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景岳全書發揮》~ 卷一 (1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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卷一 (12)

1. 論時醫

一時醫治病,常以標本藉口,曰:急則治其標,緩則治其本,是豈知《內經》必求其本之意?《內經》治病必求其本,求其受病之本也,或本風寒六氣,或本七情六慾,此一本字,包括最多。急則治標,緩則治本者,如人患勞怯之症,偶然食積,或感風寒,自當暫治其停食、風寒,然後再治其本病。諸如此類,所謂急則治標也。

景岳將標本之本,認為本元之本,大錯關頭。故但見其所急在病,而全不知所急在命也。此皆浮詞不經之言。急治標,緩治本者,此古人治病之緩急,因病之害命,故急治其病,若舍病而曰所急在命,不知所處治乎?

一、中風症悉由內傷,本無外感。悉由兩字,執死見也。本無外感,此風字從何處來?若云悉由內傷,而用補劑,誤人多矣。○既雲中風,因外之風邪乘虛而襲之,輕則口眼喎斜,半身不遂,痰涎壅甚,語言不出,二便閉塞,或發表或豁痰開竅,通行經絡,使邪去而後議補,此先賢之大法也。豈可云悉由內傷而驟補乎?大非正論。

一、傷寒關係全在虛實二字。實者易治,虛者難治。實者,邪氣之實也,邪盛亦難處治,未可輕言易治。若治挾虛傷寒,不知托散,而但知攻邪,則愈攻愈虛,無有不死。托散之說,仲景之書不載。

一、傷寒陽經與陽證不同,陽經者,邪在表也;陽證者,熱在裡也。若以陽經作陽證,妄用寒涼,致外內合邪而不可解者,必死。陽經亦有用清涼解散者。

一、痢疾之作,惟脾腎薄弱者極易犯之。往往農夫強壯之人,患痢者甚多。夫因熱貪涼,致傷臟氣,此人事之病,非天時之病也。秋時患痢,亦因夏月感受暑熱之邪,至秋收斂之時,其邪內發而為痢,在他月則無之,則知熱邪為痢者多。痢證多在秋深,斯時也,炎暑既消,不可執言熱毒,秋涼日至,何堪妄用寒涼?患在秋涼,感於夏月,經云:夏傷於暑,秋為瘧痢。又有一生畏寒冷之物而亦患痢,豈寒涼為痢乎?

一、小兒痘疹發熱,此其正候,蓋不熱則毒不能透,凡其蒸熱之力,即元氣之力,故自起至靨,無不賴此熱力為之主。惟熱甚而毒甚者,有內熱真火脈證,方可治以清涼,此不過數十中之一二耳。如無內熱,而但有外熱,必不可攻熱以拔元氣而傷脾腎。近代痘科全不知此,但見發熱,止知寒涼,致傷脾食減,靨時泄瀉而斃者,皆此類也。

近來俱以清火解毒而全活者甚多,未見有用參、耆、桂、附而愈者。

一、痘瘡不起,如毒盛而不可起者,此不救之證。大用清火解毒而全活者有之。

一、婦人經脈滯逆,或過期不至,總由衝任不足而然。若講滯逆,不得不用消瘀行滯之藥。若講血枯,必當補養,故血滯與血枯不同。

一、凡情欲致傷,多為血症,或時發熱,此真陰受傷。若但知治火,不知治陰,則陰日亡,而成勞瘵矣。真陰受傷,因欲火煎熬而傷。若無火,焉能耗陰?當先制其火,而後滋陰並清心靜養,使火不沸騰而陰自生矣。○勞字之義,尚未詳解。上面兩個火字,下面一個力字,因用力勞動而火起,吐血咳嗽之病作,故要講火之為病。

一、痰症必有所因,是痰不能生病,皆因病生痰也。若止治痰而不知所以生痰,則痰必愈甚。因痰而生病者多,何反言之?痰之生也,由恣食肥膩厚味,或好飲酒,或因抑鬱氣滯,積漸使然,膠固於胃,觸動而發。故仲景有五飲之停積,王隱君有頑痰老痰之治,何得妄生議論以誤人?

一、膨滿總由脾胃,脾胃雖虛,未必即脹,若但知消導,則氣愈虛而脹必甚。《內經》中滿者,瀉之於內;開鬼門,潔淨府;去陳莝之言,可刪去矣。

一、氣滯隔塞,總屬脾虛不運。若不養脾,但知破氣,則氣日虧而漸成噎隔。若竟講養脾,《內經》言留者攻之,結者散之,堅者削之之治不必言矣。實實之誤,景岳大罪。

一、小水短赤,惟勞倦氣虛、陰虛者多有之,若通作火治,而用寒涼,則變有不測矣。勞倦陰虛,東垣於參耆之中常用知柏,不可固執不宜寒涼。

一、病本大虛,治以微補,本無濟益,若疑為誤而改用消伐,則死。有似虛而用補劑,不能取效,至病深藥淺,用補藥至死不悔,皆此說誤之也。

一、任醫須擇賢者。若彼宵小之輩,惟妄炫己長,好翻人案,多致淆惑是非,生命所繫不淺。景岳即蹈此轍,大翻前人之案,殺人而不知覺也。

王叔和以左為人迎,右為氣口,致後人每以左脈辨外感,右脈辨內傷,豈左無內傷,而右無外感乎?兩句混亂,大謬,大謬。

《內外傷辨》東垣發明之,故有「辨脈」一條:外感風寒,皆有餘之症,是從前客邪來也,其病必見於左手,左手主表,乃行陽二十五度。內傷飲食,飲食不節,勞役過度,皆不足之症,必見於右手,右手主裡,乃行陰二十五度也。故外感風寒,則獨見左寸人迎脈浮緊,按之洪大。

緊者,急於弦,是足太陽寒水之脈。按之洪大有力,中見手少陰心火之脈。丁與壬合,內顯洪大,乃傷寒證脈也。此乃東垣內傷外感辨脈之言。恐後人內傷外感不明,故細細詳審而著《內外傷辨》,以垂後世,仁民之意深矣。豈有謬乎?景岳妄自穿鑿,貽害不淺。

一、病人善服藥者,聞其氣,嘗其味,便可覺宜否,固無待入腹而始知也。有病之人,或外感而人事不清,或內傷而口不知味,豈有病人嘗其味而覺宜否乎?醫者尚不能嘗氣味之性,必如神農可以嘗而知之然。此說荒唐不經,病者無識無知者多,故用醫治之。如可嘗而知之,不必延醫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