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景岳全書發揮》~ 卷二 (5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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卷二 (5)

1. 傷寒三表法

何為三表?蓋邪淺者,散在皮毛也;漸深者,散在筋骨也;深入者,散在臟腑也。故淺而實者,宜直散;虛而深者,宜托散。托散者,但強其主,而邪無不散也。如理陰煎、大溫中、六味回陽飲、十全大補湯之類,皆建中逐邪,臟腑之散劑也。諸前賢未嘗有用十全大補以逐邪者。以散為散者,誰不知之,惟不散之散,則玄之又玄矣。壞之又壞。

仲景治傷寒初起在表,辛溫之劑汗之,使邪從汗解而愈。傳入少陽則和之,漸入於裡,則邪入於臟,熱症宜下,寒症宜溫,此不易之論。若托裡而散,此又創一新奇之言而誤人。補中益氣湯,東垣治內傷發熱,豈可治傷寒?十全大補,治氣血兩虛則可,稍涉外邪,而服之必致危斃。既云傷寒,當以仲景之言為正,不必翻新創論,貽誤後人。

白話文:

三表、托散與傷寒論述

何為三表?

所謂的三表,指的是外邪入侵人體時所處的位置。淺者,外邪只停留在皮毛;漸深者,外邪侵襲到筋骨;深入者,外邪已經到達臟腑。

淺表實證宜直散,虛深證宜托散

因此,如果外邪停留在淺表,且身體狀態較實,應該用直接散邪的方法治療;如果外邪深入到臟腑,且身體虛弱,則應採用托散的方法,也就是通過補益正氣來達到驅散邪氣的目的。

托散之法,主要著重於增強人體正氣,讓邪氣無處可藏,自然會散去。像理陰煎、大溫中、六味回陽飲、十全大補湯等方劑,都是通過補益臟腑,達到驅散邪氣的作用。

十全大補不可用來逐邪

古人從未用十全大補來驅散外邪。散邪之法,人人皆知,真正難的是如何把深藏於內的邪氣散去,這才需要深入研究,探究其奧妙。

傷寒治療不可輕易托散

張仲景在《傷寒論》中指出,傷寒初起,外邪停留在表,應該使用辛溫發汗的方法,讓邪氣隨著汗液排出體外。如果外邪傳入少陽,則需要調和營衛;如果外邪進入到裡,則需要根據寒熱症狀,分別用下法或溫法治療。

然而,如果用托散的方法來治療傷寒,就等於創立了一種新的治療方法,而這種方法可能會誤導他人。

補中益氣湯、十全大補湯不可用於治療傷寒

補中益氣湯是李東垣用來治療內傷發熱的方劑,並不適合用於治療傷寒。十全大補湯雖然可以治療氣血兩虛,但是如果患者同時伴有外邪,服用此方劑可能會加重病情,甚至危及生命。

因此,治療傷寒,應該以張仲景的《傷寒論》為準繩,不應輕易創立新的治療方法,以免誤導後人。

2. 傷寒無補法辨

按傷寒一證,惟元氣虛者為最重,虛而不補,何以挽回?奈何近代醫流,咸謂傷寒無補法。為邪盛者言,非謂俱不宜補也。茲第以一歲之事言之,如萬曆乙巳歲,都下瘟疫盛行,凡年衰及內傷不足者,余用大溫大補兼散之劑,得以全活者數十餘人。瘟疫時行與傷寒不同。瘟疫時行,遭荒亂之時,人民飢餒勞苦,元氣不足,傳染時疫,故東垣亦為此而立補中益氣湯出入加減以治之,非大補大溫兼散之也。

若論傷寒,有邪盛者,有邪入里者,有寒有熱,有虛有實,治法或表或攻,或補或溫,其法不一,未可竟以一補為要法。余痛夫枉者之非命,因遍求經傳,並無傷寒無補法之例。必求其由,則惟陶節庵有云:傷寒汗、吐、下後,不可便用參耆大補,使邪氣得補,而熱愈盛。

白話文:

傷寒病中最嚴重的是元氣虛弱的患者,如果虛弱不補,怎麼能恢復健康?現在有些醫家認為傷寒不能補,其實這是不對的,他們只是針對邪氣盛的情況,並不是說所有傷寒都不適合補。我舉個例子,萬曆乙巳年,京城瘟疫流行,很多年老體弱或內傷虛弱的人,我用溫補兼散的藥方救活了幾十人。瘟疫和傷寒不同,瘟疫流行時,人們因為戰爭飢餓勞苦,元氣不足,容易感染疫病,所以李東垣用補中益氣湯加減治療,並不是大補大溫兼散的方法。

至於傷寒,有邪氣盛的,有邪氣入里的,有寒有熱,有虛有實,治療方法要麼是表證治療,要麼是攻邪,要麼是補氣,要麼是溫陽,方法很多,不能只用補法。我看到很多病人因為錯誤的治療而喪命,感到非常痛心,於是我仔細查閱醫書,發現並沒有說傷寒不能補的說法。我進一步追究原因,發現陶節庵說,傷寒病人在發汗、吐瀉之後,不能馬上用人參、黃耆等藥物大補,因為這樣會補了邪氣,反而讓熱症更厲害。

遍求經傳,無傷寒無補法之例,何孫真人、陶節庵言之?但言邪得補而愈熾,不言虛證無補法。此一說者,亦本於孫真人之言,云服承氣湯得利瘥,慎不中補也。實邪已攻之後,尚不宜補,況邪氣未攻,而可補乎?甚言補之不可輕用也。此外則有最庸最拙,為世之害者,莫如李子建之《傷寒十勸》,故余於前論直叱其非。

最庸最拙之人,竟講大補大溫以治傷寒。李子建非謂虛症不宜補,何得直叱其非?今人之患傷寒者,惟勞倦內傷,七情挾虛之類,十居七八。勞倦內傷,七情挾虛,自有東垣法,不必混入傷寒。而不知以直攻而死者,皆挾虛之輩也。虛證自然用補,不宜直攻。其有本來無術,偏能惑人,但逢時病,必曰:寒邪未散,何可用補?若講邪氣,自然不宜用補。倘以邪實正虛而不知固本,將何以望其不敗乎?邪實正虛之證,未可竟固其本。

白話文:

古人遍尋經典,發現對於傷寒並無補益療法的例子,卻有孫真人和陶節庵提及邪氣得到補益反而會更加嚴重。這只提到邪氣得到補益的情況,沒有提及虛證不適合使用補法。這一種觀點基於孫真人的理論,他提到服用承氣湯後若出現通便好轉的情況,應當謹慎避免補益。實際上,在邪氣已經被攻伐之後,還不宜補益,更不用說在邪氣尚未被攻伐時就進行補益了。這是強調補益法不宜輕易使用。

另外,最無知且笨拙的行為,就是李子建在《傷寒十勸》中所提出的,認為對於傷寒應該使用大量補益和溫熱的藥物。李子建並不是說虛弱的症狀不適合使用補益,為什麼要直接批評他的觀點呢?現今患有傷寒的人,大多是由於勞累或內傷,以及情緒影響導致身體虛弱,佔了總數的七八成。勞累或內傷,加上情緒影響導致虛弱,已經有東垣的治療方法,不需要混入傷寒的治療之中。然而,不知道這種直接攻擊導致死亡的人,都是因為情緒影響導致虛弱的人。虛弱的症狀自然需要補益,不適合直接攻擊。有些人原本沒有技術,卻能迷惑他人,只要遇到流行病,他們就會說:寒邪還未消散,怎麼能使用補益?如果討論到邪氣,自然不適合使用補益。如果不知道邪氣實在而正氣虛弱,又不去固守根本,又如何期望它不敗壞呢?邪氣實在而正氣虛弱的症狀,還不能確定是否需要固守根本。

邪實自當去邪,補之則邪從何而散?正虛自當補正,攻之則正氣愈虛。病屬兩難,法當兼顧。若云補則邪散,斷無此是理。矧補以治虛,非以治實,何為補住寒邪?補以補中,非以補外,何謂關門趕賊?經云:邪之所湊,其氣必虛。留而不去,則成為實。實者,邪氣之實也。

仲景邪熱入里則急下之以存津液。若先補之,其邪從何而去?豈非閉門乎?若云不必趕賊,承氣湯之設,將何用乎?仲景之言非歟,景岳之言是歟。如仲景之用小柴胡湯,以人參柴胡並用,恐邪氣傳入太陰,故先拒其邪之入里。東垣之用補中益氣,以參朮升柴並用,蓋一以散邪,一以固本。

此內傷之證而用之,非外感之藥。

攻補寒熱,因病而施,所謂神化莫測,非竟溫補也。景岳尚欠斟酌。

白話文:

如果病症是外邪入侵導致的,就應該驅除外邪,補益身體反而會讓外邪無處可散;如果病症是正氣虛弱導致的,就應該補益正氣,攻擊身體反而會讓正氣更加虛弱。疾病往往是虛實夾雜,治療時必須兼顧兩者。補益身體並不能驅除外邪,這是沒有道理的。而且補益是為了補虛,而不是為了治實,怎麼可能用補益的方法來驅除寒邪呢?補益是為了補益內臟,而不是為了補益外在,怎麼能說是用關門的方式來趕走賊人呢?古籍中記載:邪氣之所以能夠入侵,是因為人體的正氣虛弱。邪氣如果長期停留不去,就會轉化為實邪。所謂的實邪,就是邪氣凝結而成的。

張仲景治療邪熱入侵內臟的疾病,會使用瀉下藥物來排出體內的津液。如果先補益身體,外邪又該如何排除呢?這不是等同於關閉大門嗎?如果說不需要趕走外邪,那麼承氣湯又是為了什麼而存在的呢?張仲景的論述是正確的,張景岳的論述則是不妥的。張仲景使用小柴胡湯,以人參和柴胡並用,是因為擔心邪氣會入侵太陰經,所以先用藥物阻止邪氣入里。李東垣使用補中益氣湯,以人參、白朮、升麻和柴胡並用,一個是為了散邪,另一個是為了固本。

這些藥物是治療內傷的,不是用來治療外感的。

治療寒熱病症,需要根據病情而採取攻補的方法,這就是所謂的神化莫測,而不是一味地溫補。張景岳的觀點還需要進一步斟酌。

3. 病宜速治

一、傷寒之病,皆自風寒得之,若待入里,必致延久。而親屬之切近者,日就其氣,氣從鼻入,必將傳染。傷寒與時症,大不相同。傷寒乃冬月殺厲之氣,觸冒感受;時行疫症乃能傳染,其氣從口鼻而入。景岳將傷寒認為時疫傳染之症,涇渭不分,大錯關頭。

白話文:

傷寒這種病,都是因為受寒風侵襲而引起的,如果任其發展深入體內,病情就會拖延很長時間。而且,與病人親近的人,長期吸入病人的氣息,病氣會從鼻子進入,必然會傳染。傷寒和當時流行的傳染病,性質截然不同。傷寒是冬季嚴寒的氣候,讓人體接觸後感染;而流行的疫病則是具有傳染性的,其病氣會從口鼻進入。景岳將傷寒視為和當時流行的疫病一樣具有傳染性,混淆了兩種病症的本質,犯了大錯。

4. 溫病暑病

溫病暑病之作,本由冬時寒毒內藏,故至春發為溫病,至夏發為暑病,此以寒毒所化,故總謂之傷寒。溫病熱病,乃冬月寒邪,郁遏其火。因閉藏之令,伏藏於內,至春夏,內伏之火得外邪觸動而發,故發熱,不惡寒而渴。渴者,內火消爍也,故用清涼解散。若不渴而惡寒,為寒疫之症。

若云寒毒內藏,豈有熱病之理?當云寒邪郁遏其火,至春夏發為溫病熱病則可。

一、溫病暑病,宜從涼散,固其然也。若值四時寒邪客勝,感冒不正之氣,雖外熱如火而內無熱證者,不得以溫暑之名,概用涼藥。四時寒邪不正之氣感冒之者,乃時行疫症,治法與溫熱不同,不可混雜於溫熱之中。景岳論證不清,大誤後人。

白話文:

溫病和暑病的形成,源於冬天寒毒藏在體內,所以春天發病叫做溫病,夏天發病叫做暑病。由於這些病都是寒毒轉化而來,因此總稱為傷寒。溫病熱病的發生,是因為冬天的寒邪阻遏了體內的陽氣。由於冬季要閉藏陽氣,所以寒邪就潛伏在體內,到了春夏,潛伏的陽氣受到外邪的觸發而發病,所以會發熱,但不會怕冷反而口渴。口渴是因為體內陽氣不足,導致津液被消耗,因此要用清涼的藥物來解毒。如果病人不渴反而怕冷,那就是寒疫的症狀。

有人可能會說,既然是寒毒藏在體內,怎麼會出現熱病呢?應該說寒邪阻遏了體內的陽氣,到了春夏才發病,才會形成溫病熱病。

總之,溫病和暑病應該採用清涼散寒的治療方法,這是正確的。但如果遇到四時寒邪入侵,導致感冒不正之氣,即使病人外表發熱,但內部沒有熱證,也不能用溫病暑病的治療方法,也不能一概而論地使用清涼藥物。四時寒邪入侵所導致的感冒,是時行疫病,治療方法和溫熱病不同,不能混為一談。景岳的論述不夠清晰,誤導後人。

5. 發斑

一、成無己曰:大熱則傷血,熱不散,裡實表虛,邪乘虛出於皮膚而為斑也。若汗之,重令開泄,更增斑也。自後諸家所述皆同,予以為不然。凡傷寒之邪,本自外而入,深入不解,則又自內而出,因裡實,故自內而出。但使內外通達,邪必由表而解。即如犀角地黃湯,乃治斑之要藥,人知此湯但能涼血解毒,而不知善於解表散邪。

若用之得宜,則必通身大汗。犀角地黃湯治發斑,因邪熱入於血分,故用生地涼血。若云能解表發汗,此說自古及今,從未及言,而景岳獨創為發表之劑,真妖怪之語。

白話文:

成無己說:極度炎熱會傷血,熱氣不散,內實外虛,邪氣乘虛而從皮膚發散出來,形成斑點。如果出汗,會加重開泄,反而會加重斑點。後世的醫家都這樣說,我認為不對。凡是傷寒的邪氣,本是從外而入,深入身體,不能消除,就會從內而外發散。因為內實,所以從內而外發散。只要內外通達,邪氣一定會從表面消除。就像犀角地黃湯,是治療斑點的要藥,人們只知道此湯能涼血解毒,卻不知道它擅長解表散邪。

如果用得恰當,就一定會全身大汗。犀角地黃湯治療斑點,是因為邪熱進入血液,所以用生地涼血。如果說它能解表發汗,這種說法古往今來從未提起過,而景岳獨創將它作為發表之劑,簡直是妖言惑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