垣不言散之攻之,惟言和臟腑,通經絡。

夫既曰將息失宜,又曰氣衰所致,本皆言其虛也,因氣衰而竊發內病。而治法皆用汗下,則分明又作實邪矣。經云:邪之所湊,其氣必虛,留而不去,則成為實。去其邪而後補正。

2. 論丹溪中風說

據丹溪引《內經》以下皆謂外中風邪之說,不知《內經》之言風者,皆以外感為言,原非後世之所謂中風也。外感必兼內症。至若東南之人,只是濕痰生熱,熱生風,此仍述河間之說,而非風等證,豈皆熱病?即云為痰,又豈無寒痰,而何以痰即生熱,熱即生風也?痰得風火則能上升,橫行而為害。若寒痰但能凝滯固結,不能上升,惟得風火,則上升為害矣。

雖痰之為物,本為濕動,然脾健則無,脾弱則有,而脾敗則甚。竟講健脾而補,其痰焉得出路?治痰之法不一,未可執健脾一法也。是可見因病所以生痰,非因痰所以生病也。因病生痰非因痰生病之說,甚謬。仲景有五飲致病,而皆以半夏為君,豈非治痰之病乎?

3. 論真中風

此外如賊風虛邪之傷人,則歲歲有之,是無非外感之病,未聞有因外感而卒然昏憒致死也。外感卒然昏憒而死者,亦由內傷不足也。矧今人之所謂中風者,或於寂然無風之時,素無外感而忽然運僕,忽然偏廢,此其是風非風,又可知矣。此內起之風,熱極而然。

4. 非風

古人言類中風者,有類中風,故曰類。若言非,不似中風形狀矣,仍當易類中風為是,不必好奇而杜撰立名。

5. 論正名

今人之所謂中風者,則以《內經》之厥逆,悉指為風矣。有似中風,故曰類。惟近代徐東皋有云:痙厥類風,凡屍厥、痰厥、氣厥、血厥、酒厥等證,皆與中風相類,此言若乎近之,而殊亦未善也。悉是類中風。既名為風,安得不從風治?既從風治,安得不用散風之藥?以風藥而散厥證,所散者,非元氣乎?因致真陰愈傷,真氣愈失,是速其死矣。厥證治法不一,非可以元氣虛為言。

若竟講限虛陽虛而用補,是亦速其死矣。當認清門路治之。

6. 論有邪無邪

有邪者,病由乎經,即風寒濕三氣之外侵也;無邪者,病出乎臟,而精虛則氣去,所以為眩運卒倒,氣去則神去,所以為昏憒無知也。虛脫之證,必現形象之虛,若有痰塞火升之證,萬不可孟浪投補。有邪者,邪必乘虛而入,故當先扶正氣。當去邪而後扶正。若講先扶正氣,邪氣焉得外達?如閉門逐寇矣。不通之論。

7. 論肝邪

夫肝邪者,即胃氣之賊也。一勝一負,不相併立。凡非風等證,其病為強直掉眩之類,皆肝邪風木之化也。其為四肢不用,痰涎壅盛者,皆胃敗脾虛之候也。未可盡指為胃敗脾虛,治法宜圓活,審症用藥必能奏效。若執一而治,不免誤人。

8. 論氣虛

凡非風卒倒等證,無非氣脫而然。凡病此者,多以素不能慎,或七情內傷,酒色過度,先傷五臟之真陰,此致病之本也。傷真陰則陽無附而脫。陰虧於前,陽損於後,陰陷於下,陽乏於上,以致陰陽相失,精氣不交,所以忽爾昏憒,卒然仆倒,此非陽氣暴脫之候乎?陽脫亦是陰虧於前。故其為病,或為遺尿者,命門之氣脫也。

腎虛不能閉藏也。今人見此,無不指為風痰,而治從消散。此等之症,乃脫症也。雖至愚之醫,必不用消散之藥。不知風中於外,痰鬱於中,皆實邪也。而實邪為病,何遽令人暴絕若此?實邪為病,亦能暴亡。故《內經》云:五實死。邪氣閉塞而死也。景岳將《內經》之言細思之。

故凡治卒倒昏沉等症,若無痰氣阻塞,必須以大劑參附峻補元氣。精衰非附子熱藥可治。蓋精即氣之根,氣生於下,即向生之氣也。經曰:精化為氣,即此之謂。既曰精化氣,不當用熱藥。

類中之症,亦有虛脫,如遺尿自汗,口開手撒者,皆脫症也,不可救藥,當從補治。若痰涎壅盛,二便閉塞,語言蹇澀,目瞀神昏,此乃閉症,當從清火豁痰開竅,通行經絡。

9. 論痰之本

凡非風之多痰者,悉由中虛而然。夫痰即水也,其本在腎,其標在脾。胃為貯痰之器。不觀之強壯之人,任其多飲多食,則隨食隨化,未見其為痰也。多飲多食者,其痰最多。景岳歷證尚少故也。醇酒肥膩積於胃中,為火煅煉而成。若胃中無物,焉得成痰?故凡病虛勞者,其痰必多,而病至垂危,其痰益甚,正以脾氣愈虛,則全不能化,而水液盡化為痰也。虛勞之人,因火煎熬津液而成痰,所以肌肉消瘦而飲食尚能多進,乃腎水虛而火亢耳。

非脾氣愈虛,認錯病源。豈非痰必由於虛乎?此說大誤後人。故治痰者,必當溫脾強腎,以治痰之本。治痰竟講溫脾強腎,仲景治痰飲之方不必立矣。執一之人,焉可議醫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