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本草新編》~ 卷之四(徵集) (2)
卷之四(徵集) (2)
1. 甘遂
甘遂,味苦、甘,氣大寒,有毒,反甘草。入胃、脾、膀胱、大小腸五經。破症堅積聚如神,退面目浮腫,祛胸中水結,尤能利水。此物逐水濕而功緩,牽牛逐水濕而功速,二味相配,則緩者不緩,而速者不速矣。然而甘遂亦不可輕用也。甘遂只能利真濕之病,不能利假濕之病,水自下而侵上者,濕之真者也;水自上而侵下者,濕之假者也。真濕可用甘遂,以開其水道:假濕不可用甘遂,以決其上泄。
真濕為水邪之實,假濕乃元氣之虛。虛症而用實治之法,不犯虛虛之戒乎。故一決而旋亡也,可不慎哉!
或問牽牛、甘遂,仲景張公合而成方,以治水腫鼓脹者,神效無比。但牽牛利水,其功甚捷,何必又用甘遂,以牽其時耶?嗟乎。此正張夫子用藥之神,非淺學者所能窺也。子不見治河之法乎。洪水滔天,九州皆水也,治水從何處治起,必從上流而先治之,上流疏浚而清其源,則下流無難治也。
倘只開決其下流,水未嘗不竟精大泄,然而只能泄其下流之水,而上流之水,壅塞存貯於州湖者正多,尾閭氣泄,而上游澎湃,民能寧居乎。故治水者必統上下而兼治,人身何獨不然。仲景夫子因甘遂於牽牛之中者,正得此意,而通之以利濕也。牽牛性迅,正恐太猛,瀉水太急,肢體皮毛之內、頭面手足之間,未必腸胃脾內之易於祛逐。
加入甘遂之迂緩,則寬猛相濟,緩急得宜,在上之水既易於分消,而在下之水又無難於迅決。於是肢體皮毛、頭面、手足之水不能少留,盡從膀胱而出,即脾、胃、大小腸內之水,亦無不從大小便而罄下矣。倘只用牽牛,不用甘遂,則過於急迫,未免下焦乾涸而上焦喘滿,反成不可救援之病。
倘只用甘遂,不用牽牛,則過迂徐,未免上焦寬快而下焦阻塞,又成不可收拾之疴。仲景夫子合而成方,所以取效甚神,既收其功,又無其害也。
或問牽牛性急,甘遂性緩,故合而成功。吾子只言其上、下二焦之利益,尚未言及中焦也,得毋二味合用,可不利於中焦乎?夫牽牛、甘遂合而用之,使上、下二焦之利益者,正所以顧中焦也。下焦阻塞,水必返於中焦而成壅閉矣。上焦喘滿,水必流於中焦而成痞脹矣。今用牽牛,並用甘遂,則上、下二焦均利,而中焦有不安然者乎。
或疑甘遂雖性緩,然祛逐水濕,未嘗不峻烈也,或用牽牛,又用甘遂,不更助其虐乎?夫甘逐真正之水濕,何患其虐。若非水濕之症,單用甘遂,尚且不可,況益之以牽牛乎。惟其真是水濕,故並用而不相悖也。
或問筆峰雜興載治轉脬,用甘遂末一錢,豬苓湯調下立通,可以為訓乎?不可為訓乎?夫轉脬多由於火,而甘遂大寒,泄之似乎相宜。不知轉脬之火,乃腎中之火不通於膀胱,虛火遏抑而不得通,非脬之真轉也。人之脬轉立死矣,安能久活哉。
白話文:
甘遂,味道苦中帶甘,藥性非常寒冷,有毒,與甘草相剋。它能進入胃、脾、膀胱、大腸和小腸這五條經絡。對於堅硬的腫塊和積聚的病症,有神奇的破除效果,能消除面部浮腫,去除胸腔中積聚的水液,特別擅長利水。這種藥物排出體內水濕的作用比較緩慢,而牽牛花則快速,兩者搭配使用,可以使緩慢的不再緩慢,快速的也不過於快速。然而,甘遂也不能隨便使用。甘遂只能治療真正的濕病,不能治療假濕病。水從下往上侵襲的,是真正的濕病;水從上往下侵襲的,是假濕病。真正的濕病可以使用甘遂來疏通水道;假濕病則不能用甘遂,以免導致上部更加虛脫。
真正的濕病是因為水邪實在,假濕病則是因為元氣虛弱。虛弱的病症卻用實證的方法來治療,豈不是犯了虛弱就應該補益的大忌?所以一旦過度瀉水,就會迅速死亡,這不得不謹慎啊!
有人問,牽牛和甘遂,張仲景將它們合用成方,用來治療水腫腹脹,效果極佳。但牽牛花利水效果很快,為什麼還要用甘遂來拖慢它的速度呢?唉!這正是張仲景用藥的神妙之處,不是淺薄的人所能理解的。你沒看到治理河流的方法嗎?洪水滔天,整個國家都淹沒了,治理洪水要從哪裡開始?一定要從上游先治理,疏通上游使水源清澈,下游自然容易治理。
如果只疏通下游,水雖然能大量排出,但只能排泄下游的水,而上游積存在湖泊中的水卻更多。如果下遊洩氣,而上游洶湧澎湃,百姓能安居嗎?所以治理洪水必須上下游兼顧,人體也是一樣的道理。仲景先生在牽牛花中加入甘遂,正是這個用意,用來疏通水濕。牽牛花藥性迅猛,正是擔心它太過強烈,瀉水太快,四肢皮膚內、頭面手足之間的水,未必像腸胃脾裡的水那麼容易排出。
加入甘遂這種藥性比較緩和的藥物,就能夠寬緩與猛烈相互濟助,使藥力緩急適宜。這樣,上部的水容易被分流消散,下部的水又不會難以快速排出。於是,四肢皮膚、頭面、手足的水都不能停留,全部都從膀胱排出,即使脾胃大小腸裡的水,也都從大小便徹底排泄出去。如果只用牽牛花,不用甘遂,就會過於急迫,難免造成下焦乾涸而上焦氣喘胸悶,反而成為不可救治的疾病。
如果只用甘遂,不用牽牛花,就會過於緩慢,難免造成上焦舒適而下焦阻塞,又會成為無法收拾的病患。仲景先生將它們合在一起使用,所以效果神奇,既能發揮藥效,又沒有副作用。
有人問,牽牛花藥性急,甘遂藥性緩慢,所以合用才能成功。你只說了它們對上、下二焦的好處,還沒提到中焦,難道這兩種藥合用,不會對中焦不利嗎?其實牽牛和甘遂合用,能使上、下二焦受益,正是為了照顧中焦。下焦阻塞,水一定會逆流到中焦,造成阻塞。上焦氣喘胸悶,水一定會流到中焦,造成痞脹。現在用牽牛花,同時用甘遂,那麼上、下二焦都通暢,中焦又怎麼會不安呢?
有人懷疑,甘遂雖然藥性緩慢,但祛除水濕的效果,仍然很強烈。如果用了牽牛,又用甘遂,豈不是助長了它們的毒性?甘遂專門清除真正的水濕,何必擔心它的毒性。如果不是水濕的病症,單獨用甘遂尚且不可以,更何況再加上牽牛花呢?正因為它是真正的水濕,所以合用才不會互相衝突。
有人問,《筆峰雜興》記載治療小便不通,用甘遂粉末一錢,用豬苓湯調服,立刻就能通暢,這個可以作為榜樣嗎?不可以作為榜樣!小便不通大多是由於火熱引起的,而甘遂藥性大寒,似乎用來疏通是合適的。但要知道,小便不通的火,是腎中的火不能通向膀胱,虛火被抑制而不能疏通,並不是膀胱真的翻轉了。人的膀胱如果真的翻轉,馬上就會死亡,怎麼能活這麼久呢?
2. 白芨
白芨,味苦、辛,氣平、微寒,陽中之陰也。入肺經。功專收斂,亦能止血。敗症潰瘍、死肌腐肉,皆能去之。敷山根,止衄血。塗疥癬,殺蟲。此物近人皆用之外治,殊不知其內治更神,用之以止血者,非外治也。將白芨研末,調入於人參、歸、芎、黃耆之內,一同吞服,其止血實神。
夫吐血未有不傷胃者也,胃傷則血不藏而上吐矣。然而胃中原無血也,血在胃之外,傷胃則胃不能障血,而血入於胃中,胃不藏而上吐。白芨善能收斂,同參、耆、歸、芎直入胃中,將胃中之竅斂塞,竅閉則血從何來,此血之所以能止也。況白芨又不止治胃中之血,凡有空隙,皆能補塞。
烏可徒借外治,而不亟用以內治乎。
或問白芨能填補肺中之損,聞昔年有賊犯受傷,曾服白芨得愈,後賊被殺,開其胸膛,見白芨填塞於所傷之處,果有之乎?此前人已驗之方也,何必再疑。白芨實能走肺,填塞於所傷之外。但所言只用一味服之,此則失傳之誤也。予見野史載此,則又不如此,史言受刑時,自云:我服白芨散五年,得以再生,不意又死於此。
人問其方,賊曰:我遇雲遊道士,自稱越人,傳我一方:白芨一斤、人參一兩、麥冬半斤,教我研末,每日飢服三錢,吐血症全愈。然曾誡我云:我救汝命,汝宜改過,否則,必死於刑,不意今死於此,悔不聽道士之言也。我傳方於世,庶不沒道士之恩也。野史所載如此。方用麥冬為佐以養肺,用人參為使以益氣,則白芨填補肺中之傷,自易奏功,立方甚妙。
惜道士失載其姓名。所謂越人,意者即扁鵲公之化身也。
白話文:
白芨,味道苦、辛辣,性質平和、稍微偏寒,屬於陰中帶陽的藥物。它主要進入肺經。它的主要功效是收斂,也能止血。對於已經化膿的瘡瘍、壞死的肌肉和腐爛的組織,都能夠清除。塗抹在山根(鼻樑)處,可以止鼻血。塗在疥瘡、癬上,可以殺蟲。現在人們大多只用它來外敷,卻不知道它內服的效果更加神奇,用它來止血,並非只是外敷而已。將白芨研成粉末,加入人參、當歸、川芎、黃耆等藥材中一起服用,它的止血效果非常神效。
凡是吐血的,沒有不傷及胃的。胃受傷,血液就會無法藏在體內而向上吐出。然而,胃中原本沒有血,血在胃之外,因為傷到胃,使得胃無法阻擋血液,血才會進入胃中,胃無法藏血而吐出來。白芨很擅長收斂,與人參、黃耆、當歸、川芎一起直接進入胃中,將胃中的孔竅收縮閉合,孔竅閉合了,血從哪裡來?這就是它能止血的原理。何況白芨不僅能治療胃中的出血,凡是有空隙的地方,都能夠修補填塞。
怎麼可以只借用它外敷的功效,而不趕快用它來內服呢?
有人問,白芨能夠填補肺部的損傷嗎?聽說過去有個犯人受傷,曾服用白芨而痊癒,後來犯人被殺,剖開他的胸膛,發現白芨填塞在傷口處,真的有這回事嗎?這是前人已經驗證過的方法,何必再懷疑呢?白芨確實能進入肺部,填塞在受傷的地方。但如果說只單獨服用一味白芨就能見效,這就失傳了,是一種錯誤的說法。我看過野史記載,並非如此。史書記載說犯人在受刑時,自己說:「我服用了白芨散五年,得以重生,沒想到今天又死在這裡。」
有人問他藥方,犯人說:「我遇到一位雲遊道士,自稱是越人,他傳給我一個藥方:白芨一斤、人參一兩、麥冬半斤,教我研成粉末,每天空腹服用三錢,吐血的症狀就完全痊癒了。但他曾告誡我說:『我救了你的命,你應該改過,否則,必定會死於刑罰。』沒想到我今天還是死在這裡,後悔沒有聽道士的話。我將藥方傳給世人,希望不要辜負道士的恩情。」野史的記載是這樣的。這個方子用麥冬來輔助滋養肺部,用人參來增強氣力,這樣白芨填補肺部損傷,自然容易見效,藥方的配伍非常巧妙。
可惜道士沒有留下姓名。所謂的越人,我猜想就是扁鵲公的化身吧。
3. 白附子
白附子,味甘、辛,氣溫,純陽,無毒。云有小毒者,非。此物善行諸氣之藥,可恃之為舟楫者也。用於人參之中,可開中風之失音;用於茯苓、薏苡仁中,可去寒濕之痹症;用於當歸、川芎之中,可通枯血之經脈;用於大黃中,可以去滯而逐瘀。近人未知,只用之外治以減瘢,下治以收囊濕,為可惜也。
再其性甚燥,凡氣血枯槁,雖有風,似不可用。即痰涎壅塞,而若繫有火之症,亦非所宜也。
白話文:
白附子,味道甘甜帶辛辣,藥性溫熱,屬於純陽之藥,沒有毒性。有人說它有小毒,是錯誤的。這種藥善於運行各種氣,可以把它當作是船隻來使用。用在人參裡,可以治療中風導致的失聲;用在茯苓、薏苡仁裡,可以去除寒濕引起的痺症;用在當歸、川芎裡,可以疏通因血枯而阻塞的經脈;用在大黃裡,可以消除積滯、排除瘀血。現在的人不了解它的作用,只用它來外敷以減少疤痕,或用來治療陰囊潮濕,實在是太可惜了。
另外,它的藥性非常燥烈,凡是氣血枯竭的人,即使有風邪,似乎也不宜使用。即使是痰涎阻塞,如果屬於有火的症狀,也不適合使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