董宿

《奇效良方》~ 卷之五十四 (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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卷之五十四 (2)

1. 瘡瘍當分臟腑

《內經》曰:諸痛癢瘡,皆屬心火。又云:營氣不從,逆於肉理,乃生腫。又云:膏粱之變,足生大疔。又云:熱勝血則為癰膿。又云:地之濕氣,感則害人皮肉筋脈。東垣謂濕氣外傷,則營氣不行。榮衛者,皆營氣之所經營也。營氣者,胃氣也,運氣也。營氣為本,本逆不行,為濕氣所壞,而為瘡瘍也。

但《瘡瘍論》中多言二熱相搏,熱化為膿。有言熱化為膿者,有言濕氣生瘡。寒化為熱而為膿者,此皆瘡疽之源也。當看是何部分所發,所用之藥,引經為先,兼見次之,以脈別之,是陰是陽,用藥在乎主治,宜以先瀉其榮,治瘡之本。若不次序,本逆而助火,濕熱相合,敗壞肌肉而為膿血者,當分而治之。

且如一歲之中,火熱無過四五月之間,是時諸物皆不壞爛者,六七月之間,濕令大行之際,近取諸身,濕熱在身,豈不敗壞肌肉,此理明矣。大抵瘡瘍之疾,經云:六腑不和,流結為癰,要分臟腑之屬,經絡之異,六陰六陽之經,有多氣少血者,有多血少氣者,有多氣多血者,不可一概論之。經言癰者,榮衛稽留於經脈之中,則澀而不行,則衛從之而不通,壅遏而不得行,故熱。

大熱不止,熱勝則肉腐,肉腐則為膿。然此不能陷,骨髓不為焦枯,五臟不為傷,故曰癰疽者,熱氣純盛,下陷肌膚筋骨,髓枯肉運,五臟血氣竭,其毒下陷筋骨及良肉,故云疽。疽者皮堅,上如牛領之皮;癰者皮薄,上以澤之,是知癰者壅也,六腑不和之所生,淺而大也,疽者沮也,五臟不調之所致,深而惡也。六腑主表,其氣淺,故癰皮薄而腫高;五臟主裡,其氣深,故疽皮厚而腫堅。

皆根著臟腑,見於肌肉,營氣不從,氣血壅沮而生也。其所出之道有異者耶,毒從虛而出也。假令太陽經虛從背出,少陽經虛從鬢出,陽明經虛從髭出,督脈經虛從腦出,余者從經所出取焉。

今富貴之人,不知其節,以飲食炙爆,高粱厚味,醇酒辛辣之物,日久太過,其氣味俱厚,乃陽中之陽不能走空竅先行,陽道反行,陰陽逆於肉理,則濕氣大勝,則令子母實,火乃大旺,相火一盛,必克腎水,腎既受邪,積久水乏,水乏則從濕熱之化而上行,其瘡多出背出腦,此為大疔之最重者也。

若毒氣見於肺部之分,或脾胃之分,次也,或見於他經,又其次也,或患濕毒流注,止處無不潰爛,故經曰:高粱之變,足生大疔,受如持虛。如持虛器以受物,物無不受。治大疔之法,必當瀉其營氣。以標本言之,先受病為本,非苦寒之劑為多,則不能除其苦楚疼痛也。

諸瘡瘍往往多以乳香沒藥,加以熱劑治之,此理未為穩當,若使經絡流通,去其臟腑之壅滯,佐以寒涼之劑,其瘡自愈。是以河間論瘡瘍者火之屬,須分內外以治其本,若其脈沉實,當先疏其內,以截其源也;其脈浮大,當先托裡,恐邪氣入內也。有內外之中者,邪氣至盛,遏截經絡,故發癰腫,此因失於托裹,及失疏通,又失和其榮衛。治瘡之要,須以疏利為先,次以托裡,和其榮衛,此三法乃內外之攻也。

若脈沉實,發熱煩躁,外無擪赤疼痛,其邪在內,氣以深矣。作疏其臟腑,以絕其源。又謂嘔啘心煩,脈沉而實,腫硬木悶,而皮肉不變,根深而病大,邪亦在內。若臟腑秘澀,急當疏利,宜以黃連內疏湯,加大黃,服後以次序調理。若脈浮數,擪腫在外,形證外顯,恐邪氣極而內行,故先托裡,宜以復煎散,此為治法。

一瘰癘馬刀,經同證異,丹溪云:夫瘰癘初發,必起於少陽經,不守禁戒,延及陽明經。大抵食味之厚,鬱氣之積,曰毒曰風曰熱,皆此三端,招引變換。治之須分虛實。若實者依法調治,遠厚味發氣之物,亦有愈者;虛者誠為可慮,以其屬膽經,主決斷,有相火,而且氣多血少。

婦人若患此疾,月經不調,便作寒熱,稍久變為潮熱,其證漸危,自非斷欲息氣,遠滋味,神仙不能治。《本草》言夏枯草大治瘰癧,散結氣,有補養厥陰血脈之功,能退寒熱,佐之以行散之藥,加之以艾灸,取其隨經之穴,自然取效。若河間之論:瘰癧者,經謂結核者是也。

或在耳前後連及頤頷,下連缺盆,皆為瘰癧。或在胸及胸之側,下連兩脅,皆為馬刀。手足少陽主之,此經多氣少血,故多堅而少軟,膿白而稀,如米泔狀。世俗治馬刀,求其水清者可治,殊不知此經多氣少血之故,在乎診其虛實,以調治之。是以東垣治瘰癧馬刀,以救苦化堅湯,或散腫潰堅湯主之,外以臨泣穴灸二七壯。

此證並屬手足少陽經也,惟瘰癧延及陽明之經,故用藥有出入加減不同耳,詳載於《試效方》中。瘰癧馬刀,皆形質發於部分而命名也。《巢氏病源》載之三十六種,《千金》、《聖惠》所論瘰癧九漏,總論說有風熱氣之三毒之異,瘰癧結核寒熱之殊,其本皆由恚怒氣逆,憂思過甚,風熱邪氣,內搏於肝,肝主筋,故令筋蓄結而腫,或見於是何部分,先以五香連翹湯,或牡蠣大黃湯,疏下兩三行後,服前藥調治,外用十香膏、烏犀膏貼之。如或將痊求瘥,其將護忌慎治療之法,無造次焉。

一肺癰肺痿,內經云,肺之癰,喘而兩胠滿。《金匱要略》又以肺癰肺痿並論辯之,所謂熱在上焦者,因咳為肺痿。肺痿之病,何從得之?或從汗出,或從嘔吐,或從消渴,小便利數,或從便難,又被疏利之藥,重亡津液,故得之。若寸口脈數,其人咳,口中反有濁唾涎沫者,為肺痿之病。

若口中辟辟燥咳,又胸中隱隱痛,脈反滑數,此為肺癰。咳唾膿血,脈數虛者為肺痿,數實者為肺癰。夫肺者,五臟之華蓋也,處於胸中,主於氣,候於皮毛,勞傷血氣,腠理虛而風邪乘之,內感於肺也,則汗出惡風,咳嗽短氣,鼻塞項強,胸脅脹滿,久久不瘥,遂成前證,輕則痿,甚則癰。《聖惠》曰:中府隱隱而微痛者,肺疽也。

上肉微起,肺瘡也。中府者穴也,在雲門下一寸六分乳肋間,動脈應手陷中也。是以候始萌則可救,膿成則多死。若欲知有膿者,但診其脈,若微緊而數者,未有膿也;緊甚而數者,已有膿也。《內經》又曰:血熱則肉敗,榮衛不行,必將為膿。大凡肺瘡,當咳嗽短氣胸滿時,唾膿血,久久如粳米粥者難治。

若嘔膿而不止者,亦不可治也。其嘔膿而自止者自愈,其脈短而澀者自痊,浮大者難治。面色當白而反赤者,此火之剋金,皆逆,為不治。治法:此證不得臥者,葶藶大棗瀉肺湯,《千金方》黃耆湯,並皆主之。全在脈理分之,若毫釐之差,千里之遠,慎之慎之。

一腸癰胃脘癰,孫真人云:率得腸癰,而不曉其病候,愚醫治之,錯則殺人。腸癰之為病,小腹腫,而強抑之則痛,小便澀似淋,時時汗出,復惡寒,其身皮甲聳然,腹皮急大如腫狀。其脈數者,小有膿也,其脈遲緊者,未有膿也。甚者腹脹大,轉側聞水聲,或繞臍生瘡,或膿從臍中出,或大便如膿血,故治之以大黃牡丹皮之類,選而用之。或外以灸法,此腸癰之形證,蓋可知矣。

胃脘癰者,何以別之?《內經》云:人病胃脘癰者,診當何如?當胃脈沉細,沉細者氣逆,逆者人迎反盛,則熱聚於胃口而不行,故胃脘為癰也。諸書少論此病,惟孫真人言此,後學以此論,乃胃熱為邪治之,初以疏利為先,次以消毒托裡退胃熱,此為良法。不識病者,誤人不淺,可不慎之。

一乳核失治,必成癰疽。丹溪云:乳房所屬陽明,乳頭厥陰所屬。乳子之母,或忿怒,或厚味,以致氣不流行,竅不得通,汁不得出,則結為腫為痛。陽明之經血,熱則化為膿。又有兒之口氣吹而焮熱,次結成核,初起時便須忍痛揉散令軟,血脈通和,自然消散,失此不治,則成癰癤。《精要》以神效栝蔞散治乳癰奶勞,固是妙捷,村落之處,藥恐未易得。

用蒲公草,此草在處田野路側有之,三月開花,黃似菊,味甘,解食毒,散滯氣,入陽明太陰二經,洗淨細碾,以忍冬藤濃煎,入少酒佐之,服之即效。若疏厥陰之滯氣,以青皮清陽明之熱,以石膏行瀉火,以生甘草消腫毒,以栝蔞子或加青橘皮皂角刺金銀花當歸頭,或湯或隨宜加減,佐以少酒,仍加艾火兩三壯於腫處,甚效。切勿妄用針刀,引惹拙病。

又有婦人積憂,結成隱核,有如鱉棋子大,不痛不癢,或一年二年,三五年者,為瘡破陷,名曰奶癌,以其凹似癌穴也,不可治矣。若初起之時,便須消釋病根,更宜清心遠慮,薄滋味,全要息怒調理,自有可安之理。

若婦人經行得此輕,若六十歲左右,味厚鬱結而形實,七情所幹,性急不調,結核前證,自覺神思不佳,不知食味,便可用人參湯調青皮甘草末等分,少入生薑汁,細細呷之,一日夜五七次,其核自消。若不早治,隱至經年以後,如發不痛不癢,必於乳下潰一穴出膿,或經三五年,雖飲食如舊,洞見五內乃死。惟無夫婦人生者多。

若有夫婦人生者,蓋積氣之所流滯也,故婦人夫乃婦之天,得夫則陰陽和。此證雖有而治自愈,無夫婦人得其癌者,以其穴之嵌深,其可畏哉!患此者必須早治,必經歲月,九死一生。有一初嫁之婦患此,只以青皮甘草煎湯常服,立安。又一婦人十八歲得此證者,性急脈實,所難者姑且與青皮一味煎湯與之,間以加減四物湯服之,不月而安。

學者前人用青皮乃厥陰之藥,四物湯行血分之功,信有理哉!又有五發及諸瘡,十三疔痔漏陰瘡時毒等證,《精義》備載其詳。今略癰疽治療之法,條列於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