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痙病與腦膜炎全書》~ 《痙病與腦膜炎全書》跋
《痙病與腦膜炎全書》跋
1. 《痙病與腦膜炎全書》跋
劉君裁吾既歿之明日,而所著《痙病與腦膜炎全書》由其門人李超凡、汪士瀛校印甫峻,汪子受書而讀之曰:古所稱人琴俱亡者,斯之謂矣。夫仲尼歿而微言絕,七十子之徒相與纘述夫子之言,傳之後世,以遺來者。其書乃得彪炳,如日月經天,江河行地,雖千萬世,無有窮期,至今讀其書,謂其人存可也。
君生而穎悟,治學有獨是,向無門戶之見,尤精醫籍,上窺黃岐之書,中研長沙之論,下及《千金》、《外臺》,金、元四家,清之葉、王,罔不食蹠盈千,集狐成腋,遠近學者咸宗之。其在鄉也,間以其學,起人之疴,求治者踵相接。
建國之初,君甫三十,著述等身,已有《醫學檀幾》百餘卷,其要者曰《傷寒匯方》、《金匱鑑別》、《千金外臺發揮》、《金元四家節要》,《景岳選瑜》、《喻氏節要》、《葉案選粹》、《王案類編》、《溫熱精言》、《喉科扼要》十種。朅來長沙,尚待補苴,未克付梓。
乙亥春,湘之西醫以腦膜炎之疾,群相驚駭,蒙口罩鼻,死者踵接。有經西醫認為絕望者,君治之,得慶更生,備載治案,聲施蜚然。君傷夫舉世溺於西說也,不知其本原也,秉其四十年心得,著為茲編,詳載詮方,循是以治,皆可出水火而登袵席也。
君日劬診務,夕則燃燈構思,手操不聿,漏再下未已,心血虛羸,遂遘重病,展轉經年,自斟藥餌,旋已旋作,未蠲疾苦,丙子十有二月望日,竟以不起,彌留之際,猶殷殷以是書為念,神識清冷,曾無少異,剞劂告成,先期永訣,竟未一睹。君之志願,尚欲著《中國肺癆病學》、《中國六氣病學》二書,屬稿未竟,不及成功,齎志九京,彌有餘痛。憶君與余交最摯,而言論爽侃,掬肺肝以相示,有非常人所能及者。
余極重其品學,目為今之古人;君於余,亦以戇直相許。余潦倒風塵,百不當意,君則時時過從,以相慰藉。間或風雨之晨,手持一蓋,足躡橡履,揚揚到門,把晤歡然,傾倒古今,譚言愈豪,聲撼窗扉,不可一世。方冀克享大年,著作益富,何意奄同過隙,墜若秋蒂。閉目凝思,曾幾何時,君之精魂,若在左右,如聞聲咳,今何可再得也!君今有子,已克負荷,又有弟子,能繼所業,以成君子,無忘其能,用告明靈,亦可無憾。
惜餘年力就衰,學殖荒落,視君能以著述壽其身,藏之名山,鬼神呵護,必有所知,所謂亡而若存者。夜永挑燈,清風入幃,端誦茲篇,涕泗橫集,有不勝反袂拭面者已。
中華民國二十五年歲在丙子季冬月西泠汪康白跋於江聲閣
白話文:
劉先生去世的第二天,他所寫的《痙病與腦膜炎全書》由他的學生李超凡和汪士瀛校對完畢並開始印刷,汪先生拿到書後讀了讀,感慨道:這真是人琴俱亡的典故在現實中的寫照啊。孔子去世後,深奧的學說也就此斷絕,但七十個弟子們一起繼承並闡釋孔子的學說,傳承到後世,讓後人得以學習。這些書籍得以流傳千古,就像日月穿越天空,江河奔騰大地,即使經過千萬年,也沒有盡頭。現在我們讀這些書,就好像是作者仍然活著一樣。
劉先生天生聰慧,治學有自己獨到的見解,他沒有門派之見,尤其精通醫學典籍。他深入研究黃岐之書,細緻研討張仲景的理論,並涉獵《千金》、《外臺祕要》以及金、元四大家,清朝葉桂、王士雄等人的著作。他收集了大量的醫學知識,遠近的學者都尊敬他。在鄉村,他常常用自己的學問救治病人,尋求治療的人絡繹不絕。
在國家剛建立的時候,劉先生才三十歲,他已經有很多著作,有超過一百卷的《醫學檀幾》。其中最重要的是《傷寒匯方》、《金匱鑑別》、《千金外臺發揮》、《金元四家節要》、《景嶽選瑜》、《喻氏節要》、《葉案選粹》、《王案類編》、《溫熱精言》、《喉科扼要》等十本書。他來到長沙,還想要進一步修訂這些作品,但未能付梓。
乙亥年的春天,湖南西部的西醫對腦膜炎這種疾病感到恐慌,他們戴著口罩,患者一個接一個地死去。有些被西醫認為無藥可救的患者,劉先生卻能治好他們,使他們得以重生。他詳細記錄了治療案例,聲譽遠播。他看到全世界都沉溺於西方醫學,卻不知道其根源,於是,他把他四十年的心得,寫成了這本書,詳細解釋了各種藥方,只要按照書中的方法治療,都能讓人從生死邊緣回到正常生活。
劉先生白天忙於診療,晚上則點燈思考,手裡的筆一刻也不停,直到深夜還在工作,由於心力交瘁,他終於病倒了。他在牀上躺了一年,自己調配藥物,病情好轉後又復發,始終無法擺脫病痛。丙子年十二月十五日,他最終不幸去世。在他臨終前,仍舊掛念著這本書,精神清醒,沒有任何異樣。書籍完成,但他卻提前離開,未能親眼看到。他還有兩個願望,就是想寫《中國肺癆病學》和《中國六氣病學》兩本書,但還沒來得及完成,就抱憾離世,讓人惋惜。
回憶起劉先生和我的深厚友誼,他言論直率,坦誠相待,有著非常人所能及的品格。我非常敬重他的學識和品性,認為他是現代的古人。劉先生對我,也以誠實相待。我在風塵中潦倒,事事不如意,他卻常常來看望我,安慰我。偶爾,在風雨交加的早晨,他手持一把傘,腳穿橡膠鞋,興高采烈地來到我家門口,我們握手言歡,談論古今,他的言語越來越豪放,聲音震撼窗戶,彷彿無人能敵。我期望他能夠活到老,著作越來越多,誰想到他突然去世,像秋葉一樣墜落。閉上眼睛沉思,時間過得如此之快,劉先生的精神彷彿就在身邊,我好像聽到了他的聲音,如今,我怎麼可能再聽到呢!他現在有兒子,已經可以繼承他的事業,還有學生,能繼續他的學問,成為有德行的人,不會忘記他的才能,以此告慰他的靈魂,也算無憾。
可惜我年紀大了,精力衰退,學識淵博的程度遠不及劉先生,他能夠通過寫作延續生命,將作品藏於名山,得到鬼神的保護,必定有人能理解,這就是所謂的死而猶存。深夜裡,我點亮油燈,清風吹進窗簾,我專心地朗讀這本書,淚水如泉湧,我無法控制自己的悲傷,擦乾臉上的淚水。
- 中華民國二十五年,丙子年冬季,西泠汪康白在江聲閣為此書寫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