日本·丹波元堅

《藥治通義》~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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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. 卷二

2. 治病求本

朱丹溪曰。將以施其療疾之法,當以窮其受疾之源。蓋疾疚之源,不離於陰陽二氣之邪也。窮此而療之,厥疾弗瘳者鮮矣。良工知其然,謂夫風熱火之病,所以屬乎陽邪之所客。病既本於陽,苟不求其本而治之,則陽邪滋蔓而難制。濕燥寒之病,所以屬乎陰邪之所客。病既本於陰,苟不求其本而治之,則陰邪滋蔓而難圖。誠能窮源療疾,各得其法,萬舉萬全之功,可坐而致也。治病必求於本,見於素問陰陽應象大論者如此。夫邪氣之基,久而傳化,其變證不勝其眾也。譬如水之有本,故能薦至,汪洋浩瀚,派而趨下以漸大。草之有本,故能薦生,莖葉(按此脫華字),實,秀而在上以漸蕃。若病之有本,變化難窮,苟非必求其本而治之,欲去深感之患,不可得也。(丹溪心法類集。)

徐洄溪曰。凡人之所苦,謂之病。所以致此病者,謂之因。如同一身熱也,有風有寒,有痰有食,有陰虛火升,有鬱怒憂思,勞怯蟲疰,此謂之因。知其因,則不得專以寒涼治熱病矣。蓋熱同而所以致熱者不同,則藥亦迥異。凡病之因不同,而治各別者盡然,則一病而治法多端矣。

而病又非止一證,必有兼證焉。如身熱而腹痛,則腹又為一證,而腹痛之因,又復不同。有與身熱相合者,有與身熱各別者。如感寒而身熱,其腹亦因寒而痛,此相合者也。如身熱為寒,其腹痛又為傷食,則各別者也。又必審其食為何食,則以何藥消之。其立方之法,必切中二者之病源,而後定方,則一藥而兩病俱安矣。若不問其本病之何因,及兼病之何因,而徒曰某病以某方治之,其偶中者,則投之或愈。再以治他人,則不但不愈,而反增病。必自疑曰,何以治彼效,而治此不效,並前此之何以愈,亦不知之,則幸中者甚少,而誤治者甚多。終身治病,而終身不悟,歷症愈多而愈惑矣。(醫學源流論。)

按丹溪本於經旨,而洄溪之言,殊為明切,故並載之。又張景岳全書,有求本論,曰。起病之因,便是病本。萬病之本,只此表裡寒熱虛實六者而已。明者獨知所因,而直取其本,則所生諸病,無不隨本皆退矣。至若六者之中,多有兼見而病者,則其中亦自有源有流,無弗可察。然惟於虛實二字,總貫乎前之四者,尤為緊要當辨,亦是一義也。

白話文:

朱丹溪說:「要使用治療疾病的方法,就應該追究疾病產生的根源。疾病的根源,不外乎是陰陽二氣的邪氣所導致。如果能追究到根源並加以治療,那麼疾病難以痊癒的情況就很少了。好的醫生明白這個道理,所謂的風熱火等疾病,是屬於陽邪侵入人體所造成的。既然病因是源於陽邪,如果不從根本上去治療,那麼陽邪就會更加蔓延而難以控制。而濕燥寒等疾病,是屬於陰邪侵入人體所造成的。既然病因是源於陰邪,如果不從根本上去治療,那麼陰邪就會更加蔓延而難以處理。如果真能追究病因並加以治療,各方面都能找到正確的方法,那麼就能輕易地達到萬無一失的療效。治療疾病必須從根本上尋求,這點在《黃帝內經·素問·陰陽應象大論》中也是這樣說的。邪氣的根源,時間久了會傳變和轉化,它所產生的病症變化非常多。就像水有源頭,所以才能不斷湧出,形成汪洋大海,分支流向低處並逐漸擴大。草有根,所以才能不斷生長,莖葉、花朵、果實都從根長出來,逐漸繁盛。疾病的根源也是這樣,變化無窮,如果不是一定要追究根源來治療,想要去除深層次的病患,是不可能達成的。(丹溪心法類集)」

徐洄溪說:「凡是人所感到痛苦的,就稱為疾病。造成這種疾病的原因,稱為病因。例如,同樣是發燒,有的因為風、有的因為寒、有的因為痰、有的因為飲食積滯、有的因為陰虛火旺、有的因為鬱悶惱怒、憂愁思慮、勞累虛弱、或蟲病等各種原因。這就是所謂的病因。知道了病因,就不能只用寒涼的藥物來治療發熱的疾病了。因為發熱的症狀相同,但造成發熱的原因不同,用藥也應該截然不同。凡是病因不同的,治療方法也應該不同,這樣一種疾病就會有多種治療方法。

而且疾病不只是一種症狀,必定會有兼有的症狀。例如,發燒又伴隨腹痛,那麼腹痛又是一種症狀,而造成腹痛的原因,也是不同的。有的與發燒的原因相同,有的與發燒的原因不同。例如,因受寒而發燒,其腹痛也是因為受寒,這就是原因相同的。如果發燒是因為受寒,而腹痛又因為飲食不當,這就是原因不同的。還必須審視所吃的食物是什麼,才能用相應的藥物來消除。擬定處方的方法,必須切中這兩種疾病的根源,才能確定處方,這樣才能用一種藥治好兩種疾病。如果沒有詢問根本疾病的原因,以及兼有疾病的原因,而只是說某種疾病用某種藥方治療,碰巧對症的,或許能治好。但再次用這種藥方治療其他人,就可能不但治不好,反而會加重病情。這時就會懷疑,為什麼治療那個人有效,治療這個人卻無效,甚至連之前是如何治好的都不知道了,這樣碰巧對症的情況很少,而誤治的情況卻很多。終其一生都在治病,卻始終不能領悟,經歷的病例越多,反而越感到困惑。(醫學源流論)」

總結來說,丹溪的觀點是基於經典的醫學理論,而洄溪的言論,則更為清晰明確,所以將兩者的觀點都記錄下來。另外,張景岳全書中,有一篇求本論,說:「疾病發生的原因,就是疾病的根本。萬病的根本,只是表、裡、寒、熱、虛、實這六個方面而已。聰明的人能夠清楚地知道病因,直接針對根本來治療,那麼所產生的各種疾病,都會隨著根本的去除而消退。至於這六個方面之中,很多是同時出現的,而這些兼有的症狀,其中也自有源頭和流向,沒有不能察覺的。然而在虛實這兩個字上,貫穿了前面所說的四個方面,尤其需要仔細辨別,這也是一個重要的觀點。

3. 治宜防微

徐洄溪曰。病之始生。淺則易治。久而深入則難治。內經云。聖人不治已病治未病。夫病已成而藥之。譬猶渴而穿井。鬥而鑄兵。不亦晚乎。傷寒論序云。時氣不和。便當早言。尋其邪由。及在腠理。以時治之。罕有不愈。患人忍之。數日乃說。邪氣入藏。則難可制。(按此傷寒例文。

)昔扁鵲見齊桓公云。病在腠理。三見之後。則已入藏。不可治療而逃矣。歷聖相傳。如同一轍。蓋病之始入。風寒既淺。氣血藏府未傷。自然治之甚易。至於邪氣深入。則邪氣與正氣相亂。欲攻邪則礙正。欲扶正則助邪。即使邪漸去。而正氣已不支矣。若夫得病之後。更或勞動感風。

傷氣傷食。謂之病後加病。尤極危殆。所以人之患病。在客館道途得者。往往難治。非所得之病獨重也。乃既病之後。不能如在家之安適。而及早治之。又復勞動感冒。致病深入而難治也。故凡人少有不適。必當即時調治。斷不可忽為小病。以致漸深。更不可勉強支持。使病更增。

以貽無窮之害。此則凡人所當深省。而醫者亦必詢明其得病之故。更加意體察也。(醫學源流論。)

按治病救於未成。誠是醫家之吃緊要訣。而歷聖相傳之心法。必無不以此為第一義。內經曰。邪風之至。疾如風雨。(次注云。至。謂至於身形。)故善治者治皮毛。(止於萌也。),其次治肌膚。(救其已生。)其次治筋脈。(攻其已病。)其次治六府。(治其已甚。)其次治五藏。

治五藏者。半死半生也。(治其已成。)又曰。見微得過。用之不殆。又曰。凡治病。察其形氣色澤。脈之盛衰。病之新故。乃治之無後其時。本草經曰。欲療病。先察其源。先候病機。五藏未虛。六府未竭。血脈未亂。精神未散。服藥必活。若病已成。可得半愈。病勢已過。

命將難全。扁鵲傳曰。使聖人預知微。能使良醫得蚤從事。則疾可已。身可活也。仲景曰。適中經絡。未流傳府藏。即醫治之。四肢才覺重滯。即導引吐納。針灸膏摩。勿令九竅閉塞。玉函經云。主候長存。形色未病。未入腠理。針藥及時。服將調節。委以良醫。病無不愈。

皆可以見已。蓋臨病之際。精診熟察。於其緩急輕重進退之勢。與邪正推蕩之機。反復思索。痛著眼力。倘遇脈證不合者。審情辨奸。必認得日後如何。而處置對方。無敢後時。則重者能輕。進者能退。假令一時變生。我心預有所期。則操縱自在。不使其至於敗壞困極。即是良工之事也。

若不審其機。遷延失治。使輕者重。重者死。及異證蜂起。則錯愕失據。但躡其蹤而尾追之。或事後論變。粉澤其非者。皆粗工也。抑多事自擾。誅伐無過。而謂預為防禦。猶是暗於機宜者。亦不可不戒也。葉香嵓曰。蓋病有見證。有變證。有轉證。必灼見其初終轉變。胸有成竹。

而後施之以方。否則以藥治藥。宜以人試藥也。此言是矣。(葉言。見沉歸愚文集。)又徐思鶴古今醫統。有慎疾說。盧紹庵一萬社草。論病宜早治。其意與洄溪相同。今不具錄。

白話文:

徐洄溪說:疾病剛開始發生時,病情淺顯就容易治療;如果時間久了,病情深入就會難以治療。《黃帝內經》說:「聖人不治療已發生的疾病,而是治療還沒發生的疾病。」如果等到疾病已經形成才用藥治療,就像口渴了才去挖井,打仗了才去鑄造兵器一樣,豈不是太晚了嗎?《傷寒論序》說:「當氣候不調和時,就應該及早注意,尋找病邪的來源,當病邪還在皮膚表面時就及時治療,很少有治不好的。但是病人常常忍著不說,拖了好幾天才講出來,這時病邪已經深入到內臟,就很難控制了。」(這裡引用的例子是《傷寒論》的案例)

從前扁鵲見齊桓公時說:「您的病在皮膚表面,如果再見幾次之後,就會深入內臟,到那時就無法治療了,所以我就要逃走了。」歷代聖賢相傳的道理都是一樣的。疾病剛開始侵入時,風寒侵襲的程度還很淺,氣血和內臟都還沒有受損,自然很容易治療。等到病邪深入後,病邪和正氣就會互相干擾,想要攻邪又會傷害正氣,想要扶助正氣又會助長邪氣,即使慢慢去除病邪,正氣也已經虛弱了。如果在生病之後,又勞累、感受風寒、傷氣、傷食,這就叫做病後又加重病情,尤其危險。所以,人在旅途客店生病,往往難以治療,並不是說在外面得的病就特別嚴重,而是因為生病後,不能像在家裡一樣安適,並且及早治療,反而又勞累、感受風寒,導致病情加深而難以治療。因此,凡是人稍微感到不適,就必須立即調治,絕對不可以輕忽小病,以致病情逐漸加深,更不可以勉強支撐,使病情更加嚴重,而留下無窮的禍患。這是所有人都應該深刻反省的,而醫生也必須問清楚病人得病的原因,更加仔細地觀察病情。(出自《醫學源流論》)

治療疾病要救治在未形成之前,確實是醫家最重要、最緊急的訣竅,也是歷代聖賢相傳的心法,必定都把這當作第一要義。《黃帝內經》說:「邪風侵襲時,來勢迅猛如同風雨。」(這裡的註解說,「至」是指到達身體。)所以,善於治療的人,首先治療皮毛(病邪剛開始萌芽時就制止它),其次治療肌肉(救治已經產生的疾病),再次治療筋脈(攻擊已經發生的疾病),再次治療六腑(治療已經很嚴重的疾病),最後才治療五臟。治療五臟的疾病,就已經是半死半生了(治療已經形成的疾病)。《黃帝內經》又說:「看到一點點徵兆就知道可能會發生大錯,用這種方法就不會有危險。」還說:「凡是治療疾病,要觀察病人的形體、氣色、脈象的盛衰、疾病的新舊,才能及時治療。」《本草經》說:「想要治療疾病,首先要觀察病邪的來源,先觀察疾病的發展趨勢,五臟沒有虛弱,六腑沒有衰竭,血脈沒有紊亂,精神沒有渙散,服用藥物一定可以痊癒。如果疾病已經形成,還能恢復一半的健康,如果病勢已經過去,生命就很難保全了。」《扁鵲傳》說:「如果聖人能預知疾病的微小徵兆,能讓良醫及早介入治療,那麼疾病就可以痊癒,生命也可以保全。」張仲景說:「當病邪剛好侵入經絡,還沒有傳到內臟時,就要立即治療。如果四肢才剛感到沉重遲滯,就要進行導引吐納,針灸按摩,不要讓九竅閉塞。」《玉函經》說:「要時刻注意身體的變化,在形體、氣色還沒有表現出病態,病邪還沒有進入皮膚表面時,就要及時針灸用藥,服用藥物來調節身體,並委託良醫治療,疾病沒有治不好的。」

以上這些話都可以說明,在面對疾病時,要仔細診斷,仔細觀察,對於病情的輕重緩急、發展趨勢,以及邪氣和正氣的消長變化,要反覆思考,仔細推敲。如果發現脈象和症狀不相符合,就要仔細審查,分辨真假,一定要預料到日後可能出現的變化,才能做出相應的處理,不要延誤時機。這樣,重病可以轉輕,病情可以逆轉。即使遇到突發的變化,心中也有所準備,可以從容應對,不讓病情惡化到無法挽回的地步,這才是良醫的作為。如果不仔細觀察疾病的變化,拖延而錯失治療的機會,就會讓輕病變重,重病致死,甚至出現各種併發症,到那時就會驚慌失措,只能跟在病情的後面追趕,或者在事後才去分析病情,為自己的錯誤辯解,這都是粗劣的醫生。還有人因為過於謹慎而造成過度治療,卻說是為了預防,這也是不了解病情變化的人,也應該引以為戒。葉香岩說:「疾病有剛開始的表現、有變化、有轉變,一定要清楚地了解疾病從開始到結束的變化,心中有成竹,然後才可以用藥治療。否則只是用藥來治病,就等於用人來試藥。」這話說得很有道理。(葉香岩的言論,出自沈歸愚文集)另外,徐思鶴的《古今醫統》中有《慎疾說》,盧紹庵的《一萬社草》中也論述了疾病應該及早治療,他們的觀點和徐洄溪的觀點相同,這裡就不一一列舉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