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痘科辨要》~ 卷九 附錄 (4)
卷九 附錄 (4)
1. 記痘中見蛔乾嘔不止一治驗
南紀儒官。竹內士言。號吹臺。一男子年方九歲。出痘於丙寅初夏。一夕身熱如炙。次朝益猛。煩躁悶渴。數醫相議。與以涼膈散。而口糜乾嘔。續續不休。俄吐生蛔二條。因投理中安蛔湯。乃嘔益甚。眾醫束手。不能如何。舉家驚歎。致書迎余。乃往察之。其兒稟賦虛弱。
形體枯瘦。面顏㿠白。兩睛白吊。雙唇紅赤。舌淡紅滋潤。中央薄胎似粉。蓋痘中見蛔者。虛中有實。實中有虛。故禁食悶渴。唯好冷飲。陰陽糅雜。而無定局。殆似水逆之狀。小水清利。大便秘結。頭溫手足如冰。痘苗隱躍皮下。遲滯不現。其凶險不可僂指。推症論之。是皆蛔厥之候也。
白話文:
南紀的儒官,姓竹內,名士言,號稱吹臺。他有一個九歲的兒子,在丙寅年的初夏出痘。一夜之間,孩子發燒得像被火烤一樣,隔天早上燒得更厲害,煩躁不安,口渴難耐。許多醫生聚在一起討論,開了涼膈散給孩子服用,結果孩子卻出現嘴巴糜爛、乾嘔不止的症狀,接著又吐出兩條蛔蟲。於是他們又給孩子喝了理中安蛔湯,沒想到嘔吐更加嚴重。眾醫生束手無策,不知如何是好,全家人都驚慌失措,急忙寫信請我前去診治。
我趕到之後,觀察孩子的情況,發現他天賦虛弱,身體瘦弱,面色蒼白,眼白往上翻,嘴唇紅赤,舌頭淡紅,潤滑濕潤,舌苔薄白如同粉末。這明顯是痘疹中夾雜了蛔蟲的症狀,虛中有實,實中有虛。所以孩子禁食口渴,卻只喜歡喝冷飲,陰陽交雜,無所依歸,彷彿水逆的狀態。小便清澈,大便便秘,頭部溫熱,手腳冰冷,痘疹隱藏在皮下,遲遲不露。情況凶險,不可預料。
根據症狀分析,這都是蛔蟲厥逆的表現。
治法不問痘症。先投殺蟲之劑為要。冀合死中求活之策焉。乃用黃芩加半夏湯。加殺蟲之品與之。服之數次。乾嘔稍靜。因與加減益氣湯。加地丁蟬蛻。補托內氣。發解標瘡。既至五朝。痘粒隱伏不齊。水穀入口噦聲不絕。而舌中央轉微灰黑。益好冷飲。是胸中有虛氣。噎塞不通而然也。
因以參連沸湯探之。虛痞自散。兒隨求藥。尚主理中安蛔。兼與以溫中益氣湯。貫及七朝。手足漸溫。而痘未起松。乃以參歸鹿茸湯。加丁子肉桂熟附少許。濃煎與之。欲使痘瘡提突。其夜下死蛔七條。相續大便滑泄。凶惡略緩。次早又糞死蛔一條。尚主安蛔如前。面瘡猶未起突。
白話文:
治療方法不拘泥於痘症本身,首先要投以殺蟲藥物。
希望能從死中求活,因此用黃芩加半夏湯,再加入殺蟲藥物。服用幾次後,乾嘔症狀稍緩。於是再給予加減益氣湯,加入地丁、蟬蛻,以補益內氣、發散瘡毒。
到了第五天,痘粒隱藏不顯,大小不一,水穀入口卻不斷嘔吐,舌頭中央轉為灰黑色,而且更喜冷飲。
這說明胸中有虛氣,阻塞不通導致的。
於是用參連沸湯探入孩子口中,虛痞自然散去。
孩子繼續要求藥物,因此主要以理中安蛔為主,並兼用溫中益氣湯。
到了第七天,手腳逐漸溫暖,但痘疹仍然沒有長出來。
於是改用參歸鹿茸湯,加入丁子、肉桂、熟附少許,濃煎給他喝,希望痘瘡能迅速長出。當晚排出七條死蛔,隨之出現大便稀溏,病情稍緩。第二天早上又排出一個死蛔,仍然以安蛔為主。臉上的痘疹仍然沒有長出來。
絕無血澤。時見將寒慄之勢。急投聶氏建中湯。貫及十朝。又糞死蛔五條。面色略鋪紅。摩之陷不礙手。而嘔氣愈穩。睡臥亦寧。卒然齒齦流血。察之幾似走馬疳之狀。乃傅金不換。以留其血。此蓋辛溫之藥。卻助邪火。以與胃火相搏。而攻唇口故也。速以實胃瀉火湯。加犀角石膏。
兼與以黃連安蛔如前。其夜又下死蛔五條。口疳之梟隨乃緩紓。十三朝。始思食。乃吃白粥一二口。神情快爽。遊嬉怡怡。然猶蒸蒸煩熱者。虛火炎上也。此無他故。清涼太過。使虛愈虛之咎也。不如以清補之味。而虛實並治。乃與參麥清補湯。貫至十五朝。面瘡雖有生意。
白話文:
患者完全沒有血色,時常感到發冷。急用聶氏建中湯治療,持續十天。又排出五條死蛔蟲,臉色略微泛紅,摸起來凹陷但手感不礙,嘔吐也減輕,睡眠也安穩了。但突然牙齦流血,觀察起來像是走馬疳的症狀,便塗抹金不換來止血。這藥性辛溫,容易助長邪火,與胃火相搏,所以才攻擊唇口部位。馬上用實胃瀉火湯,再加入犀角、石膏。
同時再用黃連安蛔蟲,跟之前一樣。當晚又排出五條死蛔蟲,口疳的症狀也隨之緩解。十三天後,患者開始想吃東西,便吃了白粥兩三口,精神愉快,玩耍嬉戲,非常開心。但還是感到陣陣發熱,這是虛火上炎的表現。這是因為清涼藥過度,導致虛症更加嚴重造成的。應該用清補的藥物,虛實並治。於是給予參麥清補湯,持續到十五天,面瘡雖然有起色,…
而手足平塌不起。余深稽之。夫手足者。太陰脾經之軸也。此兒脾氣素虛。而不能達透於四肢。故為此凶惡之症矣。與以保嬰百神湯。即脾胃自實。漿膿半充。諸危證逐日順美。但大便秘結。已六七日。乃投四順清涼飲一貼。隨乃快通。糞中又見死蛔三條。預防餘毒遷變之害。
與以忍冬解毒湯。漸次收靨。至十九朝。俄然腹肚膨脹。即於本方內。加酒炒大黃。餉時下黑便數塊。及爛蛔一條。至晚又下死蛔一條。然後全收結焉。凡發始吐生蛔二條。中間至終。下死蛔尺許者。二十二條。合二十四條。此治雖中間有溫涼之轉。而首尾不爽。隨變處方。
遂奏再生之功。余頻年治痘。不下數千人。雖然。此症而有此功者。廑廑乎如晨星。嗟亦難夫。
白話文:
這孩子的手腳平平無力,抬不起來。我仔細研究後發現,手腳是太陰脾經的延伸,這孩子脾氣本來就虛弱,無法將脾氣的精華輸送到四肢,因此才會出現這種凶險的症狀。我便給他服用保嬰百神湯,希望能補益脾胃,讓脾胃恢復元氣,使身體能夠吸收營養。經過一段時間治療,孩子的面色紅潤,肚子裡的膿血也逐漸減少,各項危急症狀逐漸好轉。但孩子的大便一直便秘,已經六七天了,於是給他服用四順清涼飲一帖,馬上就通便了,而且在糞便中還發現三條死蛔蟲。為了預防殘餘的毒素轉變為其他病症,我給他服用忍冬解毒湯。
孩子臉上的紅斑逐漸消退,到了十九天時,肚子突然脹起來。我便在原方中加入酒炒大黃,給他服用,中午時他排出黑色大便數塊,還有一條死蛔蟲,晚上又排出另一條死蛔蟲。之後,孩子的病情就完全康復了。
從一開始吐出兩條活蛔蟲,到最後,他總共排出了二十二條長約一尺的死蛔蟲,加上一開始吐出的兩條活蛔蟲,總共是二十四條。雖然在治療過程中,我根據病情變化,調整了用藥,從溫補轉為清涼,但始終堅持以治本為主,根據病情變化隨機應變,最終取得了良好的治療效果。
2. 記舌上生黑痘一凶證
東都儒官。柴野彥輔。號慄山先生。其孫女年僅五歲。一夜身熱。灼灼如火。次朝邀余。往視之。面色如絳。兩耳雙睛。並似抹朱。神情昏憒。眠食不寧。余謂慄山曰。今春痘瘟行於傍鄰。孫女雖未明為痘症。而不可不預備焉。請用輕陽發散之劑。開其毛竅以試之。可乎。乃以加減升麻湯與之。
次朝候之。滿面痘象稠密。火熱壯盛。唇舌赤紫。而舌上生一黑痣。仔細察之。證甚猛獗。余乃辭曰。諸書所謂。舌上生黑痣者必死。此痘是也。請求他醫議之。慄山曰。諾。請先煩君。余不得已。制拔毒散。和油燕脂。敷黑痘頂上。與以十神解毒湯。加石膏黃連牛黃辰砂末。
白話文:
東都的儒官柴野彥輔,號稱慄山先生。他的孫女年僅五歲,有一天晚上突然發燒,身體滾燙得像火一樣。第二天早上,他邀請我前去診治。我看到孫女面色紅得像丹砂一樣,兩耳雙眼都像是塗了朱砂,神情昏沉,睡不安穩,吃不下飯。
我對慄山先生說:「今年春天,痘瘡流行於附近鄰居,雖然您的孫女還沒有明確判斷是否患有痘症,但我們不可掉以輕心,必須及早預防。請您同意使用一些溫和的發散藥物,打開她的毛孔試一試,可以嗎?」
於是,我用加減升麻湯給她服用。
第二天早上,我再去探望時,發現她滿臉都長滿了密密麻麻的痘疹,熱度非常高,嘴唇舌頭都紅得像紫紅色一樣,舌頭上還長了一個黑痣。仔細觀察後,我發現她的病情十分嚴重。
我便對慄山先生說:「古書上說,舌頭上長黑痣的人必死,這個痘瘡就是這種情況。請您另請其他醫生診治吧。」
慄山先生說:「好的,請您先幫幫忙。」我無奈之下,便用拔毒散和油燕脂敷在黑痘頂上,並用十神解毒湯,加入石膏、黃連、牛黃、辰砂末,給她服用。
而後退火回生丹。加真珠末少許。和冷水更用之。其夜黑痘。忽然消除。三朝往診之。舌上異處復生一黑痣。家族哀號。愁容可掬。主方如前。未幾而除去。慄山曰。自再昨招眾醫。使議此因。無一人認症者。唯告危篤辭去。我思與使其天凡醫之手。寧煩君矣。既至四朝。痘現於足心。
而外瘡略鬆。二便快通。火熱稍退。神氣略亮。始吃白粥一二口。慄山莞爾見矧。余曰。此痘古人未嘗言其治方。幸以余心得之方。得除其梟痘。雖然因循逶迤。至乎漿期。而不膿化。必待九日。告變矣。乃攜金囊秘錄。往示慄山。慄山看了。嘆曰。嗚呼命哉。天既亡之。其謂之何。
白話文:
接著,我給他服用退火回生丹,並加入少許珍珠末,用冷水調和給他服用。當晚,黑痘突然消失。三天後,我前去探望,發現他舌頭上原本消失的地方長出了一顆黑痣。他的家人悲痛欲絕,愁容滿面。我依然使用之前的藥方,不久後黑痣就消失了。慄山說道:「從前天開始,我召集了許多醫生來診治,沒有一個人能辨認出病因,只說病人危在旦夕,就都離開了。我想只有依靠您這神醫,才有可能救活他。如今已經是第四天了,痘疹出現在他的腳心,外瘡也稍稍鬆動,大小便暢通,發熱的症状也減輕,精神也稍微好轉,可以勉強喝一兩口白粥。」慄山見到此景,不禁莞爾一笑。我說道:「這種痘疹,古人從未記載過治療方法,幸好我憑藉自己的經驗,才得以清除這惡性的痘疹。雖然治療過程曲折漫長,但已經到了發膿的時期,卻沒有化膿,必須等到第九天才能觀察變化。」我於是帶著金囊中的秘錄,前往給慄山看。慄山看完之後,嘆了口氣說道:「唉,命運如此,天意已定,又能說什麼呢?」
至六七朝。乃以排膿之劑。百般盡心。然窠囊枯萎。毫無膿化之勢。已及九朝。果如前言。余自壯年業醫。遇此痘症。八十餘人。皆屬泉下之客。其間得生者。僅二人耳。錄之以示門人。庶為痘術之一軌轍去。
白話文:
到了第六、第七天,我就用排膿的藥方,盡了各種心思來治療,但是瘡皰乾癟萎縮,完全沒有膿化的跡象。已經過了第九天,果然就像之前說的一樣。我自己從壯年開始學醫,遇到這種病症的人有八十多個人,都已經去世了。其中只有兩個人活了下來。我把這件事記錄下來給我的學生看,希望可以爲他們提供一個參考和方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