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辨證錄》~ 卷之六 (12)
卷之六 (12)
1. 暑症門（十一則）
暑邪畏胃火之強，益遁入於心，而心又喜寒不喜熱，畏暑邪之直入，不敢自安，胃火怒，暑邪之直入於心中而不出，乃縱其火，以焚燒於心之外，心又安禁二火之相逼乎？勢必下堂而走，心君一出，而神無所依，於是隨火熾而飛越。登高而呼者，火騰於上以呼救援也；棄衣而走者，憎衣之添熱也；見水而投者，喜水之剋火也。此時心中無津液之養，皮膚之外，必多汗出亡陽，是陰陽兩竭之病，至危至急之候。
苟不大瀉其火，則燎原之焰，何以撲滅乎。方用三聖湯：
人參（三兩），石膏（三兩），玄參（三兩），水煎數碗，灌之，一劑狂定，二劑神安，不可用三劑也。另用緩圖湯：
玄參（二兩），人參（一兩），麥冬（一兩），青蒿（一兩），水煎服。二劑而暑熱兩解矣。
三聖湯用石膏至三兩，用人參、玄參各至三兩，未免少有霸氣。然火熱之極，非杯水可息，苟不重用，則爍干腎水立成烏燼。方中石膏雖多，而人參之分兩與之相同，實足以驅駕其白虎之威，故但能瀉胃中之火，而斷不至傷胃中之氣。玄參又能滋潤生水，水生而火尤易滅也。
至於緩圖湯不用石膏者，以胃中之火既已大瀉，所存者不過余煙斷焰，時起時滅，何必再用陰風大雨以洗濯之？故又改用麥冬、青蒿既益其陰，又息其火，使細雨綢繆之為得也。或問：因暑發狂，似宜消暑，乃三聖湯但瀉火而不顧暑，何以能奏功耶？不知暑亦火也，瀉火即瀉暑矣。
使瀉火之中加入香薷、藿香清暑之藥，則石膏欲下降，而香薷、藿香又欲外散，轉足以掣石膏之手，反不能直瀉其火矣。
此症用三清湯救之亦神。
玄參（四兩），石膏（一兩），青蒿（一兩），水煎服。一劑即安。
中暑熱症自必多汗，今有大汗如雨，一出而不能止者，人以為發汗亡陽必死之症也，誰知是發汗亡陰之死症乎。夫暑熱傷心，汗自外泄，然而心中無汗也，何以有汗？此汗乃生於腎，而非生於心也。蓋心中之液，腎生之也，豈心之汗非腎之所出乎。雖汗出亡陽，乃陽旺而非陰虛。
但陰不能制陽，而陽始旺；亦陰不能攝陽，而陽始亡。顧陰陽原兩相根也，陰不能攝陽，而陽能戀陰，則陽尚可回於陰之中，而無如其陽一出而不返也。陰根於陽，見陽之出而不留，亦且隨之俱出，罄其腎中之精，盡化為汗而大泄，試思心中之液幾何，竟能發如雨之汗乎？明是腎之汗而非心之汗也。汗既是腎而非心，則亡亦是陰而非陽矣。
然則聽其亡陰而死乎，尚有救死之法在。方用救亡生陰丹：
人參（二兩），熟地（四兩），山茱萸（二兩），北五味（五錢），茯神（一兩），白芍（一兩），水煎服。
此方熟地、山萸、五味子均是填精補水之味，茯神安其心，白芍收其魂，人參回其陽，此人之所知也。陰已外亡，非填其精髓，何以灌注涸竭之陰；陽已外亡，非補其關元，何以招其散失之陽。山茱、五味補陰之中，仍是收斂之劑，陰得補而水生，則腎中有本；汗得補而液轉，則心內無傷。又得茯神以安之，白芍以收之，則陽回陰返，自有神捷之機也。
白話文：
暑邪（熱邪）害怕胃火太旺，所以會跑到心臟去。心臟喜歡涼爽，不喜歡熱，害怕暑邪直接侵入，因此感到不安。胃火旺盛時，暑邪直接進入心臟卻無法排出，於是就放縱這股火，在心臟外燃燒。心臟哪能忍受兩種火的逼迫？必定會向下逃離。心臟一旦離開，神志就沒有依靠，於是會隨著火勢而飄散。登高呼喊的人，是火熱之氣向上升騰，想要呼救；丟棄衣服跑的人，是討厭衣服增加熱度；看到水就跳進去的人，是喜歡水能克制火。這時，心臟內沒有津液滋養，皮膚外面一定會大量出汗，導致陽氣耗竭，這是陰陽都虛脫的危急狀況。
如果不趕快大量瀉火，這燃燒的火勢，怎麼能撲滅呢？可以使用三聖湯：
人參（三兩）、石膏（三兩）、玄參（三兩），用水煎煮數碗，灌服下去，一劑藥就能使狂躁平定，兩劑藥就能使神志安定，不要用到三劑。另外使用緩圖湯：
玄參（二兩）、人參（一兩）、麥冬（一兩）、青蒿（一兩），用水煎服。服用兩劑，暑熱就能完全解除。
三聖湯使用石膏用到三兩，人參、玄參也都用到三兩，確實有些霸道。但是火熱到了極點，不是一杯水就能澆熄的，如果不大量使用藥物，腎水很快就會被燒乾成為灰燼。藥方中石膏雖然用得多，但人參的劑量與它相同，實際上足以駕馭石膏的寒性，因此只能瀉胃中的火，而不會傷害胃氣。玄參又能滋潤身體、產生津液，津液產生後，火就更容易熄滅。
至於緩圖湯不使用石膏，是因為胃中的火已經大量瀉掉，剩下的只是餘火殘焰，時有時無，何必再用狂風暴雨來沖刷它呢？所以改用麥冬、青蒿，既能滋養陰液，又能平息火氣，使其像細雨般綿延不斷，更為適宜。有人問：因為暑熱導致發狂，應該用消暑的藥，但是三聖湯只瀉火而不顧及暑邪，為什麼能奏效呢？不知道暑邪也是火，瀉火就是瀉暑了。
如果在瀉火的藥中加入香薷、藿香這些清暑的藥，那麼石膏想要下降，而香薷、藿香又想要向外發散，反而會牽制石膏的作用，無法直接瀉火了。
這個病症用三清湯來救治也很有效：
玄參（四兩）、石膏（一兩）、青蒿（一兩），用水煎服。服用一劑就能痊癒。
中暑發熱一定會大量出汗，現在有的人大汗像下雨一樣，一出就止不住，人們認為這是發汗導致陽氣耗盡的必死之症，誰知道這是發汗導致陰液耗盡的死症呢？暑熱傷害心臟，汗從體表向外散發，然而心臟中並沒有汗，那汗是從哪裡來的呢？這種汗是從腎臟產生的，而不是從心臟產生的。心臟中的津液是由腎臟產生的，難道心臟的汗不是腎臟產生的嗎？雖然出汗會導致陽氣耗損，但實際上是陽氣旺盛而不是陰液虛弱。
只是陰液不能制約陽氣，陽氣才開始旺盛；也是陰液不能固攝陽氣，陽氣才開始耗散。陰陽原本是互相依存的，如果陰液不能固攝陽氣，但陽氣還能眷戀陰液，那麼陽氣還可以回到陰液中，但是如果陽氣一旦散發出去就不回來了。陰液依附於陽氣，看到陽氣散發而不加以挽留，也會跟著一起散發出去，將腎臟中的精髓全部化為汗液大量流失。試想心臟中的津液有多少，怎麼可能發出像下雨一樣的汗呢？很明顯這汗是從腎臟來的，而不是從心臟來的。汗既然是腎臟的汗而不是心臟的汗，那麼耗盡的也是陰液而不是陽氣。
難道就聽任陰液耗竭而死嗎？還是有救治的方法的。可以使用救亡生陰丹：
人參（二兩）、熟地（四兩）、山茱萸（二兩）、北五味子（五錢）、茯神（一兩）、白芍（一兩），用水煎服。
這個藥方中，熟地、山茱萸、五味子都是填補精髓、滋養津液的藥物，茯神能安定心神，白芍能收斂魂魄，人參能恢復陽氣，這是大家都知道的。陰液已經向外散失，如果不填補精髓，怎麼能灌注乾涸的陰液？陽氣已經向外散失，如果不補益關元（丹田），怎麼能召回散失的陽氣？山茱萸、五味子在補益陰液的同時，仍然具有收斂的作用。陰液得到補益，津液就能產生，腎臟就有了根本；汗液得到補益，津液就能轉化，心臟就不會受到損傷。再加上茯神來安定心神，白芍來收斂魂魄，那麼陽氣就能回歸，陰液就能恢復，自然會有快速痊癒的機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