吳瑞甫

《中西溫熱串解》~ 卷二 (3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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卷二 (3)

1. 續雷少逸

雷少逸云:溫者,溫熱也;瘟者,瘟疫也。其音同,其病實不同矣。吳又可《瘟疫論》中,謂瘟即溫也。鞠通《條辨》,統風溫、溫熱、溫疫、溫毒、冬溫為一例。兩家皆以溫、瘟為一病,不知溫熱本四時之常氣,瘟疫乃天地之癘氣。如春令之春溫、風溫,夏令之溫病、熱病,長夏之暑溫,夏末秋初之濕溫,冬令之冬溫,鞠通之書,皆已備述。至瘟疫之病,邪由口鼻而入,沿門闔境相同。

有頭面、頸項、頰腮並腫者為大頭瘟;發塊如瘤,遍身流走者為疙瘩瘟;胸高脅起,嘔血如汁者為瓜瓤瘟;喉痛頸大,寒熱便秘者為蝦蟆瘟;兩腮腫脹,憎寒惡熱者為鸕鷀瘟;遍身紫塊,發出黴瘡者為楊梅瘟;小兒邪郁皮膚,結成大小青紫斑點,為葡萄瘟。此皆瘟疫之症,與溫病因時之症之藥,相去徑庭,決不能溫、瘟混同立論也。

少逸此論,苦心分明,殊為確鑿。然其謂溫病之書,不能治瘟疫;瘟疫之書,不能治溫病,則言之太過也。夫溫為常氣,瘟為雜氣,二者截然不同,而究其病原,多從手太陰主治。若銀翹散桑菊飲普濟消毒飲皆初起治病之良方也。故謂溫、瘟與傷寒太陽病之症之治不同則可,謂溫病之書不能治瘟疫,則未可。

況讀葉香岩之《外感溫熱篇》,其診舌各法,無論溫熱、瘟疫,俱可准此施治。戴麟郊之《廣瘟疫論》,以之診伏氣、溫熱,辨證大略相同。王士雄精於溫病,以治溫病大法,註釋余師愚《疫病篇》,細及毫芒。由此觀之,溫熱書何嘗不可以治瘟疫哉!《傷寒》治六氣之書也,麻、桂、青龍等方,不可治瘟熱。傳至陽明及三陽各病,有是病則用是方,溫熱、傷寒,俱可通用。

矧瘟疫多隨四時常氣而發,正宜按氣候調治,而佐以解毒、搜邪、滌穢之品。學者誠能精參溫熱、瘟疫各書,而因心化裁以通其變,於治溫大法,措之裕如矣。

元和陸懋修云:吳氏書名「瘟疫」,而不知其所論但為溫疫。戴氏專論溫熱,而不知其書之不可以名「瘟疫」。此直以溫、瘟為二證,且以戴氏之五兼十夾,為主溫熱立論也。而按之楊慄山論說,謂仲景書言治溫病,可刺五十九穴,只言溫病,未有所謂瘟疫也。後人省「氵」加「疒」為「瘟」,即「溫」字也;省「彳」加「疒」為「疫」,即「疫」字也。

又如病證之「證」,後人省「登」加「正」為「証」,後又省「言」加「疒」為「症」,即「證」字也。古人並無「瘟」字、「疫」字、「證」字、「症」字,皆後人之變易耳。不可因變易其文,遂以「瘟」、「溫」為兩病。不知「溫」、「瘟」多屬時行之氣,西人謂之「輕重熱症」及「有毒熱症」是也。

凡初起惡寒,發熱後即不惡寒,便謂之「溫」。時行疫癘,挾毒而發,便謂之「瘟」。其判證處當苦心分明,總不若西人之論「輕重熱症」及「有毒熱症」,為得執簡御煩之法也。

2. 論戴麟郊五兼十夾

戴麟郊《廣瘟疫論》,其辨證分五兼十夾,於熱疫大法頗詳備。竊以為十夾體會病情,精粹語尚多。五兼不過隨時令、時行之氣而發也。夫病既為瘟疫,則無論兼寒、兼風、兼暑、兼瘧、兼痢,治其疫而病自瘳,一定不易之法也。瘟疫、溫熱、傷寒,病原菌分別極清,不可含混。

特我國尚無顯微鏡試驗方法,今且依中學說解之。果系兼寒而脈浮數、浮弦、浮大,身痛,惡寒,無汗,於辛涼解毒方中,佐以透汗解表,若蔥豉、薄荷杏仁蘆根橘皮之類,自然汗出而解,寒邪悉去。若兼風而多汗,鼻塞,鼻鳴,嚏噴、咳嗽,試有如戴氏所云時疫著寒,能令病勢增重,兼風反令病勢易解。以寒邪主凝泣,則疫邪內郁,郁一分,病勢增痼一分。

風主遊揚,則疫邪外疏,疏一分,病勢解散一分。審其兼風而發者,桑菊飲治之甚妙。若夫兼暑、兼瘧、兼痢,病狀雖殊,病情則一。夫溫疫、溫熱多發於夏秋之間,其原由於暑濕,若時行,若瘧痢,其病皆能傳染。因其時有其氣,故沿門闔境,靡不相同。西醫之所謂菌,即中國所謂時行之氣也,其為病多似瘧。

有陷下作痢者,有瘧痢交作者,察其原皆由時令發生之毒菌內侵,故不瘧則痢,非痢則瘧耳。或始雖患熱疫,比及化瘧,則病漸愈。並有患熱疫腹痛頻下,似痢非痢者,此等病西醫前以為染黴毒氣,近今醫學日進,乃以為寄生蟲並黴菌之所傳染耳。若依中法以治時瘧之例清其源,以治濕熱之例塞其流,精參葉案,並熟讀溫熱諸書,融會而化裁之,於兼暑、兼瘧、兼痢諸治法,思過半矣。

瘧由蚊嘴寄生蟲螫人而發,痢由大腸桿菌而發,二者病原菌截然不同。然我國每有瘧痢交作者,且有瘧邪陷下作痢者,用仲景小柴胡湯加銀花、天花粉,兼解腸熱,並滑痢其腸,靡不取效。蓋瘧、痢同一病原者有之,此則檢驗黴菌,未盡可恃也。金雞納霜為治瘧特效藥,為其殺菌最有功力也。

乃有服之而變痢,百藥不效,必須用小柴胡湯治瘧方法方效,則殺菌之藥又未盡可恃也。噫,病變無窮,必拘拘於檢查病原蟲一法,謂確由鏡檢之目力所得,且鄙視中醫法為影響模糊。嗚呼!其然豈其然乎!附識之以告世之習東、西醫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