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雜病源流犀燭》~ 卷十二 六淫門 (2)
卷十二 六淫門 (2)
1. 附錄毒風論
起潛大弟婦患毒風一載有餘，醫藥罔效，商所以治之者，故為論其源流，並酌方劑。
論曰：遍考方書，瘋癬癘癲，天泡楊梅棉花等瘡，總皆有毒，不但楊梅為毒瘡已也。其獨稱楊梅為毒瘡，一切瘋癬等不加以毒之名者，亦世人傳習之故耳。一切瘋癬等所受之毒，或感天地沴戾之氣，或感山溪郁遏之氣，或感蛇虺蠱厲之氣。此等氣由風飄蕩，壯盛人觸之不侵，虛弱人觸之即受。
而所受之處，何經虛，即何經受之。當時下覺，積久鬱於經絡，淪及筋骨，侵及肌肉，則為一切瘋癬等恙。發時又各因所發之經，各有見症處。且不特天地山溪蛇虺有毒也，即尋常風寒暑濕之氣，人受之久，亦郁為毒，故有風毒、寒毒、暑毒、濕毒之名。受之輕者，不過疥瘡等類，受之重者，即為一切瘋癬等恙，無足怪也。
白話文：
我弟弟的妻子患了毒風病，已经一年多，各种药物都无效，所以我想要针对她的病症进行治疗。因此，我会先分析病症的根源，再制定治疗方案。
古籍记载，疯癣、癘癲、天泡、杨梅疮等等病症，都带有毒性。杨梅疮只是其中一种，并不代表只有杨梅疮才是毒疮。而世人只将杨梅疮称为毒疮，其他疯癣等病症却不冠以“毒”字，只是因为流传下来的习惯而已。
所有疯癣等病症的毒性，可能是感染了天地之间有害的瘴气，也可能是感染了山溪之间郁积的瘴气，也有可能是感染了蛇虫毒气的瘴气。这些瘴气随着风飘荡，身体强壮的人接触不会被侵犯，但体弱的人接触就会感染。
感染的部位，取决于哪条经脉虚弱，就会侵犯哪条经脉。病气一开始的时候，只是稍微感觉到，时间久了就会郁积在经络里，然后蔓延到筋骨，侵犯到肌肉，最终就会导致各种疯癣等病症。发病的时候，还会根据发病的经脉，表现出不同的症状。
不仅天地之间、山溪之间、蛇虫身上带有毒性，即使是平常的風寒暑濕等气，如果长期接触，也会郁积成毒。因此，就有了风毒、寒毒、暑毒、湿毒的说法。感染轻微的人，可能会出现疥疮等症状，感染严重的人，就会患上各种疯癣等病症，这也不足为奇。
更不特風寒暑濕有毒也，即如藥餌中草根樹皮，及一切飲食之物，亦皆有毒，故又有藥毒、食毒之名。人有病，偶服藥，用之的當，病即當之，雖毒而人不受害。若用違其性，即病不能去，而毒反留於身中，久必發現為一切瘋癬等恙。飲食不能節省，不能顧忌亦然。
此一切瘋癬等恙為必有毒，無足疑，更無足怪也，不知者每因傳習楊梅為毒瘡一語，專以毒之一字歸於楊梅，其他瘋癬等皆不敢以毒字加之，一若提起毒字，即如生楊梅瘡者，故在醫家必諱而傳會之，在病家必違而隱瞞之，在旁人聞毒之一字，亦且驚且怪，以為何來此恙，總皆不明之故也。夫楊梅毒，有由感受者，有由傳染者。
白話文：
更不只是風寒暑濕有毒，就連藥餌中的草根樹皮，以及所有飲食之物，也都有毒性，因此又有藥毒、食毒的稱呼。人生病時，偶爾服用藥物，只要使用得當，病症就會得到治療，即使藥物有毒，也不會對人體造成傷害。但如果使用方式違背藥性，就會導致疾病無法治愈，而毒性卻留在體內，久而久之，就會出現各種瘋癬等疾病。飲食不節制，不注意飲食禁忌，也是同樣道理。
這些瘋癬等疾病，必然是由毒素引起的，毫無疑問，更無需感到奇怪。然而，有些人由於傳習「楊梅有毒瘡」這句話，就專門將「毒」字歸咎於楊梅，其他瘋癬等疾病，就都不敢用「毒」字來形容。彷彿一提及「毒」字，就會如同得了楊梅瘡一般，因此，醫生們都避諱不談，只在彼此之間暗中傳達；病人們也刻意隱瞞病情；旁人聽到「毒」字，都會感到害怕和疑惑，不明白為何會得這種病。總而言之，大家都不知道其中的道理。其實，楊梅中毒，有的是因為感受外邪而導致，有的是因為傳染而導致。
一切瘋癬等恙亦能傳染人，若非有毒，何由傳染乎，且非有毒，何至筋骨脹急肌肉疼痛乎。脹急疼痛，既皆為毒，寧有可不去之者乎。然而去之未易矣，其脹於筋骨者，匪朝伊夕，欲去之，非使筋骨一清不可。疼痛於筋骨者，匪朝伊夕，欲去之，非使肌肉一鬆不可。清之松之，計惟有瀉之一法。
雖然，瀉又難言之，千金子乎？巴豆霜乎？恐瀉之不勝，血氣愈耗，精神愈敗也。且用此等瀉，只可暫時，不可久行。暫時之瀉，毒之鬱於經絡。淪及筋骨侵及肌肉者，斷不能一時盡去，既不能一時盡去，亦徒耗其血氣，徒敗其精神。雖因一瀉，毒亦稍去，而餘毒仍郁經絡也，仍淪筋骨也，仍侵肌肉也。
白話文：
所有瘋癬等疾病都可能傳染給人，如果沒有毒性，怎麼會傳染呢？而且沒有毒性，怎麼會導致筋骨腫脹疼痛、肌肉痠痛呢？腫脹疼痛都是因為有毒，怎麼可能不清除呢？
然而，清除毒素並不容易。筋骨腫脹需要時間，想要消除，必須讓筋骨完全乾淨。筋骨疼痛也需要時間，想要消除，必須讓肌肉完全鬆弛。要讓筋骨乾淨，肌肉鬆弛，只有瀉法才能做到。
雖然瀉法也難說，是服用千金子還是巴豆霜呢？恐怕瀉法過於猛烈，反而會耗損血氣，損傷精神。而且用這些瀉藥，只能暫時使用，不能長期服用。暫時瀉法，只能暫時去除經絡中鬱積的毒素，而深入筋骨、侵襲肌肉的毒素，不可能一次全部去除。如果無法一次全部去除，反而會徒耗血氣，損傷精神。雖然因為瀉法，毒素略有減輕，但殘留的毒素仍然會鬱積在經絡中，仍然會深入筋骨，仍然會侵襲肌肉。
且稍去之時，筋骨之脹急亦暫緩，肌肉之疼痛亦暫止，迨又久焉，鬱於經絡者必更甚，淪於筋骨者必更甚，侵於肌肉者必更甚，何也？以未瀉之前，血氣還充，精神還實，所謂郁經絡，淪筋骨，侵肌肉者，猶有血氣精神以御之，其為毒猶可言。既瀉之後，血氣耗，精神敗，所謂郁經絡，淪筋骨，侵內肉者，更無血氣精神以當之。
毒之浸灌橫決，恐非言語可罄也。雖然，暫瀉尚不可，可久瀉乎？夫久瀉誠不可也。計惟有瀉而不瀉之一法，庶得血氣弗耗也，庶得精神弗敗也。血氣弗耗，精神弗敗，雖瀉無傷也。雖久瀉無傷也，何也？瀉而不瀉也。且瀉則可使毒去，久瀉則可使毒盡去，毒去而病自痊矣。
白話文：
且待稍微消退之時，筋骨的脹痛也暫時緩解，肌肉的疼痛也暫時停止，但若時間久了，停留在經絡中的毒素必然會更嚴重，深入筋骨的毒素必然會更嚴重，侵犯肌肉的毒素必然會更嚴重，這是為什麼呢？因為在未曾瀉下之前，血氣還充盈，精神還飽滿，所謂郁於經絡、淪於筋骨、侵於肌肉的毒素，還有血氣精神可以抵抗，其毒性尚可言說。但一旦瀉下之後，血氣耗損，精神衰敗，所謂郁於經絡、淪於筋骨、侵於內肉的毒素，就更沒有血氣精神可以應付了。
毒素浸潤灌注橫行決裂，恐怕不是言語所能盡述。雖然，暫時瀉下尚不可取，那麼可以長期瀉下嗎？長期瀉下實在不可取。看來唯有瀉而不瀉的辦法，才有可能使血氣不耗損，才有可能使精神不衰敗。血氣不耗損，精神不衰敗，即使瀉下也不會有傷害。即使長期瀉下也不會有傷害，為什麼呢？因為是瀉而不瀉。且瀉下可以使毒素排出，長期瀉下可以使毒素完全排出，毒素排出，疾病自然就會痊癒了。
既不耗血氣，既不敗精神，毒去病痊，而身可安矣。況乎瀉而不瀉之時，不但不耗其血氣，並須養其血氣也，不但不敗其精神，並須助其精神也。夫苟於瀉之時，反能養其血氣，助其精神，亦何畏何疑，而不瀉乎？何畏何疑，而不久瀉乎？而又非行瀉之藥，即能養其血氣，助其精神也。夫行瀉之藥何藥，曰大黃。
行瀉而可久用之藥何藥？曰九製大黃。蓋大黃為將軍，性猛速，九制則將軍之性已除，能使經絡筋骨肌肉間之積毒逐漸掃除，而又無泄利之患。且大黃雖瀉，只行胸以下之積，九制則自胸臆上至巔頂，皆能追而去之，以所製大黃以酒為主，而酒氣上升故也。且大黃行瀉，有排山倒海之能，用酒九制，則性和緩，不見其排倒，而自覺其消磨。
白話文：
這藥方既不傷血氣，也不損精神，能將毒素排出，疾病痊癒後，身體自然能安穩。更何況，這藥方在瀉下時，不僅不耗損血氣，反而能滋養血氣，不僅不損精神，反而能增強精神。既然在瀉下時，反能滋養血氣，增強精神，為何還要畏懼疑慮，而不使用它呢？為何還要畏懼疑慮，而不長期使用它呢？而且，這藥方本身就是滋養血氣、增強精神的藥材。
那麼，什麼藥材具有瀉下的作用呢？那就是大黃。
什麼藥材可以長期使用，並且具有瀉下的作用呢？那就是經過九制處理的大黃。大黃性猛烈，如同將軍般迅猛，經過九制處理後，就消除了將軍的猛烈性，能使經絡、筋骨、肌肉間的積毒逐漸清除，而且不會造成腹瀉的副作用。大黃雖然有瀉下的作用，但只能清除胸部以下的積毒，經過九制處理後，就能將胸臆以上，直至頭頂的積毒都驅逐出去，這是因為九制大黃主要以酒作為處理媒介，而酒氣能上升的緣故。大黃瀉下時，有排山倒海的巨大力量，用酒九制後，就會變得平和緩慢，你看不到它排山倒海的氣勢，卻能感受到它在緩緩地消磨積毒。
故熟思病情病勢，非用瀉而不瀉，不瀉而瀉之九製大黃，斷必不為功。蓋以病者之性情，日常多膠執，十餘年來，偏信無識、無能、說鬼話、賺錢財之草頭郎中，非挑箭風，即針寒濕，挑之針之之外，又多服草頭藥，已經十有餘載。前所云，草根樹皮皆有毒者，在官料且然，況于山野間採來，本草不載之物，有不毒者乎。
在採之者，不計其毒不毒，止欲為賺錢之計，在服之者，亦不問其毒不毒，止欲冀其有益於身，故積久服之，而毒之凝聚不散者，遂發為此症也。此余歷年來，在家庭間親見情勢，而直可斷為毒盛者也。此症既由於毒，而發現之初，僅生頂發中，以後漸及遍體，今春病劇，至臥不起，渾身腫痛，四肢不仁，可見毒發以漸，至此已為沉重，非謀所以治之之方，勢將為難療也。春初，脈象右寸關洪數弦大，余俱澀滯。
白話文：
所以仔细思考病情和病势，如果该泻而不泻，不该泻却强行泻用九制大黄，绝对不会起作用。因为病人性格执拗，十多年来，偏信那些无知无能、说鬼话、为了赚钱的江湖郎中，不是挑箭风，就是针寒湿，除了挑刺针灸之外，还服用很多草药，已经十多年了。之前说过，草根树皮都有毒，即使是官府配制的药物也如此，更何况是山野间采来的，本草书籍中没有记载的草药，难道没有毒吗？
采药的人只顾赚钱，不管是否有毒，服用的人也不问是否有毒，只希望对身体有益，所以长期服用，毒素积累不散，最终就导致了这种病症。这是我多年来在家庭中亲眼目睹的情况，可以断定是毒素太盛导致的。这种病症起初只是头皮上长疹子，后来逐渐蔓延全身，今年春天病情加重，卧床不起，全身肿痛，四肢麻木，可见毒素发作逐渐加重，现在已经非常严重，如果不采取治疗措施，恐怕很难治愈。春天开始，脉象右寸关洪数弦大，脉象都涩滞。
二月盡以來，獨左關洪數，余皆濡弱。近日愈多煩躁，火性太甚，肝風煽烈，毒氣焮騰，更可即脈即症而知之者也。至於瘡形或大，或小，或成粒，或成片，其色紫而帶黑，其形稍腫而浮，既非若楊梅之焮紅濕爛，如鼓釘，如葡萄，如棉花，更非若癘風之潰癩零落，如白雪，如紫雲，而又兼似葡萄、紫雲等樣，則謂之楊梅瘡固不可，竟謂之紫雲瘋亦不可。而古人有毒祲成瘋之語，蓋指如此症而言之也。
因古人有毒祲成瘋之號，後世即約之為毒瘋二字，此不在麻瘋、癩瘋等例之內。參考前賢治法，惟丹溪最善，其要雖分上下，開手總以追取惡物蟲積為始，然後隨症輕重，因人強弱，而調治之。然猶諄諄致誡曰：此疾雖治難愈，若不絕嗜斷欲，皆不免再發，而終於不救。可見此症之不可輕視而治之矣。
白話文：
從二月底開始，就只有左側關節腫脹，其他地方都濕潤無力。最近煩躁更甚，火氣很大，肝風煽動，毒氣沸騰，只要把脈就能知道情況。至於瘡的形狀，有大有小，有的成粒狀，有的成片狀，顏色紫黑，形狀略腫且浮起，既不像楊梅一樣紅腫濕爛，像鼓釘、葡萄、棉花，也不像麻瘋一樣潰爛脫落，像白雪、紫雲，又兼具葡萄、紫雲的樣貌，所以不能稱之為楊梅瘡，也不能稱之為紫雲瘋。古人說“毒祲成瘋”，指的就是這種病症。
因為古人稱之為“毒祲成瘋”，後世就簡稱為“毒瘋”，這不屬於麻瘋、癩瘋等病症。參考前人的治療方法，丹溪最擅長，雖然分上下兩部分，但起手總是要先追取惡物蟲積，然後根據症狀輕重、體質強弱來調整治療。然而，他依然諄諄告誡道：這種病雖然難治癒，如果不戒掉嗜好和慾望，都會復發，最終難以救治。可見，這種病不可輕視，需要認真治療。
茲因病者誼關骨肉，他人尚且醫救，何況一家，故積日夜思維，總必以瀉而不瀉為主，特製大黃，再酌余品，成劑以治之。以口舌所及，一時難悉，聽者又不能詳，故特筆而書之，以付起潛大弟。其細審余言，庶於此病得救，而亦不負吾拯治之心也。所酌前後服方，開附於後。
戊子春三月沈金鰲書。
白話文：
茲因病人與我關係親密，如同骨肉至親，連陌生人都會施以援手，何況是一家人呢？因此我日夜思考，決定以瀉而不瀉為治療方向，特地選用大黃，再加入其他藥材，配製成方劑來治療。由於口頭解釋無法盡述細節，而且聽者也可能無法完全理解，所以我特地寫下這封信，交給潛弟。希望你能仔細研讀我的話，如此一來病人便能得到救治，我也就不負我救治之心了。我所選擇的藥方，前後服用方法，都附在信後。
戊子年春三月沈金鰲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