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本草新編》~ 卷之二（商集） (9)
卷之二（商集） (9)
1. 益母草
益母草，味辛、甘，氣微溫，無毒。胎前、產後，皆可用之，去死胎最效，行瘀生新，亦能下乳。其名益母，有益於婦人不淺。然不佐之歸、芎、參、術，單味未能取勝。前人言其胎前無滯，產後無虛，謂其行中有補也。但益母草實非補物，止能佐補藥以收功，故不宜多用。大約入諸補劑之中，以三錢為率，可從中再減，斷不可此外更增。
或問益母草，以益母得名，宜其有益於產母。今人未產之前用之，猶曰治產母也，無孕之婦人雜然並進，益母之謂何？曰：益母草，實不止專益於產母。凡無產之婦，均能受益。蓋益母草治婦人之病，居十之七，治產母之病，反不過十之三。無產之婦，可以多用，而有產之婦，轉宜少用耳。
或疑益母草古今共譽，而吾子何獨有貶辭？曰：吾言益母草佐補藥以收功，正顯益母草之奇耳。何為貶辭哉？或疑益母草，古人單用以收功，而吾子必言佐補以取效，何也？不知益母草單用以收功，不若佐補收功之更多而且捷。
白話文：
益母草，味道辛辣、甘甜，氣味稍微溫和，沒有毒性。懷孕前、生產後都可以使用，去除死胎的效果最好，能幫助排除瘀血、產生新血，也能夠促進乳汁分泌。它之所以被稱為「益母」，是因為對婦女的幫助很大。但是，如果沒有搭配當歸、川芎、人參、白朮等藥材，單獨使用效果並不好。古人說它在懷孕時能疏通氣血、不會造成阻塞，產後能補養身體、不會造成虛弱，是指它在疏通的同時也有補益的作用。但其實益母草並不是補藥，只能輔助補藥來發揮功效，所以不宜多用。一般來說，加入各種補藥時，以三錢為標準，還可以再減少一些，絕對不能再增加。
有人問，益母草因為能「益母」而得名，應該對生產後的婦女有益。但現在人們在還沒生產之前就使用它，也說是為了治療產婦的疾病。沒有懷孕的婦女也隨意使用，這所謂的「益母」是什麼意思呢？我說：益母草其實不只是對產後婦女有益。凡是沒有生育的婦女，都能從中獲益。因為益母草治療婦女疾病的效果佔了十分之七，而治療產後婦女的疾病反而不到十分之三。沒有生育的婦女可以多用一些，而生產過的婦女反而應該少用。
有人懷疑，益母草從古至今都備受讚譽，為什麼你卻獨自批評它呢？我說：我說益母草需要輔助補藥才能發揮功效，正是凸顯了益母草的奇特之處，怎麼能說是批評呢？又有人懷疑，古人單獨使用益母草就能見效，為什麼你一定要說要搭配補藥才能發揮功效呢？這是因為單獨使用益母草來達到效果，不如搭配補藥一起使用來得更好、更快。
2. 續斷
續斷，味辛，氣微溫。無毒。善續筋骨，使斷者復續得名。亦調血脈，療折傷最神，治血症亦效。
固精滑夢遺，暖子宮，補多於續，但不可多用耳。蓋續斷氣溫，多用則生熱，熱生則火熾矣。少用則溫而不熱，腎水反得之而漸生。陰生於陽之中也。他本謂其能愈乳癰、瘰癧、腸風痔瘻，豈有氣溫之藥，而能愈溫熱之病乎？恐非可信之論也。（［批］實不可信。）
或問續斷能接筋骨，何以單用續斷，未見奏功，入之於生血活血藥中，反能奏效，何歟？曰：此正續斷之奇也。夫斷者不能復續，猶死者不能重生也，欲使斷者復續，必須使死者重生矣。筋骨至於斷，其中之血先死矣。續斷止能接筋骨之斷，不能使血之生也。用之於生血、活血之中，則血之死者既慶再生，而筋骨之斷者自慶再續。
（［批］活血始可接骨，補虛始能續斷，真不易之論。）又何疑於單用之無功，而共用之甚效哉。
或疑續斷不宜用之於補藥之中，恐牽掣其手也。嗟乎。惟補可續，不補何續耶。或疑續斷因補以接骨，則凡補之藥，皆可接骨矣。曰：單補又何能接續哉。惟續斷於補中接骨，則補即有生之義，生即有續之功也。
白話文：
續斷，味道辛辣，性質稍微溫和，沒有毒性。它擅長接續筋骨，使斷裂的地方重新連接，因此得名。它也能夠調和血脈，治療跌打損傷效果非常好，治療血症也有效果。
它能鞏固精氣，治療遺精滑精，溫暖子宮，補益的功效大於接續的功效，但是不能過量服用。因為續斷性質溫熱，多用會產生熱氣，熱氣產生就會導致火氣旺盛。少量使用則溫和而不燥熱，腎水反而能因此得到滋養而逐漸產生，這是陰在陽中產生的道理。其他書本說它能治癒乳癰、瘰癧、腸風痔瘻，哪有性質溫熱的藥物，能治癒溫熱的疾病呢？恐怕這不是可信的說法。（［批註］確實不可信。）
有人問，續斷能接續筋骨，為什麼單獨使用續斷，沒有看到效果，把它加入到生血活血的藥物中，反而能見效，這是為什麼呢？回答說：這正是續斷奇特的地方。斷裂的筋骨不可能自行接續，就像死去的人不可能重生一樣，想要使斷裂的筋骨重新接續，必須先讓死去的血液重生。筋骨到了斷裂的地步，其中的血液已經先壞死了。續斷只能接續筋骨的斷裂，不能使血液重生。把它用在生血、活血的藥物中，那麼壞死的血液既能慶幸重生，而斷裂的筋骨自然也能慶幸重新接續。
（［批註］活血才能接骨，補虛才能續斷，真是精闢的論述。）又何必懷疑單獨使用沒有效果，而共同使用效果卻很好的道理呢。
有人懷疑續斷不適合用在補藥中，擔心會牽制補藥的功效。唉！只有補益才能接續，不補益又怎麼能接續呢？有人懷疑續斷是因為補益才接骨，那麼所有的補藥都可以接骨了。回答說：單獨補益又怎麼能接續呢？只有續斷在補益的同時才能接骨，那麼補益就有了生發的意義，生發就有了接續的功效。
3. 金銀花
金銀花，一名忍冬藤。味甘，溫，無毒。入心、脾、肺、肝、腎五臟，無經不入。消毒之神品也。未成毒則散，已成毒則消，將死者可生，已壞者可轉。故癰疽發背，必以此藥為奪命之丹。但其味純良，性又補陰，雖善消毒，而功用甚緩，必須大用之。（［批］金銀花消毒神效，必宜多用，誠千古定論。
）如發背癰，用至七八兩，加入甘草五錢、當歸二兩，一劑煎飲，未有不立時消散者。其餘身上、頭上、足上各毒，減一半投之，無不神效。近人治癰毒，亦多識用金銀花，然斷不敢用到半斤。殊不知背癰之毒，外雖小而內實大，非用此重劑，則毒不易消。且金銀花少用則力單，多用則力厚，尤妙在補先於攻，消毒而不耗氣血，敗毒之藥，未有過於金銀花者也。
故毋論初起之時與出膿之後，或變生不測，無可再救之頃，皆以前方投之，斷無不起死回生者。正勿驚訝其藥劑之重，妄生疑畏也。或嫌金銀花太多，難於煎藥，不妨先取水十餘碗，煎取金銀花之汁，再煎當歸、甘草，則尤為得法。至於鬼擊作痛，又治之小者。止痢除溫，益壽延齡，則不可為訓矣。
或問金銀花敗毒則有之，而吾子曰補陰，得毋惑於《本經》長年益壽之語乎？曰：金銀花補之性實多於攻。攻毒之藥，未有不散氣者也，而金銀花非惟不散氣，且能補氣，更善補陰。但少用則補多於攻，多用則攻勝於補。故攻毒之藥，未有善於金銀花者也。若疑金銀花為長年益壽之藥，則不可。
蓋至純之品，始可長服以延齡，偏霸之味，只可暫投以奏效。金銀花只宜用之以攻毒，而不宜用之以補虛。若惑於長年益壽之說，始信金銀花為補陰之藥，則余且勸人長服為添壽之助，何以止言攻毒哉。
或問金銀花之解毒，近人亦多知之。然未有若吾子之讚歎甚神者，子欲顯書之奇，不顧言之大乎？曰：金銀花化毒，吾言止揚其十之五，余尚未盡言也。今因吾子之問，而罄悉之。夫癰毒之初生也，其身必疼痛而欲死，服金銀花，而痛不知何以消也；當癰毒之潰膿也，其頭必昏眩而不能舉，服金銀花，而眩不知何以去也；及癰毒之收口也，其口必黑黯而不能起，服金銀花，而陷不知何以起也，然此猶陽症之癰毒也。
若陰症之癰毒，其初生也，背必如山之重，服金銀花，而背輕如釋負也；其潰膿也，心必如火之焚，服金銀花，而心涼如飲漿也。其收口也，肉必如刀之割，服金銀花，而皮癢如爪搔也，然此猶陰症而無大變者也。
倘若痛癢之未知，昏憒之不覺，內可洞見其肺腑，而外無僅存之皮骨，與之食而不欲食，與之湯而不欲飲，懸性命於頃刻，候死亡於須臾，苟能用金銀花一斤，同人參五、六兩，共煎汁飲之，無不奪魂於垂絕，返魄於已飛也。誰謂金銀花非活人之仙草乎。其功實大，非吾言之大也。
（［批］金銀花神妙不測，真有如此。世人用鐵箍散、奪命丹、萬應膏，甚至操刀生割人肉者，安識此理而用此藥乎。今讀是編，如當頭一針，通身汗下，頓失前非者，何異立地成佛。倘迷而不悟，則永墮阿鼻矣。）
或問金銀花散毒則有之，未必如是之神。曰：金銀花之功效，實不止此。金銀花無經不入，而其專入之經，尤在腎、胃二經。癰毒，止陰、陽之二種，陽即胃，而陰即腎。陽變陰者，即胃之毒入於腎也；陰變陽者，即腎之毒入於胃也。消毒之品，非專瀉陽明胃經之毒，即專瀉少陰腎經之毒。
欲既消胃毒，而又消腎毒之藥，舍金銀花，實無第二品也。金銀花消胃中之毒，必不使毒再入於腎臟；消腎中之毒，必不使毒重流於胃腑。蓋金銀花能先事而消彌，復能臨事而攻突，更善終事而收斂也。
或疑金銀花性甚緩，而癰疽毒勢最急，何以功用之大竟至如此，豈急症緩治之法歟？曰：癰疽勢急，治法不啻救焚，烏可以緩治之哉。金銀花性緩，而用之治癰疽也，則緩而變為急矣，況用之四、五兩，以至半斤、一斤，則其力更專，而氣更勇猛，此正急症急治之也。
白話文：
金銀花，又名忍冬藤。味道甘甜，性溫和，沒有毒性。它能進入心、脾、肺、肝、腎五臟，可以說沒有哪個經絡它不能到達。金銀花是解毒的神藥。在毒還沒形成時，它可以驅散；毒已經形成，它可以消除；快要死的人，它可以救活；已經壞死的地方，它可以讓它恢復。所以，癰瘡發背這種病，一定要用金銀花這種藥來救命。
但是金銀花藥性平和，又可以補陰，雖然解毒效果很好，但起作用比較慢，必須大量使用。（批註：金銀花解毒效果神奇，一定要多用，這是自古以來就有的定論。）
如果得了背部的癰瘡，用到七八兩的金銀花，再加入甘草五錢、當歸二兩，一起煎水喝，沒有不立刻消散的。身體其他部位、頭上、腳上的各種毒瘡，用量減半，效果也都很好。現在的人也知道用金銀花治療癰瘡，但是不敢用到半斤這麼多。他們不知道背部癰瘡的毒，雖然表面看著小，但實際內部毒性很大，不用這麼重的劑量，毒不容易消除。而且金銀花用量少，藥力就弱，用量多，藥力就強，它的妙處在於先補後攻，解毒的同時不消耗氣血，能解毒的藥，沒有比金銀花更好的了。
所以無論是剛開始發病，還是已經化膿，甚至是出現其他無法挽回的狀況，都可以用這個方子，沒有不能起死回生的。不要驚訝藥劑用量這麼大，而產生懷疑。如果覺得金銀花太多，不好煎藥，可以先用水煎金銀花，取汁後，再煎當歸、甘草，這樣效果更好。至於因為鬼怪作祟而引起的疼痛，金銀花只能治療比較輕微的情況。至於止瀉、除濕、延年益壽的作用，就不能亂講了。
有人問，金銀花解毒的效果是有的，但是你說它能補陰，難道是受《本經》說它能長壽的影響嗎？我說：金銀花補的作用其實比攻的作用要多。解毒的藥，沒有不傷氣的，但金銀花不但不傷氣，還能補氣，更能補陰。只是用量少的時候，補的作用大於攻，用量多時，攻的作用大於補。所以，解毒的藥，沒有比金銀花更好的。如果認為金銀花是長壽的藥，那就錯了。
純淨的藥材才可以長期服用以達到延年益壽的效果，藥性偏頗的藥材，只能暫時使用以發揮功效。金銀花只適合用來解毒，不適合用來補虛。如果認為它能長壽，就誤以為金銀花是補陰的藥，那我就會勸人長期服用它來幫助長壽了，為什麼只說它能解毒呢？
有人問，金銀花解毒，現在很多人都知道。但是沒有人像你這樣讚美它如此神奇，你是不是為了顯示這本書的特別，而誇大其詞了？我說：金銀花解毒的功效，我說的只不過是十分之五，還有很多沒說出來。今天因為你的提問，我才全部講出來。癰瘡剛開始發作的時候，身體一定會疼痛得要死，服用了金銀花，疼痛卻不知不覺地消失了；癰瘡化膿的時候，頭一定會昏眩，抬不起來，服用了金銀花，昏眩卻不知不覺地好了；等到癰瘡快好的時候，瘡口一定是黑色的，而且沒辦法站立，服用了金銀花，傷口卻不知不覺地長好了，這些還是陽性癰瘡的情況。
如果是陰性癰瘡，剛開始發作的時候，背一定像山一樣沉重，服用了金銀花，背部就像卸下了重負一樣輕鬆；化膿的時候，心一定像火燒一樣，服用了金銀花，心裡就像喝了冰水一樣涼快；快好的時候，肉一定像刀割一樣痛，服用了金銀花，皮膚就像被爪子抓一樣癢，這些還只是陰性癰瘡比較輕微的情況。
如果痛癢都不知道，昏迷不醒，可以看見內臟，外面只剩下皮包骨，不想吃東西，不想喝湯藥，生命垂危，只要用一斤金銀花，加上五六兩人參，一起煎水喝，沒有不把瀕臨死亡的人救活的。誰還說金銀花不是救命的仙草呢？它的功效實在太大了，不是我說大話。
（批註：金銀花的功效確實神奇到難以預測。世人使用鐵箍散、奪命丹、萬應膏，甚至直接用刀割肉，怎麼知道這個道理而使用金銀花呢？今天讀了這篇文章，就像當頭棒喝，全身冒汗，頓時明白了以前的錯誤，如同立地成佛一般。如果執迷不悟，就會永遠墮入地獄。）
有人問，金銀花散毒的效果是有的，但未必有你說的那麼神奇。我說：金銀花的功效，實際上不止這些。金銀花沒有哪個經絡不能進入，而它特別能進入的經絡，尤其在腎經和胃經。癰瘡只有陰陽兩種，陽就是胃，陰就是腎。陽轉變為陰，就是胃的毒進入了腎；陰轉變為陽，就是腎的毒進入了胃。解毒的藥，不是專門瀉陽明胃經的毒，就是專門瀉少陰腎經的毒。
想要既能消除胃的毒，又能消除腎的毒的藥，除了金銀花，實在沒有第二種了。金銀花消除胃中的毒，一定不會讓毒再進入腎臟；消除腎中的毒，一定不會讓毒再流到胃裡。因為金銀花既能提前消除毒素，又能發病時攻克毒素，還能善於在最後收斂毒素。
有人懷疑金銀花的藥性很慢，而癰疽毒性很急，為什麼功效這麼大呢？難道是用慢藥治急病嗎？我說：癰疽病情緊急，治療方法就像救火一樣，怎麼能用慢藥呢？金銀花的藥性雖然慢，但用它來治療癰疽，就由慢變快了。何況用了四五兩，甚至半斤、一斤這麼大的量，藥力更強，氣勢更猛，這才是用急藥治急病的方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