陳士鐸

《本草新編》~ 卷之四(徵集) (1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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卷之四(徵集) (11)

1. 使君子

使君子,味甘,氣溫,無毒。入脾、胃、大腸。去白濁,除五疳,殺蛔蟲,止瀉痢。用之以治小兒傷食生蟲者實妙,以其不耗氣也。然而大人用,未嘗不佳。但宜用鮮,而不宜用陳,用熟而不宜用生。入藥之時,宜現煨熟,去殼口嚼嚥下,以湯藥送之,始能奏功也。

或問使君子殺蟲,小兒食之,往往蟲從口出,殺蟲者固如是乎?曰:蟲在上焦,則蟲犯使君子之氣味,必上竄而越出。蟲從口出,正殺蟲之驗也,奈何疑之乎。夫殺蟲分上、中、下也。蟲在上焦者則吐,蟲在中焦者則和,蟲在下焦者則瀉焉也。

白話文:

使君子,味道甘甜,藥性溫和,沒有毒性。主要作用於脾、胃和大腸。可以去除白濁(指小便混濁),消除五疳(指小兒因營養不良引起的五種病症),殺滅蛔蟲,並能止瀉。用來治療小兒因飲食不當而生蟲的情況,效果非常顯著,因為它不會損耗孩子的元氣。然而,成人使用也並非不好。只是最好使用新鮮的,不要用陳久的;最好用煮熟的,不要用生的。入藥時,最好是現煮熟,去掉外殼後口嚼吞下,再用湯藥送服,才能發揮功效。

有人問,使君子殺蟲,小孩吃了之後,往往蟲會從口中出來,殺蟲的效果真的就是這樣嗎?回答說:蟲在身體上部的,當它接觸到使君子的氣味時,必定會向上竄而跑出來。蟲從口中出來,正好是殺蟲的證明,為什麼要懷疑呢?殺蟲的效果會因蟲的位置而有所不同,蟲在上焦(指上腹部)的會吐出來,蟲在中焦(指中腹部)的會緩和,蟲在下焦(指下腹部)的則會透過排泄排出。

2. 山茱萸

山茱萸,味酸澀,氣平、微溫,無毒。入腎、肝二經。溫肝經之血,補腎臟之精,興陽道以長陰莖,暖腰膝而助陽氣,經候可調,小便能縮,通水竅,去三蟲,強力延年,輕身明目。其核勿用,用則滑精難收,實益陰之聖丹、補髓之神藥。仲景夫子所以採入於八味丸中,取其固精而生水也。

《本經》謂其九竅堪通,而世人疑之者,以其味過於澀,則竅閉而不能開,恐難以通之也。予以為不然。夫人五臟安,則九竅自利,而五臟之內,一臟不安,則四臟因之不安矣。所謂一臟者何?即腎臟也。腎為四臟之本,腎安而四臟俱安。安四臟而利九竅,又何疑乎。山茱萸佐八味以補腎,正安腎以安五臟之藥也。

五臟既安,而謂九竅之不能利乎。且山茱萸不止利九竅也。三焦六腑,無不藉其庇廕,受其滋益。此八味湯中之所必用,而岐伯天師新立補腎諸方,無不用之以救垂絕之症也。

或問山茱萸入六味丸中,不過佐熟地之生精耳,先生謂其能利九竅,毋乃誇乎?非誇也。熟地得山茱萸,則功始大;山茱萸得熟地,則其益始弘。蓋兩相須而兩相成也。有此二品,則生精而人生。無此二品,則不能生精而人死。山茱萸關人之死生,豈特利九竅而已哉。

或問補陰之藥甚多,何必用山茱萸以佐熟地乎?曰:補陰之藥,未有不偏勝者也。獨山茱萸大補肝腎,性專而不雜,既無寒熱之偏,又無陰陽之背,實為諸補陰之冠。此仲景夫子所以採入於六味丸中,以為救命之藥也。

或問山茱萸為救命之藥,所救者何病乎?籲!天下之死於病者,半好色之徒也。好色者,泄精必多,精泄則髓空,精泄則神散。非用九味地黃湯,以大填補其精,則髓空者何以再滿而能步履,神散者何以再返而能摻哉。雖六味丸中之功效,不止山茱萸之一味,然舍山茱萸之佐熟地,又何生精之速,添髓而益神乎。所謂救命之藥,真非虛語耳。

或問六味丸之妙義,已將各藥闡發無遺,不知山茱萸亦可再為宣揚乎?曰:山茱萸乃六味丸中之臣藥也,其功必大中諸藥,是以仲景公用之耳。山茱萸補腎中之水,而又有澀精之妙,精澀則氣不走而水愈生,更使利者不至於全利,而瀉者不至於全瀉也。雖六味丸中如茯苓、澤瀉,亦非利瀉之藥,然補中有利瀉之功,未必利瀉無補益之失。

得山茱萸之澀精,則所瀉所利,去腎中之邪,而不損腎中之正,故能佐熟地、山藥,以濟其填精增髓之神功也。

或又問子既闡山茱萸用於八味丸中者,非僅補水以制火,實補水以養火也。腎中之火,非水不能生,亦非水不能養。火生於水之中,則火不絕。火養於水之內,則火不飛。山茱萸補而且澀,補精則精盛而水增,澀精則精閉而水靜,自然火生而無寒弱之虞,火養而無炎騰之禍,助熟地、山藥而成既濟之功,輔附子、肉桂而無亢陽之失矣。

或問山茱萸用於六味、八味,妙義如此,未知舍二方之外,亦可獨用以出奇乎?曰:人有五更泄瀉,用山茱萸二兩為末,米飯為丸,臨睡之時一次服盡,即用飯壓之,戒飲酒、行房三日,而泄瀉自愈。蓋五更泄瀉,乃腎氣之虛,則水不行於膀胱,而盡入於大腸矣。五更亥子之時也,正腎水主事,腎氣行於此時,則腎不能司其權而瀉作。

山茱萸補腎水,而性又兼澀,一物二用而成功也,非單用之以出奇乎。推之而精滑可止也,小便可縮也,三蟲可殺也。單用奏效,又烏能盡宣其義哉。

或疑山茱萸過於澀精,多服有精不出而內敗之虞。嗟乎。此猶臨飯而防其不能咽也。山茱萸澀精,又不閉精,為補精之獨絕,仲景夫子所以用之於地黃丸中。若精不出而內敗者,乃人入房精欲泄而強閉,或有老人與大虛之人,見色而畏怯而不敢戰,而心又怦怦動也。相火內炎,而遊精暗出於腎宮,亦能精不出而內敗。

服山茱萸,正足以治之焉。有精閉而內敗之虞,彼不出而內敗者,乃不服山茱萸,致大小便牽痛,欲便不能,不便不可,愈痛則愈便,愈便則愈痛。服山茱萸,而痛與便立愈矣。可見,山茱萸乃治精不出而內敗之神藥,如之何其反疑之乎。

或疑山茱萸性溫,陰虛火動者,不宜多服。夫陰虛火動,非山茱萸又何以益陰生水,止其龍雷之虛火哉。凡火動起於水虛,補其水則火自降,溫其水則火自安。倘不用山茱萸之益精溫腎,而改用黃柏、知母瀉水寒腎,吾恐水愈干而火愈燥,腎愈寒而火愈多,勢必至下敗其脾,而上絕其肺。脾肺兩壞,人有生氣乎,故山茱萸正治陰虛火動之神藥,不可疑其性溫而反助火也。

或又疑山茱萸性溫動火,不宜於火動夢遺之症。夫夢遺之症,愈寒而愈遺,何忌于山茱萸乎。山茱萸性澀精,安有澀精而反致遺精乎。蓋夢遺而至玉關不閉,正因於腎火之衰也。腎火衰,則火不能通於膀胱,而膀胱之水道閉矣。水道閉而水竅塞,水竅塞而精竅反不能塞也,於是,日遺精而不止。

然則欲止其精,舍溫腎又何以止之乎。人以為山茱萸性溫動火,恐不可以治遺精之病。吾以為山茱萸之性,僅溫尚不足以助火,恐未能竟治遺精之病也。

或問繆仲醇闡山茱萸之誤,云命門火熾,陽強不痿,忌用茱萸,而先生所談六味、八味,又似命門火熾者服之無礙,然則仲醇非歟?曰:是仲醇過慎藥餌之失也。命門火熾,非山茱萸純陰之藥,又何以制之。既不敢輕用山茱萸,又不能捨山茱萸而他用制火之藥,又云當與黃柏同加,則惑矣也。

白話文:

山茱萸,味道酸澀,性質平和,稍微溫熱,沒有毒性。主要作用於腎經和肝經。它能溫養肝經的血液,補充腎臟的精氣,增強男性性功能以助長陰莖,溫暖腰膝以扶助陽氣。可以調理月經不順,減少小便次數,疏通水道,去除體內寄生蟲,增強體力延年益壽,使身體輕健,視力明亮。山茱萸的核不要使用,用了反而會造成滑精難以控制。山茱萸確實是滋養陰液的聖藥、補充精髓的神藥。張仲景先生將它選入八味丸中,就是因為它能固精並產生津液。

《本草經》說它能疏通九竅,但世人懷疑它的功效,是因為它味道太澀,恐怕會堵塞竅道反而無法疏通。我認為不是這樣。人體五臟安和,九竅自然通利;如果五臟之中有一臟不安,其他四臟也會受到影響。所謂的一臟,指的就是腎臟。腎臟是其他四臟的根本,腎安則四臟都安。使四臟都安和就能疏通九竅,這還有什麼可懷疑的呢?山茱萸在八味丸中佐助其他藥物以補腎,正是安定腎臟以使五臟安和的藥物。

五臟既然安和,怎麼會說九竅不能通利呢?而且山茱萸的作用不止是疏通九竅。三焦六腑,沒有不受到它的庇護和滋養。這也是八味湯中必須使用它的原因,岐伯天師新創立的許多補腎方劑,也都用它來救治危急重症。

有人問,山茱萸在六味丸中,不過是輔助熟地黃產生精氣而已,先生說它能疏通九竅,是不是太誇大了?我說並非誇大。熟地黃有了山茱萸的輔助,才能發揮更大的功效;山茱萸有了熟地黃的輔助,才能擴大它的益處。這兩味藥是相互依存、相互成就的。有了這兩味藥,才能產生精氣,使人存活;沒有這兩味藥,就不能產生精氣,導致死亡。山茱萸關係到人的生死,豈止是疏通九竅而已!

有人問,補陰的藥物很多,為什麼一定要用山茱萸來輔助熟地黃呢?我說:補陰的藥物,沒有不偏性的。只有山茱萸能大補肝腎,藥性專一而不雜,既無寒熱之偏,又無陰陽之背,實在是所有補陰藥物中的佼佼者。這也是張仲景先生將它選入六味丸中,作為救命藥的原因。

有人問,山茱萸是救命的藥,它所救的是什麼病呢?唉!天下因病而死的人,有一半是貪戀美色的人。好色之人,泄精一定多,精泄則骨髓空虛,精泄則精神渙散。如果不使用九味地黃湯來大量填補精氣,那麼骨髓空虛的人怎麼能再次充盈而行走自如?精神渙散的人又怎麼能恢復正常而振作精神呢?雖然六味丸的功效,不止山茱萸這一味藥,但如果捨棄山茱萸來輔助熟地黃,又怎麼能快速產生精氣、補充骨髓、增益精神呢?所以說它是救命的藥,並非虛言。

有人問,六味丸的奧義,已經將各藥的功效闡述得清清楚楚了,不知道山茱萸是否還需要再加宣揚呢?我說:山茱萸是六味丸中的重要輔助藥,它的功效必定在其他藥之上,所以張仲景先生才使用它。山茱萸能補充腎中的水液,又有收澀精氣的妙用。精氣收澀了,氣就不會外洩,水液就能更好地產生;更能使該疏通的不過度疏通,該排泄的不過度排泄。雖然六味丸中的茯苓、澤瀉,也不是單純利水泄瀉的藥,但補益之中帶有利水泄瀉的功效,未必利水泄瀉就沒有補益的缺失。

有了山茱萸收澀精氣的作用,那麼所排泄、疏通的都是腎中的邪氣,而不會損傷腎中的正氣,所以能夠輔助熟地黃、山藥,發揮它們填補精髓的神奇功效。

有人又問,您已經闡述了山茱萸在八味丸中的作用,它不僅僅是補水來制約火氣,實際上是補水來滋養火氣。腎中的火,沒有水就不能產生,沒有水也不能滋養。火產生於水之中,火就不會熄滅;火滋養於水之內,火就不會飄散。山茱萸既能補益又能收澀,補益精氣,精氣旺盛則水液增多;收澀精氣,精氣閉藏則水液寧靜。自然火氣能產生而沒有虛寒衰弱的隱憂,火氣能被滋養而沒有上炎的禍患。它能輔助熟地黃、山藥完成水火既濟的功效,輔助附子、肉桂而不致使陽氣過於亢奮。

有人問,山茱萸用於六味丸、八味丸,其妙義已經如此,不知道在二方之外,是否也可以單獨使用而有奇效呢?我說:有些人經常在清晨五更時腹瀉,可以用山茱萸二兩研成粉末,用米飯做成丸子,臨睡前一次服完,再用飯壓住,禁酒、禁房事三日,腹瀉自然痊癒。因為五更泄瀉,是腎氣虛弱,導致水液不流向膀胱,而都進入了大腸。五更是亥時、子時,正是腎水主事的時辰,腎氣在這個時候運行,如果腎氣不能正常行使它的職責,就會導致腹瀉。

山茱萸能補充腎水,性質又兼有收澀的作用,一物兩用而能成功,這不是單獨使用就能見奇效嗎?推而廣之,精液滑脫可以停止,小便頻數可以減少,體內寄生蟲也可以殺滅。單獨使用就能奏效,又怎能完全闡述它的功效呢?

有人懷疑山茱萸過於收澀精氣,多服會導致精液無法排出而產生內敗的危險。唉!這就好比吃飯的時候擔心會噎著一樣。山茱萸收澀精氣,但不會閉塞精竅,它補精的功效獨一無二,所以張仲景先生將它用在地黃丸中。如果說精液無法排出而產生內敗的危險,那是因為人們在房事時想射精而又強行忍住,或者有些老人和大虛之人,看到美色而畏懼不敢交合,心裡又怦怦亂跳。相火內炎,導致精液暗自流出腎宮,也會造成精液無法排出而產生內敗的現象。

服用山茱萸,正好可以治療這種情況。有人擔心精液閉塞而產生內敗的危險,但那些精液無法排出而內敗的人,都是因為沒有服用山茱萸,導致大小便牽引疼痛,想大便卻不能大便,想小便又不能小便,越痛就越想大便,越想大便就越痛。服用山茱萸,疼痛和便秘就能立即痊癒。可見,山茱萸是治療精液無法排出而內敗的神藥,怎麼反過來懷疑它呢?

有人懷疑山茱萸性質溫熱,陰虛火旺的人不宜多服。我說:陰虛火旺,不用山茱萸又怎麼能滋養陰液、產生水液、平息虛火呢?凡是火旺都是因為水液不足,補充水液,火自然會降下來;溫養水液,火自然會安靜下來。如果不使用山茱萸來滋養精氣、溫補腎臟,反而改用黃柏、知母等寒涼藥物來瀉水、寒腎,我恐怕水液會更加枯竭,火氣會更加燥烈,腎臟會更加寒冷,火氣會更加旺盛,勢必會導致脾臟衰敗,肺臟受損。脾肺都壞了,人還能活嗎?所以山茱萸正是治療陰虛火旺的神藥,不能懷疑它性溫而反而助長火氣。

有人又懷疑山茱萸性質溫熱會導致火氣妄動,不適合用於火旺夢遺的症狀。我說:夢遺的症狀,越是寒冷就越容易遺精,為什麼要忌諱山茱萸呢?山茱萸性質是收澀精氣,哪有收澀精氣反而導致遺精的道理?夢遺而導致精關不閉,正是因為腎火衰弱。腎火衰弱,就不能把火氣導向膀胱,膀胱的水道就閉塞了。水道閉塞,水竅就堵住了,水竅堵住,精竅反而不能閉合,於是,就每天遺精不止。

既然如此,想要停止遺精,除了溫補腎陽,又用什麼辦法呢?人們認為山茱萸性質溫熱會導致火氣妄動,恐怕不可以用來治療遺精的疾病。我認為山茱萸的性質,只是溫和還不足以助長火氣,恐怕還不能完全治療遺精的疾病。

有人問,繆仲醇闡述山茱萸的錯誤,說如果命門火旺,陽氣強盛而不陽痿的人,忌用山茱萸,而先生您談論的六味丸、八味丸,又好像命門火旺的人服用也沒有妨礙,那麼是仲醇錯了嗎?我說:這是仲醇過於謹慎用藥的失誤。命門火旺,不用山茱萸這種純陰的藥物,又用什麼來制約它呢?他既不敢輕易使用山茱萸,又不能捨棄山茱萸而用其他制火的藥物,還說應當和黃柏一起加用,那就太迷惑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