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本草新編》~ 卷之二(商集) (10)
卷之二(商集) (10)
1. 山藥
或疑山藥不宜多用。何以六味地黃丸終年久服而無害也,得毋入於地黃丸可以多用,而入於他藥之中即宜少用耶?不知山藥可以多用而無忌。吾前言脾健之人宜忌者,慮助火以動燥,而非言其不可以多用也。
或疑山藥津滑,何能動燥?曰:山藥生精,自然非助燥之物。吾言其助燥者,助有火之人,非助無火之人也。
或問山藥色白,何能烏須,何吾子用之為烏須聖藥?曰:山藥何能烏須哉。山藥入腎,而尤通任督。任督之脈,上行於唇頰,故借山藥用之於烏芝麻、黑豆、地黃、南燭、何首烏之內,導引以黑鬚鬢,非山藥之能自烏也。或又問山藥既為引導之藥,則不宜重用之為君矣。不知山藥雖不變白,而性功實大補腎水者也。
腎水不足者,須鬢斷不能黑,我所以重用山藥而奏功也。
白話文:
山藥
有些人懷疑山藥不宜多吃。為什麼六味地黃丸可以長期服用而無害呢?是不是因為山藥在六味地黃丸中可以多用,但和其他藥材一起服用就應該少用呢?其實,山藥是可以多用而沒有禁忌的。我之前說脾胃強健的人應該注意山藥用量,是因為擔心它助長火氣而導致乾燥,並不是說它不能多吃。
有些人懷疑山藥性味滋潤,怎麼會導致乾燥呢?這是因為山藥滋補腎精,本身並非助燥的藥物。我說它助燥,是指對於本身有火氣的人來說,而不是指沒有火氣的人。
有人問山藥顏色潔白,怎麼能使頭髮烏黑,為什麼我用它來治療白髮呢?山藥本身並不能使頭髮變黑。山藥入腎經,而且特別能通任督二脈。任督二脈向上運行至唇頰,所以我利用山藥與烏芝麻、黑豆、地黃、南燭、何首烏等藥材一起使用,引導藥力使頭髮變黑,並不是山藥本身就能使頭髮變黑。有人又問,既然山藥是引導藥物,就不應該大量使用作為主藥了。其實,山藥雖然不能直接使頭髮變黑,但它確實能大補腎水。
腎水不足,頭髮必然烏黑不了,所以我才大量使用山藥,才能取得療效。
2. 知母
知母,味苦、辛,氣大寒,沉而降,陰也,無毒。入足少陰、陽明,又入手太陰。最善瀉胃、腎二經之火,解渴止熱,亦治久瘧。此物只可暫用,而不可久服。丹溪加入六味丸中,亦教人暫服,以瀉腎中浮游之火,非教人長服也。近世竟加知母、黃柏,謂是退陰虛火熱之聖方,令人經年長用,以致脾胃虛寒,不能飲食,成癆成瘵者,不知幾千萬人矣。幸薛立齋、趙養葵論知母過寒,切戒久食,實見到之語,有功於世。
總之,此物暫用,以瀉胃中之火,實可奪命;久用,以補腎中之水,亦能促命。謂知母竟可殺人,固非立論之純,謂知母全可活人,亦非持說之正也。
或問知母瀉腎,腎有補而無瀉,不可用知母,宜也。若用之以瀉胃,似可常用,何吾子亦謂只可暫用乎?曰:胃火又何可常瀉也,五臟六腑皆仰藉於胃,胃氣存則生,胃氣亡則死。胃中火盛,恐其消爍津液,用石膏、知母以救胃,非瀉胃也。然而石膏過於峻削,知母過於寒涼,胃火雖救,而胃土必傷,故亦宜暫用以解氛,斷不宜常用以損氣也。([批]胃為腎之關門,胃與腎,俱不可用石膏久瀉其火,胃寒則腎亦寒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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或問知母古人皆言是補腎滋陰妙藥,吾子乃言是瀉火之味,此余所以疑也。不知母疑也。天下味溫者能益人,未聞苦寒者而亦益也。知母苦而大寒,其無益於脾胃,又何必辨。惟是既無益於脾胃,何以瀉胃中之火,能奪命於須臾乎。似乎瀉即補之之義也。然而暫用何以相宜,久用何以甚惡?是瀉火只可言救腎。
而終不可言補腎也。([批]用知母以救腎,非用知母以補腎,分別獨妙。)
或問知母性過寒涼,久服損胃,何不改用他藥以救胃,而白虎湯中必用知母,以佐石膏之橫,不以寒濟寒乎?嗟乎。何問之善也。夫白虎湯,乃治胃火之初起,單用石膏以救胃,猶恐不勝,故又加知母,以止其腎中之火,使胃火之不增焰也。若胃火已熾之後與將衰之時,知母原不必加入之也。或去知母,而易之天冬、元參之味,亦未為不可也。
或問知母、黃柏用之於六味丸中,朱丹溪之意以治陰虛火動也,是豈無見者乎?嗟乎。陰虛火動,六味湯治之足矣,何必又用知母、黃柏以瀉火乎。夫火之有餘,因水之不足也,補其水,則火自息矣。丹溪徒知陰虛火動之義,而加入二味,使後人膠執而專用之,或致喪亡,非所以救天下也。
或問知母既不宜輕用,何不竟刪去之,乃既稱其功,又闢其過耶?嗟乎。吾言因丹溪而發,豈謂知母之等於鳩毒哉。蓋知母止可用之以瀉胃火之有餘,而不可用之以瀉腎火之不足,故瀉胃火則救人,而瀉腎火則殺人也。丹溪止主瀉腎,而不主瀉胃,此生死之大關,不可不辨也。
白話文:
知母,味道苦、辛辣,藥性非常寒冷,性質沉降向下,屬於陰性,沒有毒性。它主要作用於足少陰腎經、陽明胃經,也作用於手太陰肺經。它最擅長瀉胃經和腎經的火氣,能解渴、止熱,也能治療久病瘧疾。但這種藥只能暫時使用,不能長期服用。朱丹溪將知母加入六味丸中,也只是教人暫時服用,用來瀉腎中虛浮的火氣,而不是讓人長期服用。近來有人將知母、黃柏加入藥方,認為這是治療陰虛火旺的聖藥,讓人經年累月地長期服用,導致脾胃虛寒,無法進食,最終變成虛勞、虛損等病症,不知有多少人因此受害。幸好薛立齋、趙養葵等醫家論述知母藥性過於寒涼,告誡人們不要長期服用,這才是真知灼見,對世人有莫大的貢獻。
總而言之,知母暫時使用,可以用來瀉胃火,但如果使用不當可能會導致死亡;長期使用,即使為了滋補腎水,也可能加速死亡。說知母會殺人,雖然不是完全正確的觀點,但說知母完全能救人,也不是正確的說法。
有人問,知母是瀉腎的藥,腎應該補而不是瀉,所以不應該用知母,這道理說得通。但是,如果用知母來瀉胃火,似乎可以常用,為什麼你卻說只能暫時使用呢?我回答說,胃火怎麼可以經常瀉呢?五臟六腑都依賴於胃氣,胃氣旺盛才能生存,胃氣衰敗就會死亡。胃中火氣旺盛,恐怕會消耗體內津液,所以才用石膏、知母來救治胃,這並不是瀉胃。然而石膏藥性過於峻猛,知母藥性過於寒涼,雖然胃火得到控制,但也會損傷胃土(脾胃),所以也只宜暫時使用來緩解症狀,絕不應該長期使用來損傷正氣。(批註:胃是腎的關門,胃和腎都不應該長期使用石膏來瀉火,胃寒則腎也寒。)
有人問,古人說知母是補腎滋陰的妙藥,你卻說它是瀉火的藥,這讓我感到疑惑。要知道,藥性溫和的藥物可以補益人體,但從沒聽說過苦寒的藥物也能補益。知母味苦且大寒,對脾胃沒有益處,這不用多加辯解。只是既然對脾胃無益,為什麼能瀉胃火,而且在短時間內可能會奪人性命呢?似乎瀉就是補的意思。然而暫時使用為何相宜,長期使用為何如此不好呢?這是因為瀉火只能說是為了救腎,而終究不能說是補腎。(批註:用知母來救腎,不是用知母來補腎,這個區別非常重要。)
有人問,知母藥性過於寒涼,長期服用會損傷胃氣,為什麼不改用其他藥物來救胃,而白虎湯中卻一定要用知母,來輔助石膏的猛烈藥性,難道不是用寒涼來加重寒涼嗎?唉!你問得很好啊。白虎湯是用來治療胃火初起的,單用石膏來救胃,恐怕還不足夠,所以才加入知母,來抑制腎中的火,使胃火不再增長。如果胃火已經很旺盛,或者胃火即將衰退的時候,原本就不需要加入知母了。可以去掉知母,而改用天冬、元參之類的藥物,也是可以的。
有人問,將知母、黃柏加入六味丸中,朱丹溪的用意是治療陰虛火旺,难道他沒有見識嗎?唉!陰虛火旺,用六味湯治療就足夠了,何必又用知母、黃柏來瀉火呢?火氣旺盛,是因為體內的水不足,補足水,火自然就平息了。朱丹溪只是知道陰虛火旺的道理,卻加入了這兩種藥,使得後人固執地專用這兩味藥,有的人甚至因此喪命,這不是救治天下百姓的方法。
有人問,知母既然不宜輕易使用,為什麼不直接刪除它,而是在肯定它功效的同時,又指出它的過錯呢?唉!我的言論是針對朱丹溪的觀點而發的,難道我說知母如同毒藥嗎?知母只能用來瀉胃火的過盛,而不能用來瀉腎火的不足。所以,瀉胃火能救人,而瀉腎火則會害人。朱丹溪只主張瀉腎火,而不主張瀉胃火,這是生死攸關的大事,必須加以辨別。
有人問,李時珍認為知母是氣分藥,黃柏是血分藥。黃柏入腎,但不入肺;知母下潤腎,上清肺金,這兩種藥必須相輔相成,如同蝦離不開水母一樣。所以黃柏、知母必須一起使用才好,而你卻說這兩種藥不能一起使用,難道李時珍錯了嗎?我回答說,李時珍大概是讀書過於執著了。他不知道黃柏並非不入氣分,而知母也並非不入血分。
黃柏能清除腎中的火,也能清除肺中的火;知母能瀉腎中的熱,也能瀉胃中的熱。胃是多氣多血的臟腑,難道只入氣分,而不入血分嗎?這兩種藥並非一定要一起使用,難道從這一點你就不能明白嗎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