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本草新編》~ 卷之二（商集） (1)
卷之二（商集） (1)
1. 卷之二（商集）
2. 天門冬
天門冬，味苦而甘，性涼，沉也，陰也，陰中有陽，無毒。入肺、腎二經。補虛癆，殺蟲，潤五臟，悅顏色。專消煩除熱，止嗽定咳尤善，止血消肺癰有神。但性涼。多服頗損胃。世人謂天門冬善消虛熱，吾以為此說不可不辨。天門冬止可瀉實火之人也，虛寒最忌，而虛熱亦宜忌之。
蓋虛熱未有不胃虛者也。胃虛而又加損胃之藥，胃氣有不消亡者乎。胃傷而傳之脾，則脾亦受傷。脾胃兩傷，上不能受水穀，而下不能化糟粕矣，又何望其補哉。大約天冬，凡腎水虧而腎火炎上者，可權用之以解氛，腎大寒而腎水又弱者，斷不可久用之以滋陰也。
或謂天冬性潤，可以解火，即可以益水，先生謂不可久用者，以腎火之寒也，但腎火寒者，自不可用矣，腎水未竭，而腎火未寒者，亦可用之乎。此則愚所未言也。腎水未竭，而腎火又未寒，是平常無病之人也。似乎服天冬，可以無礙。然而補之藥勝於天冬者甚多，何必擇此性涼者，以日伐其火乎。
夫人非水火不生活，且水非火不生，火非水不養。止補其水而瀉其火，初則火漸衰而水旺，久則火日去而水亡。此天冬所以只可暫以補水，而不可久以瀉火也。
或問天冬同地黃用之，可以烏鬚髮，此久治之法以滋腎者，而吾子謂天冬只宜瀉實火之人，豈烏鬚髮而亦可謂實火耶？夫鬚髮之早白，雖由於腎水之不足，亦因於腎火之有餘也。夫火之有餘，既因於水之不足，則寒涼以補水，正寒涼以瀉火也。況天冬與地黃同用，則天冬之涼者不涼，腎得其滋補之益，而鬚髮之焦枯，有不反黑者哉。
然則天冬之烏鬚髮，仍瀉實火，而非瀉虛火矣。
或問天門冬治癆瘵之病甚佳，而吾子謂止可暫服，豈治癆疾者，可一二劑愈乎？嗟乎。天門冬治癆瘵者，必脾健而大腸燥結、肺氣火炎者宜之。然亦只可少服。而不可多服也。夫寒涼之物，未有不損胃者也。脾健則胃氣亦健。大腸燥結，則肺氣亦必燥結。天冬涼肺而兼涼胃，宜其無惡，但久用天冬，胃涼則脾亦涼，肺涼則大腸亦涼，又勢所必至也。烏可不先事而預防哉。
或問濕熱不去，下流於腎，能使骨痿。腎欲堅，急食苦以堅之，天門冬、黃柏之類是也。是天門冬味苦氣寒，正入腎以除熱，可以治痿，而竟置不言，何也？此吾子知其一，不知其二也。夫治痿必治陽明。骨痿雖屬腎，而治法必兼治胃。天門冬大寒，不利胃氣，暫服可以治痿，久服必至損胃，胃損而腎又何益耶。
況胃又腎之關門，關門無生氣之固，而欲腎宮堅牢，以壯骨生髓，必不得之數也。世人遵黃柏、知母之教，以損傷胃氣。鐸又何敢復揚天門冬治痿之說，以勸人再用寒涼乎。此所以寧缺，以志予過也。
白話文：
天門冬，味道苦中帶甘，藥性偏涼，屬性偏沉降，偏陰，但陰中帶有陽氣，沒有毒性。它主要作用於肺和腎兩條經絡。可以補虛勞，殺蟲，滋潤五臟，使氣色變好。尤其擅長消除煩躁、退熱，止咳平喘效果很好，止血和消除肺膿腫也有神效。但因為藥性偏涼，多服會損傷脾胃。
世人常說天門冬擅長消除虛熱，我認為這種說法必須辨明。天門冬只適用於體內實火旺盛的人，對於虛寒體質的人最忌諱使用，而對於虛熱體質的人也不適合。
因為虛熱的人通常伴隨著胃虛。如果胃已經虛弱，又服用損傷脾胃的藥物，胃氣怎麼可能不消亡呢？胃受傷會影響到脾，脾也會跟著受傷。脾胃兩傷，上面不能消化水穀，下面不能排出糟粕，又怎麼能指望它能補身體呢？總的來說，天門冬對於腎陰虧虛導致虛火上炎的人，可以暫時用來緩解症狀，但對於腎陽虛寒、腎水也虛弱的人，絕對不能長期用來滋陰。
有人說天門冬性潤，可以瀉火，也可以補水，你說不能長期用是因為腎火寒嗎？腎火虛寒的人自然不能用，但如果腎水還沒枯竭，腎火還沒虛寒，這種情況可以用嗎？這是我沒有說到的。腎水還沒枯竭，腎火又沒虛寒，這屬於身體健康的人。似乎服用天門冬沒有什麼妨礙。然而，比天門冬更適合補益的藥物有很多，何必選擇這種藥性偏涼的藥物，每天消耗身體的火氣呢？
人必須有水火才能生存，而且水必須有火的溫煦才能生發，火必須有水的滋養才能維持。如果只補水而瀉火，開始時火會漸漸衰弱而水會旺盛，但時間久了火氣會日益耗損，水也會跟著枯竭。這就是天門冬只可暫時補水，而不可長期瀉火的原因。
有人問天門冬和熟地黃一起用可以使頭髮變黑，這是一種長期滋補腎陰的方法，而你說天門冬只適合實火旺盛的人，難道使頭髮變黑也是因為體內有實火嗎？頭髮早白雖然是腎陰不足的表現，但也是因為腎陽有餘。火有餘是因為水不足，那麼用寒涼的藥物來補水，就是用寒涼的藥物來瀉火。何況天門冬和熟地黃一起用，天門冬的涼性會被調和，腎臟得到滋養，頭髮的乾枯自然會轉黑。
所以說天門冬使頭髮變黑，仍然是瀉實火的作用，而不是瀉虛火。
有人問天門冬治療癆瘵（肺結核）效果很好，而你說只能暫時服用，難道治療癆瘵一兩劑藥就能治好嗎？唉，天門冬能治療癆瘵，必須是脾胃功能強健，且大腸乾燥便秘、肺氣火熱的人才適合。但即使這樣也只能少量服用，不能多服。寒涼的藥物沒有不損傷脾胃的。脾胃強健則胃氣也強健。大腸乾燥便秘，則肺氣也必然乾燥火熱。天門冬能清肺熱，同時也能清胃熱，所以它能治療這些病症。但如果長期使用天門冬，胃會變得寒涼，脾也會跟著變涼，肺變涼則大腸也會變涼，這是必然的趨勢。怎麼能不事先預防呢？
有人問濕熱下注，影響到腎，會導致骨骼萎軟。腎想要強壯，就要吃苦味的藥來強健它，像天門冬、黃柏之類就是。天門冬味苦性寒，正好能入腎清熱，可以治療萎軟，你為什麼不說它這方面的功效呢？這是你只知其一，不知其二。治療萎軟必須要調理陽明經（脾胃），骨骼萎軟雖然歸屬於腎，但治療方法必須兼顧脾胃。天門冬藥性大寒，不利於脾胃，暫時服用可以治療萎軟，長期服用必然會損傷脾胃，脾胃受損對腎又有什麼益處呢？
況且脾胃又是腎的門戶，如果門戶沒有生氣的固守，還想腎宮堅固，來強健骨骼、產生精髓，這是不可能實現的。世人遵從黃柏、知母的教導，已經損傷了脾胃之氣，我怎麼還敢再宣揚天門冬治療萎軟的說法，勸大家再用寒涼的藥物呢？這就是我寧願不提，來表明我反思過錯的決心。
有人懷疑天門冬是瀉實火的，不瀉虛火，虛火不能用，那實火為什麼不能長期使用呢？火雖然有虛實之分，但瀉火的藥物，只能暫時使用，不能長期使用。天門冬瀉實火，效果確實不錯，只是奇怪世人長期服用。人是不能沒有火氣的，暫時去除多餘的火氣，使火不至於過度耗損水液就可以了，哪能長年累月地服用瀉火的藥物呢？長期瀉火，沒有實火不轉變為虛火的。
因此，長期服用是絕對要禁止的。有人懷疑天門冬藥性雖寒，但用沙糖、蜂蜜水煮透，完全沒有苦味，那麼寒性就完全消失了，對陰虛火旺的病有益處嗎？天門冬之所以能退陰火，正是因為它味道苦澀。如果將苦澀的味道都去除，那還有什麼作用？如果擔心它過於寒涼，可以稍微減少它的苦澀，並加入少量甘草，和糖、蜂蜜一起炮製，或許可以用來治療陰虛咳嗽，達到兩全其美的效果。
有人問天門冬，古人有吃了它而得道成仙的，你卻貶低它的功效，說多吃必定損傷脾胃，那麼古人的話是荒唐的嗎？唉！《神農本草經》中記載很多服食後長生的方法，難道都不可信嗎？大體來說，說長生，是指它能延年益壽，並非說吃了就不死。天門冬吃了能治病，我是相信的，但說吃了能飛昇成仙，我還抱持懷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