吳瑞甫

《中西溫熱串解》~ 卷一 (5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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卷一 (5)

1. 辨寒熱

傷寒、溫熱、瘡瘍、癆病,無不惡寒發熱,而皆有不同。瘡瘍寒熱,周身必有痛處。癆病雖潮熱,而勢不甚,且由咳,肺體生病得來,不難辨悉。風寒外感,惡寒發熱無時,而勢不甚。時疫惡寒,有時而勢甚,惡寒之後,必見發熱,熱時自熱而不覺寒,寒時自寒而不覺熱,非若外感諸病,惡寒發熱之相兼也。時疫溫熱,病由里達表,初起皮膚怫鬱則惡寒,發熱汗多亦惡寒。

有但熱不寒者,有寒熱往來如瘧者,治須以清裡透表為主義。其或邪深入里,失於攻下,成熱深厥深之病,反欲擁被向火,惡寒而不發熱,即熱亦微,甚則四肢反厥。此雖惡寒,實非寒也。陽氣為邪所鬱而不通,以通郁為主,清熱而不冰熱,斯為得之;裡實者切須攻下,使氣通而鬱陽發,反大熱而煩渴也。此證在惡寒時最難辨其為熱,須於九竅察之。

如目大小眥赤,鼻乾唇紅,舌苔黃黑燥,耳鳴或聾,小便黃赤、澀痛,大便燥結,或稀黃極臭,或鮮血,或心下至少腹,有痛不可按處。此熱深陽郁之象。大抵周身皆見冷證,一二處獨見熱病,反當以熱證為主,反此亦然,乃辨寒熱真假之機要也。至本系熱證,因其平素虛損衰老,及大病後攻伐寒涼太過,至汗出不止,嘔利俱作,四肢微厥,六脈細濡而惡寒者,為陽虛,乃攻伐太過所致。雖有時當用苓、朮、參、耆;寸脈微,佐以升、柴;尺脈微,佐以桂、附,仍宜活法變通。

須知雖屬陽虛,卻從熱證來,而陰必虧,參、耆、桂、附,亦不可過用,當佐以護陰藥,如白芍、麥冬、五味之類。此證溫補略緩,及清補不到則死,或過用溫補,陽回而陰竭亦死。有熱邪退淨,神情昏睡,口不能食,而人事不省者,急用溫補,自然神清,緩補亦死。此外更有寒涼太早,而成實證之惡寒。

因熱邪未經傳變,胸膈積有痰滯,有見其煩躁而遽用知、膏、芩、連者;有因其作渴,而遽用生地、麥冬者;有病者自認火證,而恣啖冷水、西瓜、梨、薺太早者,皆能郁遏陽氣,壅閉邪熱,遏於中、下二焦。若冷物停痰,滯於上焦,每見惡寒症。遇此惟以宣導痰滯為主,滯通則惡寒自止。

不可過溫,致下焦虛熱,為蓄血、斑黃、呃逆而死。不可清涼,致胸腹痞悶而危。宜用草果厚朴檳榔末、香附半夏萊菔、白蔻仁、苓、澤,導痰、開滯、逐水,痰滯去則惡寒止,而熱證見。證之甚者,至膈間冷氣,喜大熱飲,仍屬熱痰瘀滯心下。大劑清解中,兼以開痰。

汗多者白虎湯,加旋覆、滑石、川貝、厚朴、萊菔、連翹、天竺、菖蒲、瓜蔞、半夏,清肅開降,以通上、下之樞機。熱邪怫鬱於皮膚,更有寒熱往來,絕類瘧象。又有舌絳純寒無熱者,此不關少陽為病,或清肺、胃,或清絡熱,當隨其傳變,而施以對病之藥。蓋傷寒惡寒為重,時疫惡寒為輕。

多有初起惡寒,及發熱而惡寒自已者,若誤用辛溫及發汗劫津之方,禍不旋踵。

2. 溫病養津須防窒膩

溫熱、瘟疫,宜養陰清潤。甘涼、甘寒,皆養陰之法也,然不能透汗。不知豁痰開降,以和上、中二焦,則藥雖清潤,仍效者少而不效者多。故此病除舌乾絳,鼻血、洛血,可用生地、二冬、元參之屬。此外務取清靈妙品,若花粉、蘆根、瓜瓣、川貝、知母、天竺、旋覆、荸薺、梨肉諸清降肺胃等味,皆能解熱。即皆能生津,又當隨症而進退去取,務求清熱而不冰閉,育陰而不滯邪,斯為得之。

倘徒知育陰,而於升降氣機之大法,不能探討,膈間受陰藥阻隔,痰氣一逆,神昏目閉,痙厥立至矣。溫病挾濕,用升提,則熱熾津枯而變痙。多服陰藥,濕盛痰升而亦變痙。不知者每謂寒涼太過,中藏寒生。嗚呼!豈真由於中藏寒生也哉!

3. 溫熱、瘟疫脈遲、脈虛勿認作陰寒

溫熱、瘟疫,傳變後,脈症與風寒頗同,初起時與風寒迥異。風寒從皮毛入,一二日脈多浮,或兼緊、兼緩、兼洪而皆浮。迨傳入里始不見浮脈,其至數亦清楚而不模糊。溫熱、瘟疫,自里出表,初起脈多沉。迨自里透表,脈始不沉,乃不浮不沉而數,或兼弦兼大,至數或不清楚。

初起脈沉遲,勿作陰寒斷。沉者,邪在裡也;遲者,邪在陰分也。或有汗則脈遲細而虛。汗為心液,脈為血脈。熱邪怫鬱於氣血中,借汗而泄。心脈不受熱一蒸,故遲細而虛;其伏邪猶尚在裡,乃熱病,非陰寒病也,脈象雖類陰寒,而氣則臭腐,色則垢滯,或如油膩,或如煙燻;舌則白厚或白燥,或淡黃,或粗如積粉,或雖有淡薄黃白苔,而頗乾燥;神情恍惚變常,或煩躁,或譫語,或癡如醉,擾亂驚悸。輕者雖神氣清明,亦能自主,仍多浮思、幻想,夢寐不安,閉目即妄有所見。

此浮思幻想,即為譫妄之根原,亦即為熱病傷腦之確據,所謂舍脈從症也。又熱病有脈數而無力者,萬勿誤認為虛。緣熱蒸氣散,脈不能鼓指,但當解熱,不宜補氣。熱清而脈轉為滑數者,往往而有。設認為虛寒而誤投補劑,熱得補而愈熾,上下氣機不通,熱邪盡攻腦髓,馴至痙厥神昏,而其人已萬無生理矣。故治溫熱、溫疫者,雖宜辨脈,而斷不可執常法以論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