陳士鐸

《本草新編》~ 卷之五(羽集) (1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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卷之五(羽集) (12)

1. 石膏

)蓋火盛之極者,土衰之極也,不用人參以補元氣,而唯用石膏以救其火炎,未有不敗者也。此等之病,必登高而歌,棄衣而走,見水而入,大罵大叫,神欲外越,此呼吸存亡之秋,不得不以變法治之。倘服前藥而少安,便有生機,否則,雖多用石膏、人參,亦何以救之哉。

或疑發狂之病,往往有少用石膏,多用人參而愈者,又是何故?曰:發狂有虛火、邪火之不同。邪火之發狂,必須多用石膏、人參,以挽回於俄頃。虛火之發狂,又宜專用人參,以定亂於須臾。豈特石膏必宜少用,且斷斷不可共用也。苟虛實、邪正之不明,而用藥一錯,未有不下喉即殺人者。

而虛實、邪正,何以辨之,要不能捨驗舌之法,而另求辨症也。正虛而發狂者神亂,而舌必潤滑;邪實而發狂者神越,而舌必紅黃,且燥極而開裂紋也。以此辨症,又何誤乎。

或疑石膏定狂,定胃中之火也,何以即能定心中之狂乎?不知心中之狂,乃起於胃中之火也。救胃火,正所以救心狂也。夫心乃火臟,胃火宜非所畏。乃胃火熱而心發狂者,如本是同舟之人,一時劫奪,變出非常。苟不誅討,則心宮何安乎,此救狂必瀉火也。

或疑寒涼之藥多能殺人者,無過石膏,即黃柏、知母,亦不同其類。屏黃柏、知母而不棄石膏,何也?曰:石膏,乃救死之藥也。胃火熱極,非石膏不能降。胃火不降,必變發狂而死矣,用石膏救之,死症立變為生。彼用石膏而殺人者,非胃火而妄用之也。夫人身之火,最烈者,胃火與腎火也。

胃火宜瀉,而腎火宜補。不用石膏以瀉胃火,而反用石膏以瀉腎火,安得而不殺人乎。但腎火與胃火補瀉之不同,乃宜補而用瀉,亦因黃柏、知母降腎火之說而誤之也。寒涼之藥,未嘗不生人,彼誤用之而殺人,與石膏何過乎。

或又疑屏黃柏、知母之並用,是知母不可助寒涼以殺人矣,先生偏稱知母助石膏能生人,抑又何也?曰:胃火之盛,原宜直降胃火,用石膏,不宜再用知母。然而胃火之所以盛,由於腎水之衰,水虛而不能制火也。胃火既盛,勢必爍干腎水,水盡而火勢焰天,人即立亡矣。用石膏以瀉胃火者,正所以急救腎水也。

但徒救腎水,而腎火增熱,勢必胃火仍旺,而不遽熄。故又用知母,以暫退其腎中之火,則胃火無黨,庶幾易於撲滅也。此石膏必用知母之相助,乃一時權宜之計,而非永久之圖也。

或問石膏能瀉胃火,胃火既瀉,何必又用知母?先生偏譽知母助石膏之有功,似亦偏說也。曰:石膏瀉胃火以救腎水,不能瀉胃火以瀉腎火也。胃為腎之關門,胃火息而腎火猶盛,是關門路平烽熄,而內火焚燒,豈是安寧之象。故瀉胃火,即宜瀉腎火也,瀉腎火,非知母不可,尤妙知母不唯止瀉腎火,且能瀉胃火,所以同石膏用之,則彼此同心,顧腎即能顧胃,不比黃柏專瀉腎而不瀉胃也。

白話文:

石膏

當火熱達到極點時,也就是土氣衰敗到極點,此時不能用人參來補益元氣,而只能用石膏來救治火熱,否則一定會失敗。這種病症的人,必定會登高唱歌,脫衣狂奔,看見水就跳進去,大喊大叫,精神恍惚,想衝破身體的束縛,這是生死攸關的時刻,必須用非常規的方法治療。如果服用藥物後稍有緩解,就還有活下去的希望;否則,即使大量使用石膏和人參,也無法挽救。

有人疑惑,發狂的病症,往往少量使用石膏,大量使用人參就能痊癒,這是為什麼呢?這要區分虛火和邪火兩種情況。邪火引起的發狂,必須大量使用石膏和人參,才能迅速挽回病情;虛火引起的發狂,則應該專用人參,迅速平定紊亂的精神狀態。不僅石膏用量要少,而且絕對不能與人參一起使用。如果不能分辨虛實、邪正,用藥錯誤,往往會立刻致命。

那麼,如何分辨虛實、邪正呢?不能捨棄觀察舌頭的方法,另尋辨症的途徑。正氣虛弱而發狂的人,精神恍惚,舌頭必定潤滑;邪氣入侵而發狂的人,精神失常,舌頭必定紅黃,而且乾燥到出現裂紋。用這個方法辨症,不會有錯誤。

有人疑惑,石膏能治療狂躁,能治療胃火,為什麼也能治療心神狂亂呢?這是因為心神狂亂是源於胃火。治療胃火,正是治療心神狂亂的關鍵。心臟是火臟,胃火本不應該害怕。胃火熾盛而導致心神狂亂,就像同舟共濟的人,突然遭到劫掠,發生了非常之事。如果不加以鎮壓,心臟怎麼能安寧呢?所以治療狂躁一定要瀉火。

有人疑惑,寒涼的藥物很多都能殺人,石膏尤其如此,黃柏、知母也不例外,為什麼不用黃柏、知母卻要用石膏呢?因為石膏是救命藥。胃火熾盛到極點,只有石膏才能降火。胃火不降,必然會導致發狂而死,用石膏救治,死症立刻就能轉危為安。那些用石膏致死的人,是因為胃火不盛而濫用石膏。人體的火,最旺盛的是胃火和腎火。

胃火應該瀉,而腎火應該補。不用石膏瀉胃火,反而用石膏瀉腎火,怎麼能不死人呢?但腎火和胃火的治療方法不同,需要補時用瀉法,這是因為誤信了黃柏、知母能降腎火的說法。寒涼的藥物並非一定會傷人,那些因為誤用而致死的人,和石膏有什麼區別呢?

有人又疑惑,不用黃柏、知母同時使用,是因為知母不能和寒涼藥物一起使用而傷人,先生卻說知母能輔助石膏救人,這是為什麼呢?因為胃火旺盛,本來應該直接降胃火,使用石膏,不必再用知母。然而,胃火旺盛的原因,是腎水不足,水虛不能制火。胃火旺盛,必然會灼傷腎水,水盡火勢更猛,人就會立刻死亡。用石膏瀉胃火,正是為了緊急救治腎水。

但是單純救治腎水,而腎火仍然旺盛,胃火依然會繼續旺盛,不會很快熄滅。所以又要用知母,暫時退去腎中的火,這樣胃火就孤立無援,更容易撲滅。石膏必須藉助知母,這只是權宜之計,而不是長久之策。

有人問,石膏能瀉胃火,胃火既瀉,為什麼還要用知母?先生卻讚譽知母能輔助石膏,似乎是片面之詞。石膏瀉胃火以救腎水,不能瀉胃火而同時瀉腎火。胃是腎的關門,胃火熄滅而腎火仍然旺盛,就像關卡的烽火熄滅了,而內部仍在燃燒,怎麼能安寧呢?所以瀉胃火,就應該瀉腎火;瀉腎火,非知母不可。知母不僅能瀉腎火,還能瀉胃火,所以和石膏一起使用,就能同心協力,顧護腎臟就能顧護胃臟,不像黃柏只瀉腎火而不瀉胃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