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本草新編》~ 卷之二（商集） (27)
卷之二（商集） (27)
1. 芍藥
故平肝之藥，無日不可用也，然則芍藥又何日不可用哉。
或問鬱症利用芍藥，亦可多用之乎？曰：芍藥不多用，則鬱結之氣，斷不能開。世人用香附以解鬱，而鬱益甚，一多用芍藥，其鬱立解，其故何也？蓋鬱氣雖成於心境之拂抑，亦終因於肝氣之不足，而鬱氣乃得而結也。用芍藥以利其肝氣，肝氣利，而鬱氣亦舒。但肝因鬱氣之結，則虛者益虛，非大用芍藥以利之，則肝氣未易復，而鬱氣亦未易解也。
（［批］郁成於肝氣之虛，芍藥解鬱，妙在益肝也。）故芍藥必須宜多用以平肝，而斷不可少用以解鬱耳。或問芍藥雖是平肝，其實乃益肝也。益肝則肝木過旺，不畏肝木之剋土乎？曰：肝木剋土者，乃肝木之過旺也。肝木過旺則剋土，肝木既平，何至剋土乎。因肝木之過旺而平肝，則肝平而土已得養。
土得養，則土且自旺，脾胃既有旺氣，又何畏於肝木之旺哉。況肝木因平而旺，自異於不平而自旺也，不平而自旺者，土之所畏；因平而旺者，土之所喜。蓋木旺而土亦旺，土木有相得之慶，又何畏於肝木之克哉。（［批］古有青蓮，談皆玉屑。）
或問芍藥妙義，先生闡發無遺，不識更有異聞，以開予之心胸乎？曰：芍藥之義，烏能一言而盡哉，但不知吾子欲問者。用芍藥治何經之病也，或人以克胃者，何以用芍藥耶。夫芍藥平肝，而不平胃，胃受肝木之克，瀉肝而胃自平矣，何必疑。或人曰：非此之謂也。余所疑者，胃火熾甚，正宜瀉肝木，以瀉胃火，何以反用芍藥益肝以生木，便木旺而火益旺耶？曰：胃火之盛，正胃土之衰也。胃土既衰，而肝木又旺，宜乎剋土矣。
誰知肝木之旺，乃肝木之衰乎。肝中無血則乾燥，而肝木欲取給於胃中之水以自養，而胃土之水，盡為木耗，水盡則火熾，又何疑乎。用芍藥以益肝中之血，則肝足以自養其木，自不至取給於胃中之水，胃水不幹，則胃火自息，山下出泉，不可以濟燎原之火乎。此蓋肝正所以益胃也。
或人謝曰：先生奇論無窮，不敢再難矣。（［批］設難固奇，剖晰更奇。）
或又問曰：肝木之旺，乃肝木之衰，自當用芍藥以益肝矣，不識肝木不衰，何以亦用芍藥？曰：子何以見肝木之不衰也。或人曰：脅痛而至手不可按，目疼而至日不可見，怒氣而血吐之不可遏，非皆肝木之大旺而非衰乎。嗟乎！子以為旺，而我以為衰也。夫脅痛至手不可按，非肝血之旺，乃肝火之旺也，火旺由於血虛；目痛至日不可見，非肝氣之旺，乃肝風之旺也，風旺由於氣虛怒極。
至血之狂吐，非肝中之氣血旺也，乃外來之事，觸動其氣，而不能泄，使血不能藏而外越，然亦因其平日之肝木素虛，而氣乃一時不能平也。三症皆宜用芍藥以滋肝，則肝火可清，肝風可去，肝氣可舒，肝血可止。否則，錯認為旺，而用瀉肝之味，變症蜂起矣。總之，芍藥毋論肝之衰旺、虛實，皆宜必用，不特必用，而更宜多用也。
白話文：
芍藥
治療肝臟的藥物，沒有哪一天不能使用，那麼芍藥又為什麼哪一天都不能使用呢？
有人問治療鬱症用芍藥，是否也可以多用？回答說：芍藥不多用，鬱結之氣就無法疏通。世人用香附來解鬱，反而鬱結更甚，而只要多用芍藥，鬱結就能立刻解除，這是為什麼呢？因為鬱氣雖然產生於心境上的壓抑，最終還是由於肝氣不足，鬱氣才能夠形成。使用芍藥來疏通肝氣，肝氣通暢了，鬱氣也就舒緩了。但是肝臟因為鬱氣的阻塞，虛弱的會更加虛弱，如果不是大量使用芍藥來疏通它，肝氣就難以恢復，鬱氣也就難以解除。
（批語：鬱結源於肝氣虛弱，芍藥解鬱，妙處在於滋養肝臟。）所以芍藥必須適量使用以平肝，而絕不能少用以解鬱。有人問芍藥雖然是平肝藥，但實際上是滋養肝臟的。滋養肝臟，肝木是否會過旺，而克制脾土呢？回答說：肝木克制脾土，是因為肝木過旺。肝木過旺才會克制脾土，肝木平和了，哪裡還會克制脾土呢？因為肝木過旺而平肝，那麼肝臟平和了，脾土也就得到了滋養。
脾土得到滋養，脾土就會自然旺盛，脾胃有了旺盛的氣機，又怎麼會害怕肝木過旺呢？況且肝木因為平和而旺盛，和不平和而自旺是不同的，不平和而自旺，是脾土所畏懼的；因為平和而旺盛，是脾土所喜愛的。因為木旺土也旺，木土互相滋養，又怎麼會害怕肝木的克制呢？（批語：古人有精妙的論述，猶如美玉般珍貴。）
有人問芍藥的妙用，先生已經闡述得非常透徹了，不知道還有沒有其他的見解，來開闊我的心胸？回答說：芍藥的妙用，怎麼能一言以蔽之呢？只是不知道你想問什麼。使用芍藥治療哪一經的疾病？有人認為它會克制胃，為什麼還要用芍藥呢？因為芍藥平肝，而不會損傷胃，胃受到肝木的克制，瀉肝則胃自然平和，有什麼好懷疑的呢？有人說：不是這個意思。我所懷疑的是，胃火熾盛，正應該瀉肝木，以瀉胃火，為什麼反而用芍藥滋養肝木，豈不是讓木旺火更旺嗎？回答說：胃火旺盛，正是胃土衰弱的表現。胃土衰弱，而肝木又旺盛，當然就會克制脾土了。
誰知道肝木旺盛，其實是肝木衰弱呢？肝臟沒有血液就會乾燥，而肝木想要從胃中取水來滋養自己，而胃土之水，都被肝木消耗殆盡，水盡則火熾，有什麼好懷疑的呢？使用芍藥來滋養肝臟的血液，那麼肝臟就能夠自己滋養肝木，就不會從胃中取水了，胃水不乾，胃火自然就會熄滅，山下之泉，難道可以用來撲滅燎原之火嗎？這正是肝臟得以滋養胃的道理。
有人感謝道：先生的奇論無窮，不敢再疑惑了。（批語：提出疑問很奇特，解答更奇特。）
又有人問道：肝木旺盛，其實是肝木衰弱，當然要用芍藥來滋養肝臟了，不知道肝木不衰弱，為什麼也要用芍藥呢？回答說：你怎麼知道肝木不衰弱呢？有人說：脅痛到手都不能按，眼睛疼痛到睜不開，怒氣攻心而吐血不止，這些不都是肝木極度旺盛而不是衰弱的表現嗎？唉！你認為是旺盛，而我認為是衰弱。脅痛到手都不能按，不是肝血旺盛，而是肝火旺盛，火旺盛是因為血虛；眼睛疼痛到睜不開，不是肝氣旺盛，而是肝風旺盛，風旺盛是因為氣虛；怒氣攻心而吐血不止，不是肝臟氣血旺盛，而是外來的因素，觸動了肝氣，而不能疏泄，使血液不能收藏而外溢，然而這也是因為平日肝木素虛，氣一時不能調和的緣故。這三種症狀都應該用芍藥來滋養肝臟，那麼肝火就能夠清除了，肝風就能夠去除了，肝氣就能夠舒暢了，肝血就能夠止住了。否則，誤認為是旺盛，而使用瀉肝的藥物，病症就會蜂擁而起了。總之，芍藥無論肝臟是衰弱還是旺盛、虛還是實，都應該使用，不只是應該使用，而且更應該多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