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本草新編》~ 卷之五（羽集） (11)
卷之五（羽集） (11)
1. 石膏
或疑石膏既瀉胃火，又用知母以瀉腎火，用麥冬以安肺火，宜乎火之速退而熱之盡解矣，何以用白虎湯往往有更甚者？曰：嗟乎。此又非白虎湯之故，乃不善用白虎湯之故也。火勢不同，有燎原之火，有燃燒之火。燃燒之火，其勢已衰；燎原之火，其勢正熾。以救燃燒者救燎原，勢必愈為撲滅，而愈增其光焰矣。
人身之胃火亦不同，有輕有重。輕者，如燃燒之火，少用白虎湯，即可解其熱；重者，如燎原之火，非多用白虎湯，不足以滅其氛。倘以治輕者治重，安得不添其火勢之焰天乎，非變為亡陽，即變為發狂矣。
或疑石膏比為白虎，明是殺人之物，教人慎用之宜也。今又云火重者，非多用石膏不可，吾恐又啟天下輕用石膏之禍，未必非救人而反害人也。曰：嗟乎。論症不可不全，論藥不可不備，天下有此症候，即宜論此治法。烏可因石膏之猛，避其殺人之威，而不彰其生人之益乎。
石膏實有功過，總在看症之分明，不在石膏之多寡。若看症之誤，多用固殺人，而少用亦未嘗不殺人。若看症之確，少用固救人。而多用亦未嘗不救人。然則人亦辨症可也，何必忌用石膏哉。
或又疑石膏可多用以救人之生，先生不宜從前之過慮矣，畢竟石膏宜少用而不宜多用也。曰：石膏原不宜多用。石膏大寒，戒多用者，乃論其常；胃火大旺，戒少用者，乃論其變。存不可多用之心，庶不至輕投以喪命；存不宜少用之心，庶不至固執以亡軀。知不宜多用，而後可多用以出奇，庶幾變死為生，反危為安也。
或疑石膏瀉燎原之火，自宜多用以瀉火矣，然而過多又恐傷胃，若何而使胃不傷，火又即熄之為快乎？曰：燎原之火，即生於地上，胃中之火，即起於土中。以石膏而救其胃中之火，即如用水而救其燎原之火也。然而，燎原之火以水救之，而無傷於地；胃中之火以石膏救之，必有傷於土。
蓋土即胃土也，胃土非火不能生，奈何反用水以滅之乎？然而胃火之盛，非胃中之真火盛，乃胃中之邪火盛也。邪火，非水不可滅，故不得已大用石膏，以瀉其一時之火也。又胃火之盛，乃胃土之衰也，胃火既盛，而胃土愈衰，胃土既衰，復用寒涼以瀉火，火衰而胃土更衰矣。故瀉火之中，即宜補土之為急，倘徒瀉其火，未有不土崩者矣。
治法宜人參同用於石膏之中，大約用石膏十之七者，人參用十之三，相濟而相施。火既易熄，而胃土又不傷，斷無有亡陽之禍者也。（［批］用石膏以瀉火，即用人參以救土，實妙論妙法也。）
或疑石膏瀉胃火，有用至一兩，而仍不解，几几有發狂之變，又將何藥以解之乎？曰：舍石膏，再無別法也。夫發狂之病，此胃火熱極，不可以常法治者也，必須用石膏至二三兩，加人參亦必二三兩。又不可拘於前說，用石膏十之七，而人參用十之三也。（［批］知常知變，才見起死回生手段。
白話文：
石膏
有人質疑，石膏能瀉胃火，再用知母瀉腎火，用麥冬安肺火，火應該很快退下，熱也該完全消退了，為何用白虎湯反而病情加重？這是因為使用白虎湯的方法不對。火勢有強有弱，如同燎原之火和普通的燃燒之火。燃燒之火勢頭已弱，而燎原之火正旺盛。用撲滅小火的方法去撲滅大火，反而會讓火勢更猛烈。
人體的胃火也有輕重之分，輕者如同燃燒之火，少量白虎湯即可解熱；重者如同燎原之火，非大量白虎湯不足以滅火。如果用治療輕症的方法去治療重症，豈不火上澆油，不是導致陽氣衰竭，就是導致發狂。
有人質疑，石膏如同白虎湯，是致命的藥物，應該謹慎使用。現在又說火重時非大量使用石膏不可，恐怕會讓天下人輕易使用石膏，反而害人。論證必須全面，論藥必須周全，天下有這種病症，就應該有這種治療方法。怎麼可以因為石膏藥性猛烈，害怕它的毒性，而掩蓋它的療效呢？
石膏確實有功有過，關鍵在於判斷病症是否明確，不在於石膏用量多少。如果判斷錯誤，用得多固然會殺人，用得少也未必不會殺人；如果判斷正確，用得少固然能救人，用得多也未必不能救人。所以關鍵在於辨證，何必忌憚使用石膏呢？
有人又質疑，石膏可以大量使用來救人，先生之前的顧慮不對了，畢竟石膏還是少用為宜。石膏本來就不宜多用，石膏性寒，告誡少用是常規；胃火旺盛，告誡少用則是特殊情況。心中要記住不宜多用，才不會因輕易使用而喪命；心中要記住不宜少用，才不會因固執而喪命。明白不宜多用，然後才能在特殊情況下大量使用，才能化險為夷。
有人質疑，石膏瀉燎原之火，當然應該大量使用來瀉火，但是用量過多又怕傷胃，怎樣才能既不傷胃，又能迅速滅火呢？燎原之火發生在地面上，胃火則產生在胃中。用石膏治療胃火，就像用水撲滅燎原之火一樣。但是，用水撲滅燎原之火不會傷及土地；用石膏治療胃火，卻會損傷胃氣。
因為胃氣如同土地，胃氣需要火才能滋生，怎麼能用水去滅火呢？但是胃火旺盛，並不是胃中真火旺盛，而是胃中邪火旺盛。邪火非用水不可滅，所以不得不大量使用石膏，來瀉掉一時的火氣。而且胃火旺盛，是因為胃氣衰弱，胃火越盛，胃氣越衰，胃氣衰弱，再用寒涼之物瀉火，火雖衰了，胃氣更衰了。所以瀉火同時，必須及時補益胃氣，如果只瀉火不補益胃氣，胃氣必然崩潰。
治療方法宜加入人參與石膏同用，大約石膏用七分，人參用三分，互相配合。這樣火容易熄滅，胃氣也不受損傷，絕不會有陽氣衰竭的危險。（批註：用石膏瀉火，用人參益胃氣，真是妙論妙法！）
有人質疑，石膏瀉胃火，用量達一兩，仍然不見效，甚至有發狂的跡象，這時該用什麼藥來解救呢？除了石膏，沒有別的辦法了。發狂的病症，是胃火熱極，不能用常規方法治療的，必須用石膏二三兩，人參也必須用二三兩。不可拘泥於之前的說法，石膏七分，人參三分。（批註：知常知變，才能見到起死回生的手段。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