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辨證錄》~ 卷之七 (2)
卷之七 (2)
1. 痙痓門（十一則）
感濕熱之氣，復感風邪，手足牽引，肉瞤胸脹，低頭視下，肘膝相構，人以為陽明之傷寒也，誰知是陽明之痙症乎。夫陽明胃土也，風入於胃，必變為熱。況原感熱氣，則熱以濟熱，宜至發汗亡陽，何肉瞤胸脹而不發狂，手足牽引而不出汗？反低頭視下，無登高而呼之症，肘膝相構，無棄衣而走之痾，正以濕邪混之也。蓋陽明之火，最惡者燥耳。
今有濕氣在胃，雖侮胃中之土，亦益胃中之燥，即發汗而不至亡陽發狂之禍也。若妄用風藥以散其表，必至汗出而不可止。仲景張夫子曾用大承氣湯以下其邪，然而脾旺者，尚不致損傷脾氣，否則下之亡陰，恐有意外之虞也。然則風濕熱既同入於胃中，則治法不可不治胃，而又不可傷胃也。
方用全陰救胃湯：
玄參（五錢），茯苓（五錢），桃仁（一錢），葛根（一錢），人參（一錢），麥冬（五錢），水煎服。一劑病半痊，二劑病全愈。
方中資胃中之陰，而不損其胃中之氣。玄參去熱，葛根去風，茯苓去濕，三邪皆去，而又得人參以生胃，麥冬以生肺，則桃仁不亦可以已乎。不知桃仁最動之味，三邪併入於胃中，而補藥多於攻藥，則邪得補，而反流連不去，加入桃仁性急之物，補既不滯，而攻亦不緩，始能相濟以有成也。
此症用二苓槐膏湯亦妙。
石膏，豬苓，槐米（各三錢），茯苓（五錢），防己（五分），黃芩（一錢），水煎服。
感濕熱之氣，復感風邪，發熱腹痛，肌肉顫動，四肢堅急，人以為太陰之傷寒也，誰知是太陰之痙症乎。太陰者，脾經也，脾土濕土也。濕土何堪濕邪之再犯乎？濕入於脾，最難分消。濕邪去而濕之根尚在，一再感濕，仍如前濕之病矣。
況加熱以發其炎蒸，加風以生其波浪，自然中州反亂，而四境騷然，堅急之勢成，顫動之形兆，倘用安土之品，則土旺而水無氾濫之虞，水乾而土無鬱勃之氣，風即欲作祟，而平成既奏，亦可以解慍矣。無如世人動輒言下，詎識下多亡陰，無陰以灌注於五臟七腑、胸腹手足，何所資以為養哉。
勢必堅急顫動，有亡陰而死者矣。方用安土散：
白朮（一兩），茯苓（五錢），車前子（三錢），薏仁（五錢），赤小豆（一錢），通草（一錢），柴胡（五分），石斛（三錢），水煎服。
此方以利水之藥為君，仍是健脾之藥。蓋土旺自能制水，況又有利之者乎。此症原是濕邪之難治，單去攻濕，而風與熱邪自易吹散，所謂攻邪必攻其堅也。譬如大敵在前，滿山遍野俱是賊黨，倘止從偏旁掠陣，則賊且全營俱來死鬥，反至敗衄，不若竟攻中堅，突圍直入，搗擒巨魁，則余氛不戰而自遁。痙病之重治濕邪，亦正此意，可借敵而作鑑也。
此症用薏術定痙湯亦效。
白話文：
痙痓門（十一則）
因為感受到濕熱的氣，又感染了風邪，導致手腳抽搐，肌肉跳動，胸部脹悶，頭部低垂向下看，手肘和膝蓋互相靠近。人們以為這是陽明經的傷寒，哪知道這是陽明經的痙攣症呢？陽明經是胃土，風邪進入胃，一定會轉變成熱。何況原本就感受熱氣，熱上加熱，應該會發汗導致陽氣耗竭，為什麼反而是肌肉跳動、胸部脹悶，卻不發狂，手腳抽搐卻不出汗？反而頭部低垂向下看，沒有攀高呼叫的症狀，手肘和膝蓋互相靠近，沒有脫衣奔走的毛病，這正是因為有濕邪的干擾。因為陽明的火，最怕的就是乾燥。
現在有濕氣在胃中，雖然侵犯了胃土，卻也增加了胃中的燥性，即使發汗也不會導致陽氣耗竭或發狂的危險。如果妄用祛風的藥物來發散體表，一定會導致汗出不止。張仲景曾經用大承氣湯來攻下邪氣，然而脾胃功能旺盛的人，尚且不至於損傷脾胃之氣，否則攻下可能會耗損陰液，恐怕會有意外的危險。既然風、濕、熱一起進入胃中，那麼治療方法就不能不治療胃，卻又不能損傷胃。
因此使用全陰救胃湯：
玄參（五錢），茯苓（五錢），桃仁（一錢），葛根（一錢），人參（一錢），麥冬（五錢），用水煎服。服一劑病就痊癒一半，服兩劑病就完全好了。
這個方子滋養胃中的陰液，卻不損傷胃中的陽氣。玄參去除熱邪，葛根去除風邪，茯苓去除濕邪，三種邪氣都去除，又能得到人參來生養胃氣，麥冬來生養肺氣，那麼桃仁不也可以發揮作用了嗎？要知道桃仁是最能推動藥性的藥物，當三種邪氣一起進入胃中，補益的藥多於攻伐的藥，那麼邪氣就會得到補益，反而流連不去，加入桃仁這種性急的藥物，補益不會停滯，攻伐也不會緩慢，才能互相輔助而有成效。
這個病症用二苓槐膏湯也很好。
石膏，豬苓，槐米（各三錢），茯苓（五錢），防己（五分），黃芩（一錢），用水煎服。
因為感受到濕熱的氣，又感染了風邪，導致發熱腹痛，肌肉顫動，四肢僵硬，人們以為這是太陰經的傷寒，哪知道這是太陰經的痙攣症呢？太陰經是脾經，脾土是濕土。濕土怎麼能夠承受濕邪再次侵犯呢？濕邪進入脾，最難以消散。濕邪雖然暫時去除，但濕邪的根源還在，如果再次感受濕邪，仍然會像之前的疾病一樣。
何況又加上熱邪來助長濕邪的蒸騰，加上風邪來助長濕邪的波瀾，自然會導致中焦脾胃失調，而四肢也跟著躁動不安，造成肢體僵硬，肌肉顫動。如果用安土的藥物，那麼脾土強盛就能夠制約水濕，水濕消退，脾土也不會鬱結，即使風邪想作祟，因為身體已經恢復平穩，也能夠化解風邪帶來的危害。無奈世人動不動就用攻下的藥物，卻不知道攻下多會耗損陰液，沒有陰液來灌溉五臟六腑、胸腹手腳，要靠什麼來滋養身體呢？
這樣下去勢必會導致肢體僵硬顫動，甚至會因為陰液耗竭而死亡。因此使用安土散：
白朮（一兩），茯苓（五錢），車前子（三錢），薏仁（五錢），赤小豆（一錢），通草（一錢），柴胡（五分），石斛（三錢），用水煎服。
這個方子以利水的藥物為主，仍然是健脾的藥物。因為脾土強盛自然能夠制約水濕，何況又有能利水的藥物幫助呢？這個病症原本就難以治療，單純攻伐濕邪，而風邪和熱邪自然容易消散，這就是所謂的攻打邪氣必須攻打最堅固的部分。譬如強大的敵人就在眼前，滿山遍野都是敵軍，如果只從旁邊攻擊，那麼敵人就會全軍出動決一死戰，反而會導致戰敗。不如直接攻擊敵軍的中堅力量，突破包圍直接攻入，擒拿敵軍首領，那麼剩下的敵人就會不戰而退。治療痙攣病重點是治療濕邪，也正是這個道理，可以借鑑戰爭來理解。
這個病症用薏術定痙湯也有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