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四聖心源》~ 卷五 (4)
卷五 (4)
1. 痰飲根原
痰飲者，肺腎之病也，而根原於土濕，肺腎為痰飲之標，脾胃乃痰飲之本。蓋肺主藏氣，肺氣清降則化水，腎主藏水，腎水溫升則化氣。陽衰土濕，則肺氣壅滯，不能化水，腎水凝瘀，不能化氣。氣不化水，則鬱蒸於上而為痰，水不化氣，則停積於下而為飲。大凡陽虛土敗，金水堙菀，無不有宿痰留飲之疾。
清道堵塞，肺氣不布，由是壅嗽發喘，息短胸盛，眠食非舊，喜怒乖常。蓋痰飲伏留，腐敗壅阻，礙氣血環周之路，格精神交濟之關，諸病皆起，變化無恆，隨其本氣所虧而發，而總由脾陽之敗。緣足太陰脾以濕土主令，手太陰肺從濕土化氣，濕旺脾虧，水穀消遲，脾肺之氣，鬱而不宣，淫生痰涎。歲月增加，久而一身精氣，盡化敗濁，微陽絕根，則人死矣。
高年之人，平素陽虛，一旦昏憒痰鳴，垂頭閉目，二三日即死。此陽氣敗脫，痰證之無醫者也。其餘百病，未至於此。
悉宜燥土瀉濕，絕其淫泆生化之源，去其瘀塞停滯之物，使之精氣播宣，津液流暢，乃可扶衰起危，長生不老耳。
姜苓半夏湯
茯苓（三錢），澤瀉（三錢），甘草（二錢），半夏（三錢），橘皮（三錢），生薑（三錢）
煎大半杯，溫服。
百病之生，悉由土濕，是以多有痰證，而鼓脹、噎膈、虛勞、吐衄、嗽喘、驚悸之家更甚。原因土濕陽虛，氣滯津凝。法宜燥土瀉濕，利氣行郁，小半夏加茯苓、橘皮，是定法也。在上之痰，半成濕熱，在下之飲，純屬濕寒。上下殊方，溫清異制，大要以溫燥水土為主。上熱者，加知母、石膏。
下寒者，佐乾薑、附子。痰之陳宿纏綿，膠固難行者，加枳實開之，飲之停瘀臟腑者，上在胸膈，用十棗湯瀉其氣分，下在臍腹，用豬苓湯瀉於水道。流溢經絡者，用五苓散瀉之汗孔。上脘之痰，可從吐出。中脘之痰，可從便下。若經絡之飲，非使之化氣成津，瀉於汗尿，別無去路也。
一切痰飲，用瓜蒂散吐下之，功效最捷。續隨子仁驅逐痰飲，亦良物也。
白話文：
痰飲這種病，主要是肺和腎的問題，但根本原因在於脾胃的濕氣。肺和腎是痰飲表現出來的地方，而脾胃才是產生痰飲的根本。肺負責儲藏氣，肺氣清暢下降才能化生水液；腎負責儲藏水，腎水溫暖上升才能化生氣。如果身體陽氣衰弱，脾胃濕氣過重，就會導致肺氣堵塞，無法化生水液，腎水凝結瘀滯，無法化生氣。氣不能化成水液，就會積聚在上方形成痰；水不能化成氣，就會停留在下方形成飲。通常陽氣虛弱、脾胃虛敗的人，體內金（肺）和水（腎）的功能都會受到影響，往往會有積存的痰和飲的問題。
由於清氣通道被堵塞，肺氣無法正常運行，因此會出現咳嗽氣喘、呼吸短促、胸悶、睡眠和食慾變差、情緒不穩等症狀。這是因為痰飲潛伏在體內，腐敗堵塞，阻礙了氣血的正常循環，影響了精神的交流，導致各種疾病發生，而且病情變化無常，會隨著自身虧損的臟腑而發病，但總的來說都是由於脾陽虛損造成的。脾主導濕土，而肺氣的產生也依賴於濕土的運化，如果濕氣過盛而脾氣虛弱，水穀的消化就會變慢，脾肺之氣鬱結不暢，就會產生痰涎。隨著時間推移，身體的精氣會逐漸變成污濁之物，微弱的陽氣也會耗盡，最終導致死亡。
年紀大的人，如果平時就陽氣不足，一旦出現昏迷、痰鳴、垂頭閉眼等情況，通常兩三天內就會死亡。這是因為陽氣衰竭脫失，痰證無法醫治的表現。至於其他疾病，還不至於到這種地步。
應該用燥濕的方法來健脾，排除體內過多的濕氣，斷絕痰飲產生的根源，清除體內瘀滯的痰飲，使身體的精氣能夠順暢運行，津液能夠正常流動，這樣才能夠扶持衰弱，化解危機，達到長壽不老的目的。
姜苓半夏湯
茯苓（三錢），澤瀉（三錢），甘草（二錢），半夏（三錢），橘皮（三錢），生薑（三錢）
將藥材煎成大半杯，溫熱服用。
各種疾病的產生，大多是因為脾胃的濕氣，所以痰證才會如此常見，而鼓脹、噎膈、虛勞、吐血、咳喘、心悸等疾病患者的情況會更加嚴重。這是因為脾胃濕氣過重，導致陽氣虛弱，氣機停滯，津液凝聚。治療方法應該用燥濕健脾，理氣化鬱，小半夏湯加茯苓、橘皮，是常用的治療方法。在上半身的痰，大多帶有濕熱，在下半身的飲，則純粹是濕寒。上下部位的病症不同，治療方法也要有所區別，但總體上都要以溫燥脾土為主。上半身有熱象的，可以加入知母、石膏；下半身有寒象的，可以加入乾薑、附子。對於陳舊頑固、難以化解的痰，可以加入枳實來疏通；對於停留在內臟的飲，如果是在胸膈部位，可以用十棗湯來瀉氣分，如果是在肚臍腹部，可以用豬苓湯來瀉水道。如果痰飲流溢在經絡之中，可以用五苓散來通過汗孔排出。上脘的痰可以通過嘔吐排出，中脘的痰可以通過排便排出。而經絡中的飲，如果不能使之化為津液，通過汗液或尿液排出，就沒有其他途徑可以排出體外。
所有的痰飲，都可以用瓜蒂散來催吐或瀉下，效果最快。續隨子仁也可以驅逐痰飲，也是不錯的藥物。
2. 咳嗽根原
咳嗽者，肺胃之病也。胃土右轉，肺金順下，霧氣降灑，津液流通，是以無痰，呼吸安靜，上下無阻，是以不嗽。胃土上逆，肺無降路，霧氣堙塞，故痰涎淫生，呼吸壅礙，則咳嗽發作。其多作於秋冬者，風寒外閉，裡氣愈郁故也。
而胃之所以不降，全緣陽明之陽虛。太陰以己土而生濕，陽明從庚金而化燥，燥敵其濕，則胃降而脾升，濕奪其燥，則脾陷而胃逆。以燥為陽而濕為陰，陽性運而陰性滯，理自然也。
《素問·咳論》：其寒飲食入胃，從肺脈上至於肺則肺寒，肺寒則外內合邪，因而客之，則為肺咳，是咳嗽之證，因於胃逆而肺寒，故仲景治咳，必用乾薑、細辛。
其燥熱為嗽者，金燥而火炎也。手陽明以燥金主令，燥氣旺則手太陰化氣於庚金而不化氣於濕土，一當胃逆膽升，刑以相火，則壅嗽生焉。然上雖燥熱，而下則依舊濕寒也。蓋肺胃順降，則相火蟄藏而下溫，肺胃逆升，則相火浮動而上熱，上熱則下寒，以其火升而不降也。
緣足太陰之濕盛，則辛金從令而化濕，是生濕嗽，手陽明之燥盛，則戊土從令而化燥，是生燥咳。燥則上熱，濕則下寒，究之濕為本而燥為標，寒為原而熱為委。悟先聖咳嗽之義，自得之矣。
姜苓五味細辛湯
茯苓（三錢），甘草（二錢），乾薑（三錢），半夏（三錢），細辛（三錢），五味（一錢，研）
煎大半杯，溫服。
咳證緣土濕胃逆，肺金不降，氣滯痰生，竅隧阻礙，呼吸不得順布。稍感風寒，閉其皮毛，肺氣愈郁，咳嗽必作。其肺家或有上熱，而非脾腎濕寒，不成此病。岐伯之論，仲景之法，不可易也。
其甚者，則為齁喘，可加橘皮、杏仁，以利肺氣。若肺郁生熱，加麥冬、石膏，清其心肺。若膽火刑金，加芍藥、貝母，以清膽肺。勞嗽吐血，加柏葉，以斂肺氣。若感冒風寒，嚏噴流涕，頭痛惡寒，加生薑，蘇葉，以解表邪。
白話文：
咳嗽這種病，主要是肺和胃的問題。正常情況下，胃氣向下運行，肺氣也順著向下，就像霧氣降落，津液順暢流動，這樣就不會有痰，呼吸平穩安靜，上下氣流沒有阻礙，自然就不會咳嗽。但是，如果胃氣向上逆行，肺氣失去了下降的通道，霧氣被堵塞，就會產生痰液，呼吸不順暢，就會引發咳嗽。這種情況多發生在秋冬季節，是因為風寒侵入體表，導致體內的氣更加鬱滯。
胃氣之所以不能下降，根本原因是陽明經的陽氣虛弱。太陰脾經屬土，容易產生濕氣；陽明胃經屬金，容易產生燥氣。燥氣能克制濕氣時，胃氣就能下降，脾氣就能上升；反之，濕氣勝過燥氣時，脾氣就會下陷，胃氣就會上逆。因為燥屬於陽，陽性是流動的；濕屬於陰，陰性是停滯的，這是自然的道理。
《黃帝內經·咳論》說：「如果寒冷的食物進入胃，寒氣會從肺經向上到達肺部，使肺變寒，肺寒時，內外的邪氣就會結合在一起，停留在肺裡，就會引發肺咳。」可見咳嗽的病因，是胃氣上逆導致肺寒。所以，張仲景治療咳嗽，一定要用乾薑、細辛這些藥物。
還有一種咳嗽是屬於燥熱引起的，那是因為肺金太乾燥，導致火氣上升。手陽明大腸經屬於燥金，當燥氣旺盛時，手太陰肺經就會將氣化生為燥金，而不是濕土。一旦胃氣上逆，膽火上炎，就會導致壅塞而咳嗽。雖然上半身有燥熱，但下半身依舊是濕冷的。因為當肺和胃的氣順暢下降時，相火就會潛藏在下，溫暖下半身；當肺和胃的氣逆向上升時，相火就會浮動在上方，導致上半身熱，而下半身寒，是因為火氣向上升而不能下降的緣故。
如果足太陰脾經的濕氣過盛，辛金就會順應濕氣而化為濕，就會產生濕咳；如果手陽明大腸經的燥氣過盛，戊土就會順應燥氣而化為燥，就會產生燥咳。燥則會導致上半身熱，濕則會導致下半身寒。總體來說，濕是根本原因，燥是表面現象；寒是最初的原因，熱是後續的表現。理解了古代聖賢關於咳嗽的理論，自然就能明白其中的道理。
姜苓五味細辛湯
茯苓（三錢），甘草（二錢），乾薑（三錢），半夏（三錢），細辛（三錢），五味子（一錢，磨成粉末）
用水煎成大半杯，溫熱服用。
咳嗽的病因是脾胃濕氣過重，導致胃氣上逆，肺金無法下降，氣血阻滯，產生痰液，使氣血通道受阻，呼吸無法順暢。如果稍感風寒，毛孔閉塞，肺氣更加鬱滯，咳嗽就必然會發作。即使肺部有上熱，如果不是脾腎濕寒，也不會得這種病。岐伯的理論和仲景的方法，都是不可輕易改變的。
如果咳嗽嚴重，就會發展成哮喘，這時可以加入橘皮、杏仁，來疏通肺氣。如果肺氣鬱滯產生熱，可以加入麥冬、石膏，來清瀉心肺之熱。如果膽火上炎克制肺金，可以加入芍藥、貝母，來清瀉膽肺之熱。如果是勞累引起的咳嗽，甚至咳血，可以加入柏葉，來收斂肺氣。如果感冒風寒，出現打噴嚏、流鼻涕、頭痛、怕冷等症狀，可以加入生薑、蘇葉，來解除體表的邪氣。
3. 肺癰根原
肺癰者，濕熱之鬱蒸也。陽衰土濕，肺胃不降，氣滯痰生，胸膈瘀寒，濕鬱為熱，淫泆熏蒸，濁瘀臭敗，腐而為膿。始萌尚可救藥，膿成肺敗則死。此緣濕旺肺郁，風閉皮毛，衛氣收斂，營郁為熱，熱邪內閉，蒸其痰涎，而化癰膿故也。
蓋風中於表，則腠理疏泄而汗出，熱蒸於裡，則經陽遏閉而惡寒。衛陽外斂，呼氣有出而不入，營陰內遏，吸氣有入而不出。營衛不交，風熱兼作，風邪外傷其皮毛。
皮毛者，肺之合也。濕土鬱滿，肺氣不降，而風襲皮毛，泄其衛氣，衛氣愈泄而愈斂，皮毛始開而終閉，肺氣壅塞，內外不得泄路，痞悶喘促，痰嗽彌增，口乾咽燥，而不作渴。少飲湯水，則津液沸騰，多吐濁沫。熱邪內傷其津血，津血與痰涎鬱蒸，腐化膿穢，吐如米粥。久而肺臟潰爛，是以死也。
病生肺部，而根原於胃逆，其胸膈之痛，則是膽木之邪。以胃土不降，肺膽俱無下行之路，膽以甲木而化相火，甲木克戊土，則膈上作疼，相火刑辛金，則胸中生熱。是宜並治其標本也。
蘇葉橘甘桔湯
蘇葉（三錢），甘草（二錢），桔梗（三錢），杏仁（三錢），茯苓（三錢），貝母（三錢），橘皮（三錢），生薑（三錢）
煎大半杯，溫服。
胃逆胸滿重，加半夏。
肺癰胸膈濕熱，鬱蒸痰涎，而化癰膿。痰盛宜逐，膿成當瀉，膠痰堵塞，以甘遂、葶藶之屬驅之，膿血腐瘀，以丹皮、桃仁之類排之。劇者用仲景二白散，吐下膿穢，以求藏真，勝於養癰遺害者也。
二白散
桔梗（三錢），貝母（三分），巴豆（一分，去皮，炒，研如脂）
為末，飲服半錢匕。虛者，減之。
膿在膈上則吐，在膈下則泄。下多，飲冷水一杯，則止。
葶藶大棗瀉肺湯
葶藶（炒黃，研，彈子大），大棗（十二枚）
水三杯，煮棗，取二杯，去棗，入葶藶，煮取一杯，頓服。
膿未成則痰下，膿已成則膿下。
白話文：
肺癰這種病，是因為體內濕熱積聚造成的。當身體陽氣衰弱、脾胃濕氣過重，導致肺和胃的功能失調，無法正常下降，就會引起氣滯、產生痰液。胸腔的寒氣瘀積，濕氣鬱結久了就會化熱，這些熱邪不斷蒸騰，導致濁氣、瘀血腐敗，最終形成膿液。在疾病剛開始發作時還能治療，一旦膿液形成、肺部敗壞，就會危及生命。這主要是因為體內濕氣太重、肺氣鬱結，加上風邪侵襲皮膚毛孔，導致衛氣收縮、營氣鬱結化為熱，熱邪積聚在體內，蒸發痰液，最終形成肺癰。
當風邪侵入體表時，皮膚毛孔會疏鬆、出汗；當熱邪積聚在體內時，經絡陽氣會被阻礙，反而會感到怕冷。衛陽之氣向外收斂，導致呼氣時氣能出去卻不能吸進；營陰之氣向內鬱結，導致吸氣時氣能進來卻不能呼出。營衛之氣無法正常交流，風邪和熱邪同時發作，風邪會從外部損傷皮膚毛孔。
皮膚毛孔是肺氣出入的地方，體內濕氣過盛、肺氣無法下降，加上風邪侵襲毛孔，導致衛氣洩漏，衛氣越洩漏越收斂，毛孔開始是打開的，最後卻閉合起來，肺氣因此壅塞不暢，體內外的通道都被堵住，就會感到胸悶氣短、咳嗽喘促，痰液增多、口乾咽燥，但不覺得口渴。如果喝少量的湯水，體內津液就會沸騰，吐出大量的渾濁泡沫。熱邪會損害體內的津液和血液，津液、血液與痰液相互鬱積蒸騰，腐敗化為膿穢，吐出來像米粥一樣。時間長了，肺臟就會潰爛，導致死亡。
雖然病發在肺部，但根本原因在於胃氣上逆，而胸膈的疼痛則是膽木邪氣引起的。因為胃氣無法下降，導致肺和膽都失去了下行的通道。膽屬木，會化為相火，而木會克制脾土，所以會導致膈上疼痛。相火又會刑克肺金，導致胸中產生熱感。因此，需要標本兼治。
蘇葉橘甘桔湯
蘇葉（三錢）、甘草（二錢）、桔梗（三錢）、杏仁（三錢）、茯苓（三錢）、貝母（三錢）、橘皮（三錢）、生薑（三錢）
將藥材煎煮成大半杯，溫服。
如果胃氣上逆、胸悶嚴重，可加入半夏。
肺癰是由於胸膈濕熱、痰液積聚蒸騰，最終形成膿液。痰多時應設法排出，膿液形成後應設法瀉出。如果膠狀的痰液阻塞，可以用甘遂、葶藶等藥物來驅除；如果膿血腐敗瘀滯，可以用丹皮、桃仁等藥物來排出。病情嚴重時，可以用張仲景的二白散，吐出或排出膿穢，達到去除病根的效果，比任由膿液積聚危害更大。
二白散
桔梗（三錢）、貝母（三分）、巴豆（一分，去皮炒過，磨成油狀）
將藥材磨成粉末，用溫開水沖服半錢匕。體虛者應酌情減少用量。
如果膿液在膈上，會通過嘔吐排出；如果在膈下，則會通過腹瀉排出。如果腹瀉過多，可以喝一杯冷水來止瀉。
葶藶大棗瀉肺湯
葶藶（炒黃磨粉，約一個彈丸大小）、大棗（十二枚）
用水三杯煮大棗，取二杯藥液，去掉大棗，加入葶藶，再煮成一杯，一次喝完。
如果膿液尚未形成，則會通過排痰排出；如果膿液已形成，則會通過排出膿液排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