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溫證指歸》~ 卷一 (1)
卷一 (1)
1. 卷一
2. 引錄孫真人論溫一則
孫真人曰易稱天地變化,名正性命。然則變化之跡無方,性命之功難測。故有炎涼寒燠,風雨晦冥,水冒妖災,蟲蝗怪異。四時八節,種種施化不同。七十二候,日月運行各別。終其晷度,方得成年。是謂歲功畢矣。天地尚如此,在人安能無事故?人生天地之間,命愛莫能助。
遭際時有否泰,吉凶悔吝,苦樂安危,喜怒愛憎,存忘憂畏悶,心之慮。日有千條,謀身之道。時生萬計,乃度一日。是故天無一歲不寒暑,人無一日不憂喜。故有天行溫疫病者,即天地變化之一氣也。斯蓋造化必然之理,不得無之。故聖人雖有補天之極,參天之德,而不能廢之,而能以道御之。
其次有賢人,善於攝生,能知撙節,與時推移,亦得保全天地所生之物,以心備之。命曰知方。知方則病無所侵矣。然此病也,俗人謂之橫病,多不解治。皆曰日滿自差。以此致枉者,天下大半。凡始覺不佳,即須救療。迄至於病愈,湯食競進,折其毒勢,自然而差。必不可令病氣自在恣意攻入,拱手待命,斯為幸矣。
白話文:
孫真人說,《易經》提到天地的變化,這正是生命本質和生存方式的定義。然而,這些變化的痕跡無從捉摸,生命的奧祕更是難以測度。因此,我們會經歷四季的炎熱、寒冷、溫暖、酷熱,風雨交加,陰晴不定,洪水泛濫的災害,以及各種奇怪的蟲害。一年四季,每個季節的自然法則各不相同。七十二候,日月星辰的運行也有各自的規律。等到這些自然現象循環一週,一年才宣告完成。這就是所謂的一年之功。天地間的運作都如此複雜,人生活在其中,又怎能避免各種事故?
人生在天地之間,生命雖然珍貴,但往往無法得到外力的援助。人生的遭遇有順境有逆境,有吉有兇,有悔有吝,有苦有樂,有安有危,有喜有怒,有愛有恨,有得有失,有憂有懼,有悶有煩,這些都是人的心靈所要考慮的。每天要面對的問題千頭萬緒,維持生活的策略層出不窮,這就是一天的生活。因此,沒有哪個天不是寒暑交替,也沒有人能過上一天毫無憂慮的日子。因此,有時候會出現一種被稱為「天行瘟疫」的疾病,這正是天地變化的一種表現。這是自然界必經的過程,無法避免。即使聖人有著補天的能力,有著參透天地的智慧,也不能改變這種情況,但他們能夠用智慧來應對。
再來說到那些賢者,他們懂得養生之道,知道如何節制,能隨環境的變化調整自己,這樣也能夠保護天地間的生命,用心去應對。這就是所謂的「知方」,懂得了「知方」,疾病就無法侵擾你。然而,這種疾病,一般人常稱之為「橫病」,大多數人不知道如何治療。他們總以為等日子過了,病就會自己好。因此,因這種誤解而受苦的人,佔了世間的大半。一旦感到身體不適,就應該立即求醫。等到病情好轉,可以開始飲食,以調理身體,自然就能康復。切不可讓病情肆意發展,坐等死亡,那樣纔算是真正的不幸。
3. 溫證正名論
內經曰:「氣合而有形,因變以正名。」故病必先名正而後言順。如傷寒病名實懸殊。漢張仲景專究傷寒,其書以傷寒立名,詳列六經諸證,然後治法並然不亂,所謂名正言順也。至溫證,物附見其名而未詳論其治,以其書本為傷寒,設非為溫證設也。後人不察,遂以溫病為傷寒,因以傷寒之法治溫病,其妄久矣。
惟劉河間治溫獨出手眼,為功甚鉅,惜仍附入傷寒門中,未正其名。崑山王安道先生受業於朱彥修,著溯洄集二十一篇,始言溫病不得混稱傷寒,發明溫病脈右盛於左,由怫熱在內,雖間見表證而里證為多,法當治裡熱為主而解表兼之,亦有治里而表自解者。於是溫病之名始正。
厥後喻氏嘉言著溫病語錄,言溫病熱自內出,經氣先虛,雖汗之多不解,反復申明不可汗之禁,以為發汗死者,醫知殺之也。張氏璐玉因之論傷寒自氣分傳入血分,溫病由血分發出氣分,並申明伏邪自內達外,最忌辛溫發散。於是溫病之旨漸暢。惜喻氏議論太繁,未免蕪而寡當,而張氏仍雜入傷寒條例,亦覺擇焉未精。
至若吳又可論邪伏膜原,創達原三消等法,吾鄉戴麟郊先生復廣其說,增入色脈兼夾諸條,立法甚精。但二書惟主膜原,溫從濕化之義,僅能治濕溫之病,不能治三焦溫熱之邪。近時楊吾慄山寒溫條辨一書,薈萃前言折衷理要,辨明溫病與傷寒異,受治法各殊,立論以清邪中上焦,濁邪中下焦,及溫病由血分發出氣分諸說為溫病發受之原,遵內經熱淫之旨,參河間通聖之義,變為增損雙解諸方,其說似創實因,其法似奇實正,溫病一證乃得名正而治詳矣。迄今遇溫病用其法十全八九。
或疑膏黃硝石過涼易於冰伏,不知吳方本為火化之病而立,非可概治他病也。如紀曉嵐先生筆記云:「乾隆癸丑春夏間,京師多疫,以張景岳法治之十死八九,以吳又可法治之亦不甚驗。」有桐城一醫以重劑石膏治馮鴻膚星實之姬,見者駭異,然呼吸將絕,應手輒痊。踵其法者,活人無算。
有一劑石膏用至八兩,一人服至四斤者,雖劉守真之原病式,張子和之儒門事親,專用寒涼亦未敢至。是可知病隨氣發,治隨病更。經曰:「必先歲氣母伐天和。」醫者能推其運氣,正其病名,施其治療,無不可效。茲特述其大略,因名曰溫證,下名云:
白話文:
《內經》提到:「氣聚而成形,根據變化來正確命名。」所以疾病必須先正確命名,然後才能言之有物,有條不紊。例如「傷寒」這個病名,其實涵蓋了許多不同的病症。漢代的張仲景深入研究傷寒,他的書以傷寒為主題,詳細列出了六經的各種症狀,然後治療方法也就清晰不亂,這就是所謂的「名正言順」。
然而對於「溫證」,雖然《傷寒論》中附帶提及了名字,卻沒有詳細討論其治療方法,因為那本書主要是為傷寒而寫,並非專為溫證而設。後世的人未能明察秋毫,於是把溫病當作傷寒,用傷寒的治療方法來治療溫病,這種錯誤已持續了很久。
唯有劉河間在治療溫病方面獨具慧眼,功不可沒,可惜他仍然把溫病歸類在傷寒之中,未正其名。崑山的王安道先生,師承朱彥修,寫了《溯洄集》二十一篇,開始指出溫病不能混同於傷寒,並且闡明溫病的脈象右側比左側旺盛,是由於體內有鬱熱,即使偶爾出現表證,但主要還是裡證,應以清裡熱為主,兼以解表,甚至有時候只治裡,表證就能自行消失。從此,溫病的名字才被正式確立。
之後,喻嘉言寫了《溫病語錄》,認為溫病的熱源自內部,經絡的氣血先虛弱,即使出汗也大多無法解熱,反覆強調不可以使用發汗的禁忌,認為導致病人因發汗而死亡的,是醫生的失誤。張璐玉進一步討論傷寒由氣分傳入血分,溫病則由血分發出氣分,並再次強調潛藏的邪氣由內而外,最忌用辛溫發散的藥物。至此,溫病的概念逐漸明朗。可惜喻嘉言的議論有些繁複,不免有繁雜且不合適的地方,而張璐玉的理論仍摻雜了傷寒的規則,感覺選擇的標準還不夠精確。
至於吳又可討論邪氣潛伏在膜原,創立了達原、三消等法,我的同鄉戴麟郊先生進一步擴展了他的理論,增加了顏色脈象兼夾的條目,立法非常精確。只是這兩本書主要關注的是膜原,溫病由濕氣轉化的意義,只能治療濕溫的疾病,無法處理三焦溫熱的邪氣。近年來,楊吾慄山的《寒溫條辨》一書,匯聚了前人的言論,綜合了理論的精華,辨明瞭溫病與傷寒的不同,以及他們的治療方法各自不同,建立了清邪中上焦,濁邪中下焦,以及溫病由血分發出氣分的理論,遵循《內經》對熱邪的描述,參照劉河間通聖的義理,變為增減雙解的多種療方,他的理論看似創新,實際上是基於傳統,他的方法看似奇特,實際上非常正統,溫病這一病症終於得到了正確的命名,治療方法也更加詳細。至今,遇到溫病,用他的方法治療,十之八九都能痊癒。
有人懷疑石膏和黃硝石過於寒涼,容易導致病情惡化,但不知道吳又可的方子是為了火熱的病症而設計的,不能一概而論地用來治療其他疾病。例如,紀曉嵐先生在他的筆記中提到:「乾隆癸丑年春夏之間,京城有很多瘟疫,用張景嶽的方法治療,十個人中有八九個會死亡,用吳又可的方法治療,效果也不顯著。」有一位桐城的醫生用大量石膏治療馮鴻膚星實的妾,旁觀的人都感到驚訝,然而她呼吸即將停止,卻在服藥後立即康復。跟隨他的方法治療的人,救活了無數的人。
有一個病例,一次用了八兩石膏,另一個病例,一個人服用了四斤石膏,即使像劉守真的《原病式》,張子和的《儒門事親》這樣專門使用寒涼藥物的著作,也未曾達到這樣的劑量。由此可見,疾病隨著氣候的變化而發病,治療方法也要隨著病情而改變。《內經》說:「必須先了解季節的氣候,才能不破壞自然的和諧。」醫生如果能夠推測出疾病的運行規律,正確命名疾病,進行適當的治療,就沒有不能治癒的疾病。現在,我特別概述了這些內容,並將其命名為「溫證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