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衛生寶鑑》~ 卷三 (2)
卷三 (2)
1. 妄投藥戒
高郎中家。好收方書。及得效藥方。家人有病。自為處治。亦曾有效。中統庚申五月間。弟婦產未滿月。食冷酪苦苣及新李數枚。漸覺腹中痛。太夫人以自合檳榔丸七十丸服之。至夜痛尤甚。恐藥力未達。又進五十丸。須臾間大吐且瀉。其痛增極。肢體漸冷。口鼻氣亦冷。急求醫療。
未至而卒。後太夫人見予。訴其由。曰天命耶。藥之過耶。君試裁之。予曰。非難知也。凡醫治病。虛則補之。實則瀉之。此定法也。人以血氣為本。今新產血氣皆損。胃氣虛弱。不能腐熟生硬物。故滿而痛也。復以寒劑攻之。又況夏月陰氣在內。重寒相合是大寒氣入腹。使陰盛陽絕。
白話文：
高郎中家中收藏了許多醫書，並且得到了許多有效的藥方。家中有人生病時，他就自己開藥治療，也曾經治癒過一些病症。
中統庚申年五月間，郎中的弟婦產後還不到一個月，就吃了冰冷的酪漿和新鮮李子，結果肚子開始痛。郎中的母親便用自己配製的檳榔丸給她服用，一共服下了七十丸。到了晚上，疼痛更加劇烈，擔心藥力不足，又追加了五十丸。沒多久，弟婦就開始狂吐不止，而且腹瀉，疼痛更加劇烈，四肢漸漸冰冷，口鼻也變得冰冷。家人急忙求醫，但還沒等到醫生到，弟婦就去世了。
事後，郎中的母親找到他，述說此事，並問道：“是天命注定，還是藥物出了問題？你來判斷一下。”郎中回答道：“這事不難理解。凡是醫治疾病，虛則補之，實則瀉之，這是基本原則。人以血氣為本，而弟婦剛生產完，血氣都損耗了，胃氣虛弱，無法消化生冷的食物，所以才會腹脹疼痛。而她母親又用寒性藥物來治療，更何況是夏天的時候，陰氣本就在內，寒性藥物又加重了陰氣，導致寒氣入侵腹部，使陰氣過盛，陽氣衰竭。”
其死何疑。難經曰。實實虛虛。損不足而益有餘如此死者。醫殺之耳。非天命也。太夫人然其言。噫。曲禮謂醫不三世。不服其藥。其慎如此。彼過已往而不可咎。後之用藥者。當以此為戒之。
白話文：
「難經」說：如果病人已經被醫生誤治到身體原本就有的弱點更加受傷害、強壯的地方又更增強了，那他死亡是毫無懷疑的。這不是上天註定要讓他死，而是因為醫生的錯誤治療所造成的。
太夫人的母親同意這個觀點。「曲禮」裡提到，如果不是三代以上的老醫師，就不應該服用他的藥物；對於這樣的謹慎態度，我們不能責怪他們。那些使用藥物的人，應該把這些教訓作為警惕。
2. 福醫治病
丙辰秋。楚丘縣賈君次子二十七歲。病四肢困倦。躁熱自汗。氣短。飲食減少。咳嗽痰涎。胸膈不利。大便秘。形容羸削。一歲間更數醫不愈。或曰。明醫不如福醫。某處某醫。雖不精方書。不明脈候。看證極多。治無不效。人目之曰福醫。諺云。饒你讀得王叔和。不如我見過病證多。
頗有可信。試命治之。醫至。診其脈曰。此病予飽諳矣。治之必效。於肺腧各灸三七壯。以蠲飲枳實丸消痰導滯。不數服。大便溏泄無度。加腹痛。食不進。愈添困篤。其子謂父曰。病久瘦弱。不任其藥。病劇遂卒。冬予從軍回。其父以告予。予曰。思內經云。形氣不足。病氣不足。
白話文：
丙辰年秋季。楚丘縣賈君的次子，年二十七歲。患病症狀為四肢乏力，精神倦怠，燥熱自汗，氣喘呼吸短促，食慾不振，咳嗽痰多，胸悶氣短，大便不通，形體消瘦，面色憔悴。一年之間，求醫無數，卻不見好轉。有人說：「明醫不如福醫。」某地某位醫生，雖然不精通藥方典籍，也不精通脈象診斷，但看過的病症很多，治療效果都很好，人們稱他為「福醫」。民間諺語說：「再怎麼讀王叔和的醫書，也不如我見過的病症多。」
這話似乎也有一定道理。於是，我便試着請這位醫生來診治。醫生來了，診脈後說道：「這個病症我很熟悉，治療一定有效。」便在肺俞穴位各施灸三七壯，並用蠲飲枳實丸消痰導滯。服用幾劑之後，病人大便稀溏，排泄過度，還伴隨腹痛，食慾全無，病情更加嚴重，虛弱無力。他兒子對父親說：「你身體虛弱，已經病了好久，經不起藥物折騰。」病情加重，最終去世了。
冬天，我從軍隊回來，賈君的父親將此事告訴了我。我說：「記得《內經》中所言：形氣不足，病氣不足。」
此陰陽俱不足。瀉之則重不足。此陰陽俱竭。血氣皆盡。五臟空虛。筋骨髓枯。老者絕滅。壯者不復矣。故曰。不足補之。此其理也。令嗣久病羸瘦。乃形不足。氣短促乃氣不足。病潮作時嗜臥。四肢困倦。懶言語。乃氣血皆不足也。補之惟恐不及。反以小毒之劑瀉之。虛之愈虛。
損之又損。不死何待。賈君嘆息而去。予感其事。略陳其理。夫高醫愈疾。先審歲時太過不及之運。察人之血氣飲食勇怯。之殊病。有虛實淺深在經在臟之別。藥有君臣佐使大小奇偶之制。治有緩急因用引用返正之則。孫真人云。凡為太醫。必須諳甲乙、素問、黃帝針經、明堂流注、十二經、三部九候、五臟六腑、表裡孔穴、本草、藥對、仲景、叔和諸部經方。又須妙解五行陰陽。
白話文：
第一段講述了病人陰陽俱虛，血氣不足，五臟六腑衰敗，應當補益，而不是再用瀉藥，否則會更加虛弱，最終走向死亡。
第二段強調了醫生要具備精湛的醫術，能夠全面了解疾病的成因和患者的體質，根據病情選擇適當的藥物和治療方法，才能治癒疾病。
精熟周易。如此方可為太醫。不爾。則無目夜遊。動致顛損。正五音者。必取師曠之律呂。而後五音得以正。為方員者。必取公輸之規矩。而後方員得以成。五音方員。特末技耳。尚取精於其事者。況醫者人之司命列於四科。非五音方員之比不精於醫，不通於脈。不觀諸經本草。
賴以命通運達而號為福醫。病家遂委命於庸人之手。豈不痛哉。噫。醫者之福。福於渠者也。渠之福安能消病者之患焉。世人不明此理而委命於福醫。至於傷生喪命。終不能悟。此惑之甚者也。悲夫。
白話文：
熟讀《周易》。只有這樣才能成為高明的醫生。否則，就像在夜晚盲目遊走，容易導致失足摔傷。調音器樂（五音）必須遵循師曠的律呂來確定，這樣五音才能正確。定形（方圓）必須遵循公輸子的規矩來確定，這樣方圓才能形成。五音和方圓只是基礎技能，尚且需要精通相關技術的人士，那麼醫生作為管理人們生命的重要職業，地位等同於四科之一，當然需要遠超五音和方圓的專業知識和技能。不懂脈象、藥理、不研讀經典和草藥，是無法成為真正的醫生的。
擁有這些知識的醫生，能夠通過命運運行的瞭解和應用，被稱為福醫。然而，病人卻將生命交付給了平庸醫生的手上，這實在讓人痛心。唉，醫生的福氣，只會惠及他們自己，他們的福氣又怎能消除病人的痛苦呢？大多數人不明白這個道理，卻將生命交付給自認為有福氣的醫生，最終導致傷害生命甚至喪命，卻始終無法醒悟。這種誤解之深，令人哀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