吳瑞甫

《中西溫熱串解》~ 卷四 (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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卷四 (1)

1. 葉香岩《溫熱論》註解

溫邪上受,首先犯肺,逆傳心包。

華岫云曰:風溫、濕溫之時感者,邪從口鼻而入,故曰上受;若春溫之由冬時伏寒藏於少陰者,又非上受也。按傷寒從毛竅而入,溫病從口鼻而入。二語世莫不奉為定案,其實二者皆有,而總以從毛竅入者為多。南人中焦濕熱素盛,一感溫邪即表裡合一,遂似全從口鼻而入,亦不察之甚也。

若果盡從口鼻而入,何以治法中有汗法乎?本文「上受」二字,即《內經》邪氣在上之義。

璜按:病菌之侵襲,由口鼻而入者有之;由毛竅而入者,亦有之。肺癆、肺炎、疫症之傳染,由口鼻而入也;溫瘧由肉叉蚊刺螫致瘧疾,寄生體入於血中,由毛竅而入也。傳染病以二者最居多數,近世新學說多宗之。王士雄曰:第四章云,不從外解,必致里結。是由上焦氣分,以及中下二焦者為順傳。

惟包絡上居膻中,邪不外解又不下行,易於襲入,是以內陷營分為逆傳也。然則病之順傳,天士雖未點出,而細釋其議論,則以邪從氣分下行為順,邪入營分內陷為逆也。

璜按:肺與心包最近,依近世解剖學驗之自明。惟其近故傳變甚速也,而西醫於此症則以為神經障害之特徵。我國葉天士先生對此症獨闢蠶叢,神驗卓著,今且依舊學說解之。心主血,血屬營。溫熱法主清降,即從營分內陷,而以牛黃丸至寶丹、解表、神犀丹等方,湔滌中宮,使之由營出氣,挽回者實居多數,乃是引邪從氣分下行,為順之義。王氏此解乃治溫熱之要訣也。

肺主氣,屬衛;心主血,屬營。辨營衛氣血,雖與傷寒同,若論治法,則與傷寒大異。

璜按:傷寒初起,分在營、在衛;溫病初起,辨在氣、在血,其實一理也,但治法有辛溫、辛涼之異耳。本論開章即提出肺衛心營為主,並以傳心包為逆。我國言傳入心包,即西國言侵襲延髓也。心、肺、腦為人身最重要之部分,凡病之傷人,惟心、肺、腦傳變最速,且多粹死,醫及病家不悟也。凡遇此等病之較重者,切勿輕言易治,竊願諸同道者,細心討論則得耳。

蓋傷寒之邪,留戀在表,然後化熱入里。溫邪則化熱最速,未傳心包,邪尚在肺。肺合皮毛而主氣。故云在表,初用辛涼輕劑,挾風加薄荷牛蒡之屬,挾濕加蘆根滑石之流,或透風於熱外,或滲濕於熱下,不與熱相搏,勢必孤矣。

章虛谷曰:傷寒邪在太陽必惡寒甚,其身熱者,陽郁不伸之故,尚未化熱也。傳至陽明,其邪化熱,則不惡寒,始可用涼解之法。若有一分惡寒,仍當溫散。蓋以寒邪陰凝,故須用麻桂猛劑。璜按:不惡寒者,言其常也,若陽明發熱汗多,則有背微惡寒之症。若溫邪為陽,則宜輕散。

倘重劑,大汗而傷津液,反化燥火,則難治矣。璜按:溫病所以忌汗之由,一語點出。然傷寒辛溫發汗,取皮膚濈濈微似有汗者,佳。溫病辛諒解表,必須汗多,內邪方得外泄。此又不可知。始初解表用辛涼,須避寒凝之品,恐遏其邪,反不易解也。璜按:此乃要訣,精細殊不可及。

或遇陰雨連綿,濕氣感於皮毛,須解其表濕,使熱外透易解,否則濕閉其熱而內侵,病必重矣。其挾內濕者,清熱必兼滲化之法,不使濕熱相搏,則易解也。

不爾風挾溫熱而燥生,清竅必干。謂水主之氣不能上榮,兩陽相劫也。濕與溫合,蒸鬱而蒙敝於上,清竅為之壅塞,濁邪害清也。其病有類傷寒,驗之之法,傷寒多有變證,溫病雖久,在一經不移,以此為辨。

周澄之曰:此義世皆以手足經釋之,非也。傷寒亦有不傳經者,但傳經者多,溫病傳經者少。所以然者,邪寒為斂,其入以漸進,一境即傳一象,故變證多。溫邪為開,重門洞闢,初病即常兼二三經,再傳而六經已畢,故變證少也。

璜按:溫邪在肺,鼻竅每多閉塞,甚至見風而眼出清涕,與辛夷散證大相似,用桑葉甘菊、山梔皮、杏仁、薄荷之類,輕清以泄風熱,每每獲效。誤用辛夷散竟有變為昏痙者,余臨證時曾遇之。

前言辛涼散風,甘淡驅濕,若病仍不解,是漸欲入營也。

璜按:津不足者,熱邪即易入營,而伏邪由營發出者,亦恆有之。

營分受熱,則血液被劫,心神不安,夜甚無寐,或斑點隱隱,即撤去氣藥。

璜按:據西醫學說,此乃神經障害之輕者。

如從風熱陷入者,用犀角竹葉之屬。如從濕熱陷入者,用犀角、花露之品,參入涼血清熱方中。若加煩躁,大便不通,金汁亦可加入。老年及平素有寒者,以人中黃代之,急急透斑為要。

周澄之曰:必以氣托斑,尤必以津載斑,始能透達也。

章虛谷曰:熱入於營,舌色必絳。風熱無濕者,舌無苔,或有苔亦薄也。熱兼濕者,必有濁苔,而多痰也。然濕在表分者,亦無苔,其脈必浮細澀。

王士雄曰:仲景論傷寒,又可論疫症,麻、桂、達原不嫌峻猛。此論溫病僅宜輕解,乃上焦之治,藥重則過病所。

璜按:此即徐之才「輕可去實」之義。華岫云有云:用藥有極輕清、極平淡者,取效更捷,乃溫病常有之治法也。

若斑出熱不解者,胃津亡也。

周澄之曰:熱邪滯著於肌肉,而津液不能浮之使出也。

主以甘寒,重則如玉女煎,輕則如黎汁、蔗漿之類。或其人腎水素虧,病未及下焦,每多先自彷徨,必驗之於舌,如甘寒之中加入鹹寒,務在先安未受邪之地,恐其陷入易易耳。

周澄之曰:有本飲須兼微酸,以斂固其正氣,充盈其津液,非僅入鹹寒已也。

尤拙吾曰:蘆根、梨汁、蔗漿之屬,味甘涼而性濡潤,能使肌熱除而風自息,即《內經》風淫於內,治以甘寒之旨也。斑出則邪已透發,理當退熱。其熱仍不解,故知其胃津亡,水不濟火,當以甘寒生津。若腎水虧者,熱尤難退,故必加鹹寒,如元參、知母阿膠龜板之類,所謂壯水之主以濟陽光也。如仲景之治少陰傷寒,邪本在經,必用附子溫臟,即是先安未受邪之地,恐其陷入也。

熱邪用鹹寒滋水,寒邪用鹹熱助火,藥不同而理法一也。驗舌之法詳後。

王士雄曰:此雖先生口授及門之論,然言簡意賅,不可輕易一字。本條主以甘寒,重則如玉女煎者,如玉女煎之石膏、地黃同用,以清未盡之熱而救已亡之液。以上文曾言邪已入營,故變白虎加人參法,而為白虎加地黃法。不曰白虎加地黃,而曰如玉女煎者,以簡捷為言耳。

唐本刪一「如」字,徑作重則玉女煎,是印定為玉女煎之原方矣。鞠通、虛谷因而襲誤,豈知胃液雖亡,身熱未退。熟地、牛膝安可投乎?余治此證,立案必先正名,曰白虎加地黃湯,斯為清氣血兩燔之正法。

璜按:營氣俱病熱甚者,尚有犀角、地黃合白虎法,不止白虎加地黃湯也。地黃合白虎,為清熱滋液起見,津枯甚者,必加入生梨汁、生蔗漿同服,尤為速效。

若其人始終在氣分流連者,可冀戰汗透邪,法宜益胃,令邪與汗並,熱達腠開,邪從汗出。

周澄之曰:邪雖在氣,必以津浮之使出,故須邪與汗並,方能與汗俱出,亦須津能浮邪,始能邪與汗並也。

解後胃氣空虛,當膚冷一晝夜,待氣還,自溫暖如常矣。

璜按:汗出膚冷,熱病解後,此候盡多,甚至有如寒厥者,但其脈必虛緩,精神必安舒,粗工不識,誤認亡陽,妄投溫補者,往往或有誤藥變證蜂起,每歸咎前醫之過用寒涼,一誤再誤,轉治轉劇,以至於死。而真能識病治病者,反至受謗。余因閱歷備嘗其苦,安得病家盡有醫學知識,遇此症絕不慌張者乎?

蓋戰汗而解,邪退正虛,陽從汗泄,故漸膚冷,未必即成脫證。此時宜安舒靜臥,以養陽氣來復,旁人切勿驚惶,頻頻呼喚,擾其元神。但診其脈,若虛軟和緩,雖倦怠不語,汗出膚冷,卻非脫證。

周澄之曰:此論甚細切。凡戰汗之後,多有此象,但熱邪在氣分,似不須戰,更不須再三戰。必邪入營分,方有戰汗,即傷寒亦如此,況溫熱乎?何者?凡傷寒戰汗,乃正陽為邪氣蹂躪;溫補元陽,力透重圍,故有戰象。若溫熱之戰汗,必待津液耗燥,滯入營分,以甘寒扶胃生津,如大旱遇雨,陰津與亢陽相爭,亦作戰也。若在氣分,則但汗耳,何以戰為?

若脈急疾,躁擾不臥,膚冷汗出,便為氣脫之證矣。更有邪盛正虛,不能一戰而解,停一二日再戰汗而愈者,不可不知。

魏柳洲曰:脈象突然雙伏或單伏,而四肢厥冷,或爪甲青紫欲戰汗也,宜熟記之。

王士雄曰:溫熱之邪,迥異風寒,其感人也,自口鼻入,先犯於肺,不從外解,則里結而順傳於胃。胃為陽土,宜降宜通,所謂腑以通為補也。故下章即有分消走泄,以開戰汗之門戶云云。可見益胃者,在疏瀹其樞機,灌溉湯水,俾邪氣松達,與汗偕行,則一戰可以成功也。

璜按:此論精微之至,試觀熱病欲解時,飲以燒陽,多汗出而熱退,即此可悟益胃透汗之法。

又按:腑以通為補一語,有至理存焉。人身氣機開展,消化器、泌別器,各運用其敷布之權,而氣體以和。治熱病然,非徒治熱病然也。西洋醫以大黃黃連龍膽草為補劑,即是此意。

再論氣病有不傳血分,而邪傳三焦,亦如傷寒中少陽病也。彼則和解表裡之半,此則分消上下之勢,隨時變法。

璜按:溫熱病,以清降下行為順,濕溫、溫瘧,尤宜分消其勢,或滌痰,或解穢,或溫運胃中之寒濕,而佐以解熱,隨時變法,具有妙用。西醫每以中國言陰陽六氣為不足憑。嗚呼!舍陰陽六氣,而見病治病,死守形質,能如此靈活通變否邪?

如近時杏、樸、苓等類,或如溫膽湯之走泄。

周澄之曰:王注此法,似指濕溫,或其人素有痰飲者。苦淡兼微辛,乃通腑降濁以宣揚,性取降,而氣味仍是取輕揚也。

因其仍在氣分,猶可望其戰汗之門戶,轉瘧之機括。

章虛谷曰:經言三焦膀胱者,腠理毫毛,其應,而皮毛為腑之合。故肺經之邪,不入營而傳心包,即傳於三焦。其與傷寒之由太陽傳陽明者,不同傷寒傳陽明。寒邪化熱,即用白虎等法,以陽明陽氣最盛故也。凡表裡之氣,莫不由三焦升降出入,而水道由三焦而行,故邪初入三焦,或胸脅滿悶,或小便不利,此當展其氣機。

雖溫邪,不可用寒涼遏之,如杏、樸、溫膽之類,辛平甘苦,以利升降,而轉氣機,開戰汗之門戶,為化瘧之丹頭,此中妙理,非先生不能道出,以啟後學性靈也。不明此理,一聞溫病之名,即亂投寒涼,反使表邪內閉,其熱更甚。於是愈理而病愈重,至死不悟其所以然,良可慨也。

璜按:胸脅滿悶,小便不利,溫熱病中有此二症者最多,宣通氣機,正是確論。惟苦淡微辛,除濕熱外,宜於清肅滑降,通絡蠲痰者,殊屬不少,皆所以展其氣機也。虛谷主以杏、樸、溫膽,施之濕重於熱者,尚宜,否則難免劫津燥液。

王士雄曰:章氏此釋於理頗通,然於病情尚有未協也。其所云分消上下之勢者,以杏仁開上,厚朴宣中,茯苓導下,似指濕溫,或其人素有痰飲者而言,故溫膽湯亦可用也。試以指南溫濕各案參之自見。若風溫留連氣分,下文已云到氣才可清氣。所謂清氣者,但宜展氣化以輕清,如梔、芩、蔞、葦等味是也,雖不可遽用寒滯之藥,而厚朴、茯苓亦為禁劑。

彼一聞溫病,即亂投寒涼,固屬可慨,而不辨其有無濕滯,概用枳、樸,亦豈無遺憾乎?至轉瘧之機括一言,原指氣機通達,病乃化瘧,則為邪殺也。從此迎而導之,病自漸愈。奈近日市醫,既不知溫熱為何物,柴、葛、羌、防,隨手浪用,且告病家曰:須服幾劑柴胡,提而為瘧,庶無變端。病家聞之,無不樂從,雖至危殆,猶曰:提瘧不成,病是犯真。

故病家死而無怨,醫者誤而不悔,彼此夢夢,亦可慨夫。

璜按:風溫、濕溫、伏暑、熱病,化瘧者甚多,皆所謂時瘧也。時瘧每偏於熱,不甚惡寒,早晚發作,亦無定候,用柴胡、羌、防等類,必至熱邪披猖,甚至入營。以近世新學說考之,乃由肉叉蚊有寄生體,因刺螫人體傳染而來。此寄生體,從患瘧人之血液中或赤血球內檢查而出。

其寄生體生殖時期,即為瘧疾發作時期,其有一日、兩日、三日之瘧疾者,皆寄生體之生殖為之也。抑顯微鏡之檢查血輪,有熱時之寄生體,有熱退時之寄生體。此項論說,為今盛行東西醫學家甚為注意,附錄於此,以告於我國醫界。

大凡看法,衛之後方言氣,營之後方言血。

周澄之曰:有學問,有本領,不以營衛,直屬氣血極是。《內經》言之非一,後人每以營衛作氣血之別名者,蓋滑口粗心,未之加察也,此等處即見讀書察證,心細如髮。

在衛汗之可也,到氣才可清氣,入營猶可透熱轉氣,如犀角、元參、羚羊角等物,入血就恐耗血動血,直須涼血散血,如生地、丹皮、阿膠、赤芍等物。否則前後不循緩急之法,慮其動手便錯,反至慌張矣。

章虛谷曰:凡溫病初感,發熱而微惡寒者,邪在衛分;不惡寒而惡熱,小便色黃,已入氣分矣;若脈數、舌絳,邪入營分;若舌深絳,煩擾不寐,或夜有譫語,已入血分矣。邪在衛分,汗之,宜辛涼輕解,直清氣熱,不可寒滯。反使邪不外達而內閉,則病重矣。故雖入營,猶可開達,轉出氣分而解。

倘不如此細辨施治,動手便錯矣。先生為傳仲景之道脈,迥非諸家立言所及也。

璜按:治溫熱病,雖宜用涼解,然慮其寒滯,宣透法仍不可少。

王士雄曰:外感溫病,如此看法,風寒諸感,無不皆然。此古人未達之旨。近惟王清任知之。若伏暑溫病,自里出表,乃先從血分而後達於氣分。故起病之初,往往舌潤而無苔垢,但察其脈軟,而或弦,或微數,口未渴而心煩惡熱,即宜投以清解營陰之藥。殆邪從氣分而化,苔始漸平,然後再清其氣分可也。

伏邪重者,初起即舌絳、咽乾,甚有肢冷、脈伏之假象,宜大清陰分伏邪,繼必厚膩黃潤之苔漸生,此伏邪與新邪先後不同處。更有邪伏深沉,不能一齊外出者,雖治之得法,而苔退舌淡之後,逾一二日,舌復干絳,苔復黃燥。正如抽蕉剝繭,層出不窮,不比外感溫邪,由衛及氣,自營而血也。

秋月伏暑證,輕淺者邪伏膜原,深沉者亦多如此。苟閱歷不多,未必知其曲折乃爾也。附識以告留心醫學者。

璜按:此解字字金玉,可為法程。又按伏氣病將發未發時,類多舌絳,發熱後,衄血者甚多,由營分而達於氣分,即此可知。

又按:病由營發,益忌辛燥風藥。至肢冷脈伏,在閱歷未深者,遇此未免慌張。然既舌絳,又屬厥深熱深,以熱度表試之,肢雖冷而熱度亦高。開手即宜大劑清營,方免貽誤。

且吾吳濕熱害人最廣,如面色白,須要顧其陽氣,濕勝則陽微也,如法應清涼,用到十之六七,即不可過於寒涼,恐成功反棄。何以故耶?濕熱一去,陽亦衰微也。面色蒼者,須要顧其津液,清涼到十分之六七,往往熱減身寒,不可就云虛寒而投補劑,恐爐煙難熄,灰中有火也。須細察精詳,方少少與之,慎不可直率而往也。

璜按:此先生之慎重用藥也。清涼慮損陽,補劑慮助火。病機到此,惟育陰略佐溫運透濕,為善後妙法。

又有酒客里濕素盛,外邪入里,里濕為合。在陽旺之軀,胃濕恆多;在陰盛之體,脾濕亦不少,然其化熱則一。熱病救陰猶易,通陽最難,救陰不在血,而在津與汗;通陽不在溫,而在利小便。然較之雜證,則有不同也。

周澄之曰:二語為治溫病中半截要著,與前透風滲濕同一本領,下節攻裡,是後半截要著也。

璜按:泄陽分之邪熱,即所以救陰;利陰分之濕寒,即所以通陽。仲景竹葉石膏湯麻黃湯五苓散即是此意。二語直從《傷寒論》精研而出,特在溫熱病門用藥有不同耳。

再論三焦不得從外解,必致成里結。里結於何,在陽明胃與腸也。亦須用下法,不可以氣血之分,就不可下也。但傷寒邪熱在裡,劫爍胃津,下之宜猛;此多濕邪內搏,下之宜輕。

周澄之曰:濕邪最濡滯,來緩去亦緩。在表不可猛汗,在裡不可猛下。

傷寒大便溏,為邪已盡,不可再下;濕溫病大便溏,為邪未盡,必大便硬,慎不可再攻也,以糞燥為無濕矣。

王士雄曰:傷寒化熱,固是陽邪。濕熱凝滯者,大便雖不幹枯,黑如膠漆者有之,豈可目為陰邪,謂之濁邪可也。

璜按:傷寒大便溏,雖梔子豉湯,亦所禁用。若溫病之大便秘,宜大劑清解,至氣機通暢以後,仍下膠糞,而不幹結,且黏臭異常。切不可以糞溏而謂中虛。

再人之體,脘在腹上,其地位處於中,按之痛,或自痛,或痞脹,當用苦泄,以其入腹近也,必驗之於舌或黃或濁,可與小陷胸湯瀉心湯,隨症治之;或白不燥,或黃白相兼,或灰白不渴,慎不可亂投苦泄。其中有外邪未解,里先結者,或邪郁未伸,或素屬中冷者,雖有脘中痞悶,宜從開泄,宣通氣滯,以達歸於肺。如近世之杏、蔻、橘、桔等,是輕苦微辛,具流動之性可耳。

章虛谷曰:此言苔白為寒,不燥則有痰濕,其黃白相兼,灰白而不渴者,皆陽氣不化,陰邪壅滯,故不可亂投苦寒滑泄,以傷陽也。其外邪未解,而里先結,故苔黃白相兼而脘痞,皆宜輕苦微辛,以宣通其氣滯也。

王士雄曰:凡視溫證,必察胸脘。如拒按者,必先開泄。若苔白不渴,多挾痰濕,輕者橘、蔻、菖、薤,重者枳實、連、夏,皆可用之。雖舌絳、神昏,但胸下拒按,即不可率投涼潤,必參以辛開之品,始有效也。

璜按:腹痛或脹,伏氣病初發有之,病後亦有之。相其在氣、在營,於當用方中加入百合丹參、川楝、橘紅檀香、樸花之屬,往往獲效。

又按:伏暑病,脘悶作嘔者居多,不先開泄,變成昏迷及結胸者,往往而有。若舌乾絳,於清營養液方中,亦須佐以辛開之品。

再前云舌黃或濁,須要有地之黃。若光滑者,乃無形濕熱中有虛象,大忌前法。

周澄之曰:以有地、無地,分有形、無形。虛字即指無形,即膻中氣分空虛處也。

其臍以上為大腹,或滿或脹或痛,此必邪已入里矣,表證必無,或十隻存一。亦須驗之於舌,或黃甚,或如沉香色,或如灰黃色,或老黃色,或中有斷紋,皆當下之,如小承氣湯,用檳榔、枳實、青皮、元明粉、生首烏等。若未見此等舌,不宜用此等法,恐其中有濕聚太陰為滿,或寒濕錯雜為痛,或氣壅為脹,又當以別法治之。

王士雄曰:章氏以白為寒,非大溫其濕不去,是也。然苔雖白而不燥,還須問其口中和否?如口中自覺黏膩,則濕漸化熱,僅可用厚朴、檳榔等苦辛微溫之品;口中苦渴者,邪已化熱,不但大溫不可用,必改用淡滲苦降微涼之劑矣;或渴喜熱飲者,邪雖化熱,而痰飲內盛也,宜溫膽湯加黃連。

璜按:腹脹痛,溫熱病初起亦有之。有用通絡搜邪,熱發而脹痛尋止者,此乃伏邪由里出表之象。璜曾數見之。非太陰證也,至云濕聚太陰為滿,或寒溫雜證為痛等。夫脹滿,乃腸胃之病。太陰為脾,據仲景《傷寒論》亦以寒濕脹滿為太陰之病。蓋以寒邪因氣體之傳變而異。

陽勝則入陽明之腑,陰勝而入太陰之藏。與本節所云濕聚太陰為滿者,病形來源雖不同,而濕動太陰之證,則無不同也。西說以脾主收聚往來餘剩之血,以寬閒動脈,而保護臟腑。有發生白血輪之作用熱證傳染病,或因赤血球破壞其分解物,與血液熱入脾臟,而刺激之,則脾血管擴張充血,脾髓組織增生而成脾腫。此病頗多,我國醫學無此精切,合附錄之。

又按:臍上為大腹,乃胃也,非太陰之部位。太陰脾連於甜肉經,即膵臟也,主其甜汁,助膽汁,以消食物。或者脾病,甜肉經為之障礙,因之消化不良,胃部脹滿,故名之為太陰證乎。特存其說,以資考證。

再黃苔不甚厚而滑者,熱未傷津,猶可清熱透表;若雖薄而乾者,邪雖去而津受傷也,苦重之藥當禁,宜甘寒輕劑可也。

再論其熱傳營,舌色必絳。絳,深紅色也。初傳絳色中兼黃白色,此氣分之邪未盡也。泄衛透營,兩和可也。純絳鮮色者,包絡受病也,宜犀角、鮮生地、連翹鬱金石菖蒲等。延之數日,或平素心虛有痰,外熱一陷,里絡就閉,非菖蒲、鬱金等所能開,須用牛黃丸、至寶丹之類以開其閉,恐其昏厥為痙也。

何報之曰:溫熱病一發,便壯熱煩渴,舌心赤而有白苔者,雖滑仍當清裡,切忌表藥。

章虛谷曰:純絳鮮澤者,言無苔色,則胃無濁垢,而邪已入營,其熱在心包也。若平素有痰,必有舌苔;其心虛血少者,舌色多不鮮赤,或淡晦無神,邪陷多危而難治。於此可卜吉凶也。宜牛黃丸。痰濕盛而有垢濁之苔者,宜至寶丹。

璜按:邪陷心包,即西醫所謂神經中樞被細菌侵害之症也。此症輕者頭痛不安,意識混濁,重者或昏譫,或昏痙不知人。舌絳者,用牛黃丸、神犀丹多愈;舌淡晦者,雖神氣半明半昧,每每變生不測,不可不知。

再色絳而舌中心乾者,乃心胃火燔,劫爍津液,即黃連、石膏亦可加入。若煩渴、煩熱,舌心干,四邊色紅,中心或黃或白者,此非血分也,乃上焦氣熱爍津,急用涼膈散,散其無形之熱,再看其後轉變可也。慎勿用血藥,以致滋膩留邪。至舌絳望之若干,手捫之原有津液,此津虧濕熱薰蒸,將成濁痰矇蔽心包也。

王士雄曰:熱已入營,則舌色絳。胃火灼液,則舌心干,加黃連、石膏於犀角、生地等藥中,以清營熱而救胃津,即白虎加生地之例也。其舌四邊紅而不絳,中兼黃白而濁,故知其熱不在血分而在上焦氣分,當用涼膈散清之,勿用血藥,引入血分,反難解散也。蓋胃以通降為用。

若營熱蒸其胃中,濁氣成痰,不能下降,反上熏而矇蔽心包,望之若干,捫之仍濕者,是其先兆也。

璜按:此節辨在氣、在營,及邪時侵擾神明之候,尤為精到。蓋人身機括惟心營肺氣,及中樞神經,最為重要。其死人也動在俄頃。濕熱初病多在肺,次在營,又次則擾及神經。謂非由口鼻傳染而不可也。以生活最關係之肺臟、心臟,及腦神經,因熱病而波累而及,偶一誤治,對於生命遂有不良之結果。醫者遇此,尤當心細如髮,膽大於身,方足以生死人而肉白骨。

葉氏此論辨在氣,忌用血藥;辨在營,須清熱育陰。又恐穢濁矇蔽神明,以舌望之若干,手捫之原有津液,為濁邪害清,先事預防之播告。際此時幾尤須於當用藥中加芳香開竅諸品,以泄穢毒,而展神明。易曰:知幾其神乎。吾於葉天士先生而有以識之也。

再有熱傳營血,其人素有瘀傷宿血在胸膈中,其舌色必紫而暗,捫之濕,當加入散血之品,如琥珀、丹參、桃仁、丹皮等。不爾,瘀血與熱為伍,阻遏正氣,遂變如狂、發狂之證。若紫而腫大者,乃酒毒衝心。若紫而干晦者,腎肝色泛也,難治。

章虛谷曰:舌紫而暗,暗即晦也;捫之潮濕不幹,故為瘀血。其晦而乾者,精血已枯,邪熱乘之,故為難治。腎色黑,肝色青,青黑相合,而見於舌,變成紫晦。故曰腎肝色泛也。酒毒衝心,急加黃連清之。

舌色絳,而上有黏膩,似苔非苔者,中挾穢濁之氣,急加芳香逐之。舌絳欲伸出口,而抵齒難驟伸者,痰阻舌根,有內風也。舌絳而光亮,胃陰亡也,急用甘涼濡潤之品。若舌絳而乾燥者,火邪劫營,涼血清火為要。舌絳而有碎點白黃者,當生疳也。大紅點者,熱毒乘心也,用黃連、金汁。

其有雖絳而不鮮,乾枯而萎者,腎陰涸也,急以阿膠、雞子黃、地黃、天冬等救之。緩則恐涸極而無救也。

章虛谷曰:挾穢者,必加芳香以開降胃中濁氣,而清營熱矣。痰阻舌根,由內風之逆,則開降中又當加辛溫咸潤以息內風也。脾腎之脈皆連舌本,亦有脾腎氣敗而舌短不能伸者,其形貌面色亦必枯瘁,多為死症,不獨風痰所阻之故也。其舌不鮮,乾枯而萎,腎陰將竭,亦為危症。而黃連、金汁並可治疳也。

璜按:舌短難驟伸,死症恆多,風痰所阻,特間有之耳。余曾診兩人,一絳干顫動而難伸,一舌萎縮,濕膩苔布滿而難伸,均於診後一二日死。

王士雄曰:光絳而胃陰亡者,炙甘草湯去薑、桂,加石斛,以蔗漿易飴糖。干絳而火邪劫營者,晉之犀角地黃湯加元參、花粉、紫草、銀花、丹參、蓮子心,竹葉之類。若尤氏所云不能飲冷者,乃胃中氣液兩亡,宜復脈原方。

其有舌獨中心絳乾者,此胃熱心營受灼也,當於清胃方中加入清心之品。否則延及於尖,為津干火盛也。舌尖絳獨干,此火心上炎,用導赤散瀉其腑。

章虛谷曰:其干獨在舌心舌尖,又有熱邪在心與胃之別。尖獨干是心熱,其熱在氣分者必渴,以氣熱劫津也;熱在血分,其津雖涸,其氣不熱,故口乾而不渴也。多飲能消水者為渴;不能多飲,但欲略潤者為干。又如血分無熱而口乾者,是陽氣虛不能生化津液,與此大不同也。

王士雄曰:舌心是胃之分野,舌尖乃心之外候。心胃兩清,即白虎加生地、黃連、犀角、竹葉、蓮子心也;津干火盛者,再加西洋參、花粉、梨汁、蔗漿可耳;火上炎者,導赤散入童溲尤良。

再舌苔白厚而乾燥者,此胃燥氣傷也,滋潤藥中加甘草,令甘守津還之意。舌白而薄者,外感風寒也,當疏散之。若舌乾薄者,肺津傷也,加麥冬、花露、蘆根汁等輕清之品,為上者上之也。若白苔絳底者,濕遏熱伏也,當先泄濕透熱,防其就干也。勿憂之,再從里透於外,則潤變矣。

初病舌就干,神不昏者,急加養正透邪之藥;若神已昏,此內匱矣,不可救藥。

章虛谷曰:苔白而厚,本是濁邪,乾燥傷津則濁結不能化,故當先養津而後降濁也。肺位至高,肺津傷,必用輕清之品,方能達肺。若氣味厚重而下走,則反無涉矣。故曰上者上之也。濕遏熱伏,必先用辛開苦降以泄其濕,濕開熱透,故防舌乾,再用苦辛甘涼,從里而透於外,則胃氣輸布,舌即變潤,自能作汗,而熱邪亦可隨汗而解。若初病舌即干,其津液素竭也,急當養正,略佐透邪。

若神已昏,則本元敗而正不勝邪,不可救矣。

王士雄曰:有初起舌乾,而脈滑、脘悶者,乃痰阻於中,而液不上潮,未可率投補益也。

璜按:白苔絳底,或厚黃苔絳底,秋後伏熱證多見之。乃營分之熱,受膈間濕邪矇蔽也。見此舌詢之,無不脘悶。此證滋液則助痰,運濕則益熱,用升提則神昏,久服元參、生地、二冬等類,則動中宮之濕,痰氣升浮,氣道不利,陰霾蔽天,往往氣逆眼吊,肢冷神呆而死。溫熱病雖宜育陰,獨於此證則宜慎。

又不拘何色,舌上生芒刺者,皆是上焦熱極也,當用青布拭冷,薄荷水揩之,即去者生,旋即生者險矣。

生芒刺者,苔必焦黃或黑。無苔者,舌必深絳。其苔白,或淡黃者,胃無大熱,必無芒刺,或舌尖,或兩邊有小赤瘰。是營熱鬱結,當開泄氣分,以通營清熱也,宜涼膈散主之。

舌苔不燥,自覺悶極者,屬脾濕盛也。或有傷痕血跡者,必問曾經搔挖否?不可以有血,而便為枯證,仍從濕治可也。再有神情清爽,舌脹大,不能出口者,此脾濕胃熱,鬱極化風,而毒延口也,用大黃磨入,當用劑內,則舌脹自消矣。

何報之曰:凡中宮有痰飲水血者,舌多不燥,不可誤認為寒也。

周澄之曰:此即前舌絳難伸,痰阻內風之證。一為縮急,一為脹大,前人有用生蒲黃末塗舌者,大致總不外苦辛開痰降熱也。

再舌上白苔黏膩,吐出濁厚涎沫,口必甜味也,為脾癉病。乃濕熱氣聚,與穀氣相搏,土有餘也,盈滿則上泛。當用省頭草芳香辛散以逐之,則退。若舌上苔如鹼者,胃中宿滯。挾濁穢鬱伏,當急急開泄,否則閉結中焦,不能從膜原出矣。

章虛谷曰:脾癉而濁泛口甜者,更當視其舌本。如紅赤者為熱,當辛通苦降以泄濁;如色淡不紅,由脾虛不能攝涎而上泛,當健脾以降濁也。苔如鹼者,濁結甚,故當急急開泄,恐內閉也。

璜按:脾癉多由痰涎聚於胸脘,甚者如有物憑焉,寒熱將發,每從痰食結聚處而出。胸脘冷則肢體淅淅惡寒。胸脘溫則肢體翕翕發熱。是證余曾治之,大概以辛香逐穢,溫運除痰立法。

周澄之曰:溫病必察胸脘,如拒按者,即舌絳神昏,亦宜辛苦開泄,不可率投甘潤,緣甘寒清潤之藥,得大熱煎熬,其膏液即化為膠涎,結於脘中矣。惟胃燥津傷乃可以甘潤養胃,為其胃中本虛也。

王士雄曰:濁氣上泛者,涎沫厚濁,小溲黃赤;脾虛不運者,涎沫稀黏,小溲清白,見症迥異。虛證宜溫中以攝液,即理中湯,或四君加益智之類可也。何亦以降濁為言乎?疏矣。

若舌無苔,而有如煙煤隱隱者,不渴肢寒,知挾陰病。如口渴煩熱,平時胃燥舌也,不可攻之。若燥者,甘寒益胃;若潤者,甘溫扶中。此何故?外露而里無也。

章虛谷曰:凡黑苔,大有虛實寒熱之不同。即黃白之苔,因食酸味,其色即黑,尤當問之。其潤而不燥,舌色並不紫赤,或無苔如煙煤者,正是腎水來乘心火,其陽虛極矣。若黑而燥裂者,火極變水色,如焚木成炭而黑也。虛實不辨,死生反掌耳。

周澄之曰:舊注舌黑有因食酸味,又食橄欖,令舌黑,枇杷令舌黃,不可誤以為病也。大黃亦令舌黃,更能令小便黃赤。此等俱宜平時細心察之。

若舌黑而滑者,水來剋火,為陰證,當溫之。若見舌縮,此腎氣竭也,為難治。欲救之,加人參、五味,勉希萬一。舌黑而乾者,津枯火熾,急急瀉南補北。若黑燥而中心厚焙者,急以鹹苦下之。

何報之曰:發熱症夾血,多有中心黑潤者,勿誤作陰證治之。

章虛谷曰:黑苔而虛寒者,非桂、附不可治,佐以調補氣血,隨宜而施。若黑燥無苔,胃無濁邪,故當瀉南方之火,補北方之水。仲景黃連阿膠湯主之。黑燥而中心厚者,胃濁邪熱乾結也,宜用硝、黃鹹苦下之矣。

璜按:舌至黑苔,最為危候,此節辨寒熱虛實,具見明晰,再以脈症參之,病無遁情矣。以至危之候,真能辨虛實寒熱,多可起死回生。奈今之學西醫者,每鄙中醫之言寒熱虛實為陳羹土飯。嗚呼,其然豈其然乎?

周澄之曰:王注云,更有陰虛舌黑者,苔不甚燥,口不甚渴,其舌甚赤。或舌心雖黑,無甚苔垢,舌本枯而不甚赤,症雖煩渴、便秘,腹無滿痛,神不甚昏,俱宜壯水滋陰,不可以為陰證也。若黑苔望之,雖燥而生刺,但渴不多飲,或不渴,其邊或有白苔,舌本淡而潤者,亦屬假熱,治宜溫補。若舌心並無黑苔,舌根有黑苔而燥者,宜下之。

以熱在下焦也。若舌本無苔,惟尖黑燥,為心火自焚,不治。按此死血攻心也。此段論黑苔,為葉氏所未及,故附錄之。

舌淡紅無色,或干而色不榮者,當是胃津傷,而氣無化液也,宜炙甘草湯,不可用寒涼藥。

何報之曰:紅嫩如新生,望之似潤,而燥渴殆甚者,為妄行汗下,以致津液竭也。

章虛谷曰:淡紅無色,心脾氣血素虛也,更加干而色不榮,胃中津氣亦亡也,故不用苦寒藥。炙甘草湯養氣血以通經脈,其邪自可漸去矣。

璜按:邪在氣多淡紅,邪在血多深紅。干而色不榮,不徒津亡,兼傷其血矣。此等候不宜徒診舌,須兼脈症辨之。

若苔白如粉而滑,四邊色紫絳者,溫疫病初入膜原,未歸胃腑,急急透解,莫待傳陷而入為險惡之病,且見此舌者病必見凶,須要小心。凡斑疹初見,須用紙捻照見胸背兩脅。點大而在皮膚之上者為斑,或云頭隱隱,或瑣碎小粒者為疹,又宜見小而不宜見多。按方書謂斑色紅者屬胃熱,紫者熱極,黑者胃爛,然亦必看外證所合,乃可斷之。

章虛谷曰:溫疫白如積粉之厚,其穢濁重也。舌本紫絳則邪熱為濁所閉,故當急急透解。

王士雄曰:溫熱病舌絳而白苔滿布者,宜清肅肺胃。更有伏痰內盛,神氣昏瞀者,宜開痰為治。黑斑藍斑亦有可治者。

璜按:溫疫斑疹,東醫名為猩紅熱,西醫以為嚕哂噢拉,我國則以為熱毒鬱於血中,當汗不汗,當下不下,火盛不解,釀成是證也。病之初起,舌之邊緣有強度發赤,中央部及基底部被以帶青灰白色及灰白黃色之苔,前兆期多有劇烈之惡寒反復,或一回之戰慄開其端。在小兒每發全身痙攣,體溫升騰,達於三十九度或四十度,噁心嘔吐,心悸亢進,全身倦憊,頭痛,咽喉亦或痛,甚至嚥下困難此等症。

疫咳假痘小腸壞症,盛行時多有之,藍斑少見,黑斑半出半隱,必兼喉嚨極腫,每多潰爛朽腐,內致流血,自內胃肉皮起流入小腸內,皮下入溺管內,皮多成死候。

然而春夏之間,濕病俱發疹為甚,且其色要辨。如淡紅色,四肢清,口不甚渴,脈不洪數,非虛斑即陰斑。或胸微見數點,面赤足冷,或下利清穀,此陰盛格陽於上而見,當溫之。

章虛谷曰:此專論斑疹,不獨溫疫所有,且有虛實之迥別也。然火不郁不成斑疹。若虛火力弱而色淡,四肢清者,微冷也,口不甚渴,脈不洪數,其非實火可徵矣,故曰虛斑。若面赤足冷,下利清穀,此陰寒格拒其陽於外,內真寒外假熱,鬱而成斑,故直名為陰斑也。須附、桂引火歸元,誤投涼藥即死。實火誤補亦死,最當詳辨也。

璜按:陰證發斑,狀如蚊跡,多出胸背手足間,但稀少而淡紅,身雖熱而安靜。以其人元氣素弱,心腎有虧,當補不補,則陰凝不解,或服涼藥太過,以致變成陰證。寒鬱於下,逼其無根失守之火,聚於胸中,薰灼脾胃,傳於皮膚,而發斑點。此證宜溫補托邪。西醫不識也,嘗考西醫全書云,亦有尋常症於行病之後,忽見甚危者,其脈極弱,症已回散,身冷逾數,時即死者,此即葉氏所謂陰斑也。

又云,嘗有周身腫脹,復積水成臌症者,其小便短少,色黑,內有瘀血,尿濁重而多蛋白,嘔瀉齊至,頭痛,困倦無神,身熱時輕時重,脈遲而散亂,此為出疹臌症,抑又死症也。其所以然之故,不盡由內腎壞所致,亦因肺與小腸有病而然。又有尿清白而極少,或數日無小便者,此則內腎伏毒,必覺眼矇,昏迷不醒與抽筋,隨則因腦流血而斃。或肺腫脹而絕,或精力耗盡而死。

此二證熱本不甚,以其元氣素弱不能送毒外出,致成種種危候。所云久病之虧,窮必及腎,亦即陰證發斑之類耳。故治此證,誤涼誤補,均有大害,全在醫者,心有靈犀,當機立斷,乃能起死回生。余嘗治一王姓,疹後,疹未全收,身微熱,面色無華,喉中痰聲漉漉,脈象虛弱,醫者猶用清熱通套之品。余獨排眾議,投以王清任可保立蘇湯,而熱退痰收。

嗚呼,醫豈易言哉。方見《醫林改錯》。

若斑色紫而小點者,心包熱也;點大而紫,胃中熱也。黑斑而光亮者,熱勝毒盛,雖屬不治,若其人氣血充實,或依法治之,尚可救;若黑而晦者必死;若黑而隱隱,四旁赤色,火鬱內伏,大用清涼透發,間有轉紅,或可救者。若夾斑帶疹,皆是邪之不一,各隨其部而泄。然斑屬血者恆多,疹屬氣者不少。

斑疹皆是邪氣外露之象,發出宜神清氣爽,為外解里和之意;如斑疹出而昏者,正不勝邪,內陷為患,或胃津內涸之故。

章虛谷曰:此論實火之斑疹也。點小即是從血絡而出之疹,故熱在心包;點大從肌肉而出為斑,故熱在胃。黑而光亮者,元氣猶充,故或可救;黑暗則元氣敗,必死矣。四旁赤色,其氣血尚活,故可透發也。斑疹夾雜,經胃之熱,各隨其部而外泄。熱邪入胃,本屬氣分,見斑則邪屬於血者多矣。

疹從血絡而出,本屬血分,然邪由氣而閉其血,方成疹也。必當兩清氣血,以為治也。既出而反神昏,則正不勝邪而死矣。

璜按:斑疹病毒,西醫以為在血液、淚液、鼻喉、頭、及氣管枝分泌物,迨疹之既發,串連成片,周身紅紫,舌苔黃厚,色紅起泡。日間,心神慌亂,夜裡,常譫語,以實證論。實,不無在氣、在血之分,惟察其皮肉積血頗多,故治法尤以清血為要。此等症常隨疫咳、假痘、小腸炎等而發生。

或來熱度之升騰,或見心臟之衰弱,或顯呈腦障害之症狀,常由熱度過高,兼心腦兩症狀而死。間有尿中含多量蛋白質,起腎臟圓柱及血液之排泄,尿量減少,體溫升騰,則又有內腎炎之發生,於此則乏尿,後則發尿毒症而斃命。蓋溫熱中之斑疹,其關係有如此者。

再有一種白㾦,小粒如水晶色者,此濕熱傷肺,邪雖出而氣液枯也,必得甘藥補之。或未至久延,傷及氣液,乃濕鬱衛分,汗出不徹之故,當理氣分之邪。或白如枯骨者多凶,為氣液竭也。

王士雄曰:濕熱之邪,鬱於氣分,失於輕清開泄,幸不傳及他經,而從衛分發白㾦者,治當清氣分之餘邪。邪若久郁,雖化白㾦,而氣機隨之以泄,故宜甘濡以補之。苟色白如枯骨者,雖補以甘藥,亦恐不及也。

楊素園曰:濕熱素盛者,多有此症。然在溫病中為輕症,不見有他患。其白如枯骨者,未經閱歷,不敢臆斷。

汪謝城曰:白㾦,前人未經細論,此條之功不少。白如枯骨者,余曾見之,非惟不能救並不及救。故俗醫一見白㾦,輒以危言恐嚇病家。其實白如水晶色者,絕無緊要,吾見甚多。然不知甘濡之法反投苦燥升提,則不枯者亦枯矣。

璜按:白如枯骨,必兼發喘,此死症也。余臨證時曾見之。

再溫熱病,看舌之後亦須驗齒。齒為腎之餘,齦為胃之絡。熱邪不燥胃津,必耗腎液,且二經之血皆走其地,病深動血,結瓣於上。陽血者色必紫,紫如干漆;陰血者色必黃,黃如醬瓣。陽血若見,安胃為主,陰血若見,救腎為要。然豆瓣色者多險,若症還不逆者,尚可治,否則難治矣。何以故耶?蓋陰下竭,陽上厥也。

章虛谷曰:腎主骨,齒為骨之餘。故齒浮齦不腫者,為胃火水虧也。胃脈絡於上齦,大腸脈絡於下齦,皆屬陽明,故牙齦腫痛為陽明之火。若濕入胃,則必連及大腸。血循經絡而行,邪熱動血而上結於齦。紫者為陽明之血,可清可瀉;黃者為少陰之血,少陰血傷為血竭,其陽上亢而氣厥逆,故為難治。

璜按:此節言齒齦紫黃,據初病言耳。若久病,黃者為多。余曾治黃氏婦,神氣昏沉,面黃,唇黃,齒齦黃而無熱,自汗出,脈浮虛,牙關緊急不開,延四日矣。小便時下,三日前大便溏泄一次。因思此病全屬虛證。然見其面有慘狀,身無厥冷,汗出脈虛,又屬可治。因仿張令韶案,令按其腹,病者似覺痛苦,手足抽動,再接兩次,俱然。

斷為大實有虛象,用大承氣下之。汗收噤開,身能轉側;神氣未清,再投以復脈湯去薑、桂加紫雪丹,遂愈。復用養營理中善後而痊愈。然則齦黃,豈盡少陰血傷耶?附此備考。

齒若光燥如石者,胃熱甚也。若無汗惡寒,衛偏勝也,辛涼泄衛,透汗為要。若如桔骨色者,腎液桔也,為難治;若上半截潤,水不上承,心火上炎也,急急清心救火。俟枯處轉潤為妥。

章虛谷曰:胃熱甚而反惡寒者,陽邪內郁,表氣不通,故無汗而為衛氣偏勝。當泄衛以透發其汗,則內熱即從表散矣。凡惡寒而汗出者,為表陽虛,腠理不固,雖有內熱,亦非實火矣。齒燥有光者,胃津雖干,腎氣未竭也。如枯骨者,腎亦敗矣,故難治也。上半截潤,胃津養之;下半截燥,由腎水不能上滋其根,而心火燔灼,故急當清心救水。

仲景黃連阿膠湯主之。

璜按:白如枯骨,大劑養肝腎之陰,亦有愈者。

若咬牙齧齒者,濕熱化風,痙病;但咬牙者,胃熱走其絡也。若咬牙而脈症皆衰者,胃虛無谷以內榮,亦咬牙也。何以故耶?虛則喜實也。舌本不縮而硬,而牙關咬定難開者,此非風痰阻絡,即欲作痙證,用酸物擦之即開,木來泄土故也。

章虛谷曰:牙齒相齧者,以內風鼓動也;但咬不齧者,熱氣盛而絡滿,牙關緊急也。若脈症皆虛,胃無谷養,內風乘虛襲之入絡而亦咬牙,虛而反見實象,是謂虛則喜實,當詳辨也。又如風痰阻絡為邪實,其熱盛化風,欲作痙者,或由傷陰而挾虛者,皆當辨也。

若齒垢如灰糕樣者,胃氣無權,津亡濕濁用事,多死。而初病齒縫流清血,痛者,胃火沖激也;不痛者,龍火內燔也。齒焦無垢者,死;齒焦有垢者,腎熱胃劫也。當微下之,或玉女煎清胃救腎可也。

章虛谷曰:齒垢由腎熱蒸胃中濁氣所結,其色如灰糕,則枯敗而津氣俱亡,腎胃兩竭,惟有濕濁用事,故死。齒縫流清血,因胃火者出於齦,胃火沖激故痛;不痛者出於牙根,腎火上炎故也。齒焦者腎水枯,無垢則胃液竭,故死;有垢者火盛而氣液未竭,故審其邪熱甚者,以調胃承氣微下其胃熱。腎水虧者,玉女煎清胃滋腎可也。

再婦人病溫與男子同,但多胎前產後,以及經水適來適斷。大凡胎前病,古人皆以四物加減用之,謂護胎為要,恐來害娠;如熱極,用井底泥藍布浸冷,覆蓋腹上等,皆是保護之意,但亦要看其邪之可解處。用血膩之藥不靈,又當省察,不可認板法,然須步步保護胎元,恐損正邪陷也。

章虛谷曰:保護胎元勿使邪熱入內傷胎也。如邪猶在表分,當從開達外解。倘執用四物之說,則反因邪入內,輕病變重矣。故必審其邪之淺深而治,為至要也。若邪熱迫胎,急清內熱為主,如外用泥、布等蓋覆。恐攻熱內走,反與胎礙,更當詳審,勿輕用也。總之清熱解邪,勿使傷動其胎,即為保護。

若助氣和氣以達邪,猶可酌用。其補血膩藥,恐反遏其邪也。且《內經》曰:婦人重身,毒之何如?岐伯曰:有故無殞亦無殞也,大積大聚其可犯也,衰其大半而止,不可過也。故如傷寒陽明實熱證,亦當用承氣下之,邪去則胎安也。蓋病邪淺則在經,深則在腑。而胎繫於臟,攻其經腑,則邪當其藥,與臟無礙;若妄用補法以閉邪,則反害其胎矣。

倘邪已入臟,雖不用藥,其胎必殞,而命難保。所以《經》言,有故無殞者,謂其邪未入臟,攻其邪亦無殞胎之害也。故要其在辨證明晰,用法得當,非區區四物所能保胎者也。故先生曰,看其邪之可解處,不可任板法,至哉言乎。

璜按:孕婦患溫熱證,按證施治,較常人尤須多用大劑,急奪其熱,即所以保其胎。若遲疑貽誤,以致腹痛如椎,腰痛如折,服藥已無及矣。溫熱病多損胎,痢疾亦多墮胎。胎墮後神氣昏沉,手足厥冷者多死。古云:需者,事之賊;醫者,病家慎。勿以假小心誤事也。

至於產後之法,按方書謂慎用苦寒,恐傷其已亡之陰也。然亦要辨其邪能從上中解者,稍從證用之,亦無妨也。不過勿犯下焦,且屬虛體,當如虛怯人病邪而治。總之無犯實實虛虛之禁,況產後當氣血沸騰之候,最多空竇,邪勢必乘虛內陷,虛處受邪,為難治也。

徐洄溪曰:產後血脫,孤陽獨旺,雖石膏、犀角對症,亦不禁用。而世之庸醫,誤信產後宜溫之說,不論病證,皆以辛熱之藥,戕其陰而益其火,無不立斃。我見甚多,葉案中絕無此弊,足徵學有淵源。

魏柳洲曰:近時專科及庸手,遇產後一以燥熱溫補為事,殺人如麻。

璜按:產後患溫熱病者最多,直按證施治。蓋陰血素虧,溫邪易於感受也。吳鞠通「解產難」,王孟英產後各醫案,均可為法程。

又有一種產褥熱者,其故因產婆處置產婦或褥婦之時,消毒未曾嚴密,有毒之黴菌由產婆或產婦之手,及器具布片等物,帶入產門以內,自子官傷部竄入血中,遂發為病。其症有敗血與膿毒兩種。敗血症者,該毒菌為淋巴管所吸收,先犯生殖器,次及腹膜,遂為害於全身。

多發於產後第一日至第三日,始則惡寒戰慄,無何即發三十九至四十一度之大熱,脈搏頻數,先在百二十至以上,繼則熱候不正或低至三十八九度,清晨尤低,僅僅三十七八度,惟脈搏疾駛如故。

病婦頭痛口渴,食欲減損,身體倦怠,時或精神朦朧,腹部始而脹滿,疼痛加劇,嘔惡頻仍,呼吸短促,脈搏增進,多至百四十或百六十,呼吸異常困苦,精神昏瞀,或發譫語,亦有至死精神毫無變異者。症狀至此,終歸於死。更有一種麻痹症狀,病人毫不覺痛,亦不知病之危篤而轉,自覺爽適,惟脈搏之數幾不能數。我國醫者所云七極八死也。

頃之四肢逐漸厥冷,容貌不良,言語艱澀,遂至於死。其遷延久長者,雖幸得保其生命,然毒質一旦達於肋膜、肺臟、心臟、腦部等,現危險之症狀,亦屬不治。凡罹此病之產婦,或褥婦,鮮有不死亡者。如脈搏過百四十,兼發腦症,嘔吐劇甚,其危急尤可知。若經一星期而腹膜炎尚不顯著,或略有治愈之望。

膿毒輕者,毒菌系自靜脈傳入,而播及心、肺、脾、肝、腎諸臟腑,使此等之組織,逐漸潰爛為膿。此外尚有侵及時膜、眼球、腦部、關節等者,多發於產後第一星期之終,或第二星期之中。其無腹膜炎者,每以惡寒、戰慄而始,壯熱如前,一二時後全身發汗,乃漸下降。經一二日或數時後,寒戰如故,壯熱又如故一。

若瘧疾之發熱,然發作後之熱度每較尋常為低,亦有止於常度者。然設於同時犯數多之臟腑,則大熱無解退之時。其症隨所犯之臟腑而異,犯肺則咳嗽不已,頻咯血痰;犯肝則發劇烈之黃疸;犯腎則小便減少,排蛋白尿或血尿等;犯心亦如敗血症。但病情之變化最多,發則往往寒戰,熱候異常下降,脈細而數,不安不眠,昏睡諸腦症狀,發生極多。

又有患腦膜炎而來,頭痛項直,及全身痙攣諸症狀者;犯眼球則化膿而發劇痛,因而失明者;犯關節則脹痛異常。以上兩種證候有僅具其一者,有合併而至者,有中途變遷者。但兩證相較,猶以膿毒一證較為佳良,死亡亦較少。預防之法,總宜消毒。若既發生,應速醫治。腹部疼痛,用炒黑楂肉一二兩,砂糖酌量。

體力衰脫,進牛乳、肉汁、葡萄酒等。大便秘結,大劑潤血,施灌腸法,陰部速以淡石灰酸水洗滌,傷處塗沃度酒等。體壯發熱,西國用退熱藥,我國則和血清熱行瘀。譫語虛脫,用樟腦(一分三釐)、白糖(五分),研和分五包,每二時服一包。

如經水適來適斷,邪將陷血室。少陽,《傷寒》言之詳悉,不必多贅。但數動與正傷寒不同。仲景立小柴胡湯,提出所陷熱邪,參、棗扶胃氣,以衝脈隸陽明也,此與虛者為合治。若熱邪陷入,與血相結者,當從陶氏小柴胡湯,去參、棗,加生地、桃仁、楂肉、丹皮或犀角等。

若本經血結自甚,必少腹滿痛,輕者刺期門,重者小柴胡湯去甘藥,加延胡、歸尾、桃仁,挾寒加肉桂,心氣滯者加香附陳皮枳殼等。然熱陷血室之證,多有譫語如狂之象,防是陽明胃實。血結者,身體必重,非若陽明之輕旋便捷者,何以故耶?陰主重濁,絡脈被阻,側旁氣痹,連胸背,皆拘束不遂。故去邪通絡,正合其病。

往往延久,上逆心胞。胸中痹病,即陶氏所謂血結胸也。王海藏出一桂枝紅花湯,加海蛤、桃仁。原是表裡上下,一盡終解之理,看此方大有巧手,故錄出以備學者之用。

章虛谷曰:數動未詳,或「數」字是「變」字之誤。更俟明者正之。衝脈為血室,肝所主,其脈起於氣街,氣街陽明胃經之穴,故又隸屬陽明也。邪入血室,仲景分淺深而立兩法。其邪深者,云如結胸狀,譫語者,刺期門,隨其實而瀉之,是從肝而瀉其邪,亦即陶氏所謂血結胸也。其邪淺者,云往來寒熱如瘧狀,而無譫語,用小柴胡湯,是從膽治也。

蓋往來寒熱,是少陽證,故以小柴胡散提少陽之邪,則血室之熱,亦可隨之外出。以肝膽為表裡,故深則從肝,淺則從膽,以導泄血室之邪也。今先生更詳症狀,並採陶氏、王氏之方法,與仲景各條合觀,誠為精細周至矣。其言小柴胡湯,惟虛者為合法,何也?蓋傷寒之邪,由經而入血室,其胃無邪,故可用參、棗。若溫熱之邪,先已犯胃,後入血室,故當去參、棗。

惟胃無邪及中虛之人,方可用之耳。須知傷寒之用小柴胡者,正防少陽經乘虛入胃,故用參、棗,先助胃以御之。其與溫熱之邪,來路不同,故治法有異也。

王士雄曰:溫邪熱入血室有三證,如經水適來,因邪陷入,而搏結不行者,此宜破其血結;若經水適斷,而邪乃乘血舍之空虛以襲之者,宜養營以清熱;其邪熱傳營,逼血妄行,致經未當期而至者,宜清熱以安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