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衛生寶鑑》~ 卷二 (4)
卷二 (4)
1. 主勝客則逆
古廉韓子玉父,年逾六旬有三。病消渴,至冬添躁熱,須裸袒,以冰水噴胸腋乃快。日食肉面數回,頃時即飢,如此月餘,命予治療。診得脈沉細而疾,予以死決之。子玉及弟泣跪予前曰:病固危篤,君盡心救治,則死而無悔。予答曰:夫消之為病,其名不一,曰食亦,曰消中,曰宣疾,此膏粱之所致也。陽明化燥火,津液不能停,自汗小便數,故飲一溲二。胃熱則消穀善飢,能食而瘦,王叔和云:多食亦飢虛是也。此病仲景所謂春夏劇,秋冬瘥,時制故也。令尊今當瘥之時反劇,乃腎水乾涸不能制其心火,而獨旺於不勝之時。經曰:當所勝之時而不能制,名曰真強,乃孤陽絕陰者也。且人之身為主,天令為客,此天令大寒,尚不能制其熱,何藥能及。內經曰:主勝逆,客勝從,正以此也。設從君治療,徒勞而已。固辭而歸,遂易醫與灸,不數日而卒。其後子玉感予之誠,相好愈厚。
白話文:
古代有位名叫韓子玉的父親,年紀已經六十三歲了。他患了一種叫做消渴症的疾病。到了冬天,病情反而加重,變得非常燥熱,甚至必須脫光衣物,並用冰水噴灑在胸口和腋下才能感到舒暢。每天他要吃好幾頓的肉和麪食,但很快又會感到飢餓。這樣的狀況持續了一個多月,他們請我爲他治療。我診斷後發現他的脈象沉細而急促,這讓我認爲他的病情非常嚴重。韓子玉和他的弟弟在我面前痛哭跪求,說雖然病情確實危險,但希望我能盡全力救治,即使最後還是去世,他們也不會有任何遺憾。我回答說,消渴症有許多不同的類型,如食亦、消中、宣疾等,通常是因爲飲食過於油膩或糖分過多導致的。在這種情況下,陽明經的燥火會過度旺盛,使得體內的津液無法停留,導致自汗和頻尿,所以喝水多,排尿也多。胃部過熱會導致食物消化快,容易餓,但身體卻日漸消瘦。正如王叔和所說,吃得再多也會感到餓,這是虛耗的表現。這種病症在春夏時節會更加嚴重,在秋冬則會稍微好轉,這是因爲季節變化的影響。但現在你父親在本應好轉的秋冬時節反而病情加劇,這是因爲腎水乾涸,無法控制心火,且在應該抑制病情的時候反而病情加重。根據醫書所述,當應在剋制病情的時候卻無法控制,被稱爲真強,這是一種陰陽失調的狀態。人體爲主,自然界的氣候變化爲客,現在即使是嚴寒的天氣也無法抑制他的燥熱,藥物又如何能夠起效呢?《黃帝內經》說,主人勝則逆,客人勝則順,正是這個道理。如果你們堅持讓我治療,也只是徒勞無功。我堅決拒絕了他們的請求並離開了。後來,他們找其他醫生進行了鍼灸治療,沒過幾天,老人就去世了。之後,韓子玉感激我的誠懇,我們之間的關係變得更加深厚。
2. 用藥無據反為氣賊
北京按察書吏李仲寬。年逾五旬。至元己巳春。患風證。半身不遂。四肢麻痹。言語謇澀。精神昏憒。一友處一法。用大黃半斤。黑豆三升。水一斗。同煮豆熟。去大黃。新汲水淘淨黑豆。每日服二三合。則風熱自去。服之過半。又一友云。通聖散、四物湯、黃連解毒湯。相合服之。
其效尤速。服月餘。精神愈困。遂還真定。歸家養病。親舊獻方無數。不能悉錄。又增喑啞不能言。氣冷手足寒。命予診視。細詢前由。盡得其說。予診之。六脈如蛛絲細。予謂之曰。夫病有表裡虛實寒熱不等。藥有君臣佐使大小奇偶之制。君所服藥無考憑。故病愈甚。今為不救。
君自取耳。未幾而死。有曹通甫外郎妻蕭氏。六旬有餘。孤寒無依。春月忽患風疾。半身不遂。語言謇澀。精神昏憒。口眼喎斜。與李仲寬證同。予刺十二經井穴。接其經絡不通。又灸肩井、曲池。詳病時月。處藥服之。減半。予曰。不須服藥。病將自愈。明年春。張子敬郎中家見行步如故。
予嘆曰。夫人病全得不亂服藥之力。由此論李仲寬亂服藥。終身不救。蕭氏貧困。恬憺自如獲安。內經曰。用藥無據。反為氣賊。聖人戒之。一日。姚雪齋舉許先生之言曰。富貴人有二事反不如貧賤人。有過惡不能匡救。有病不能醫療。噫。其李氏之謂歟。
白話文:
【用藥無據反爲氣賊】
北京的按察書吏李仲寬,年紀超過五十歲。在至元己巳年的春天,他得了風症,半身無法動彈,四肢麻痹,言語不清,精神恍惚。一位朋友給了他一個療法,使用半斤的大黃和三升的黑豆,加上一斗的水,一同煮到黑豆熟透,去掉大黃,再用新打的水洗淨黑豆。每天服用二三合,就能去除風熱。當他服用過半時,另一位朋友建議他可以將通聖散、四物湯、黃連解毒湯合併服用,效果會更快。然而,服用了一個多月後,他的精神狀態更加疲憊,於是他返回了真定,在家中養病。親友獻上的藥方無數,但無法一一記錄。病情反而加重,他變得啞口無言,手腳冰冷。我被請來爲他診斷,詳細詢問了之前的治療過程,得知全部情況。我爲他診脈,發現他的脈象細如蛛絲。我對他說,疾病有內外虛實、寒熱的不同,藥物有君臣佐使之分,有大小奇偶的規律。你所服用的藥物沒有依據,所以病情越來越嚴重。現在,已經無法挽救了。不久,他就去世了。
有一個名叫蕭氏的女子,是外郎曹通甫的妻子,年齡超過六十歲,生活貧困,無依無靠。春天的時候,她突然得了風疾,半身無法動彈,言語不清,精神恍惚,口眼歪斜,症狀與李仲寬相同。我爲她針刺了十二經的井穴,疏通她的經絡。我又在肩井、曲池等穴位進行了艾灸。根據她的病情和時間,我開了藥給她服用。當她的病情減輕了一半時,我說,不需要再服藥了,病會自己好。第二年的春天,我在張子敬郎中的家中見到她,她行走如常。
我感嘆道,人的病能夠痊癒,全在於沒有亂服藥的力量。由此可以看出,李仲寬因爲亂服藥,最終無法救治;而蕭氏雖然貧窮,卻能安然度過。《內經》說,用藥沒有依據,反而會成爲身體的禍害。聖人以此爲戒。一天,姚雪齋提起了許先生的話,他說,富貴人有兩件事反而不如貧賤人,一是犯錯無法得到糾正,二是生病無法得到醫治。唉,這難道不是在說李氏嗎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