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藥治通義》~ 卷十 (2)
卷十 (2)
1. 用方貴約
陳若虛曰。方不在多。心契則靈。證不在難。意會則明。方不心契。證不意會。如疏淡之交。寡遊之地。性情形勢不切。何以便托用哉。(外科正宗。)
程黃山曰。方取簡練。不求繁多。蓋簡練熟歷。則一莖草可化丈六金身。繁多散漫。則頭緒雜。而莫知所從。(易簡方論。)
李建齋曰。與其方多而效少。莫若方少而意深。(醫學入門。)
按靈樞禁服篇曰。黃帝曰。夫約方者。猶約囊也。囊滿而弗約則輸泄。方成弗約。則神與弗俱。所謂方者。非必方藥之謂。然亦足以通其理矣。蓋疾病萬端。不可勝數。則後世諸方。亦不可不博採兼收。以備其變。然治病之法。於虛實寒熱氣血上下之分。透得其情。對脈措劑。
白話文:
陳若虛說,藥方不在多,心領神會就能靈驗。診斷也不在難,用心體悟就能明瞭。藥方若不深入了解,診斷若不細心體會,就像淡薄的交情,荒涼的土地,性情形勢不符,又怎麼能信賴使用呢?
程黃山說,藥方要簡練,不要追求繁多。因為簡練熟練,就能化腐朽為神奇;繁多散漫,就會頭緒雜亂,反而不知所從。
李建齋說,与其藥方多而效果少,不如藥方少而用意深。
《靈樞禁服篇》中記載,黃帝說,用藥方就像用布袋一樣,布袋裝滿了東西卻不綁緊,就會漏出東西。藥方成形卻不精煉,就像神靈不會附體。所謂的藥方,不一定是藥物,但足以說明道理。疾病種類繁多,數不勝數,因此後世各種藥方,也應該博采眾長,以備不時之需。然而治病的方法,需要根据虚实寒热、气血上下等因素,深入了解病情,对症下药。
則以治一病之法。可以旁通治諸病。故用方極貴圓熟。圓熟之本。在能約之。約之方法。專用古方。又就家傳師授。及自己精慮之所得。間掇後世方劑。而體驗數年。心悟神會。如扁之於輪。丁之於牛。而後可立殊功於人意表矣。苟執一二脈證。各各處措。則用方繁雜。白頭圭匕。
而遂無圓熟之日。愚故有味於三家之言焉。先君子遍觀聚方要補。錄方凡二千餘首。然每年千餘人之病。數十年間。所用僅三四百方。以加減出入。此博採約用之模範爾。倘約守而不備。其失也隘。博採而濫施。其失也駁。隘與駁。其陋一也。嗚呼。博約之義難矣哉。
又按王安道溯洄集曰。凡用藥治病。其既效之後。須要明其當然與偶然。能明其當然與偶然。則精微之地。安有不至者乎。惟其視偶然為當然。所以循非踵弊。莫之能悟。而病者不幸矣。蓋欲用方之熟。必始於審當然與偶然。故附其言於此。
白話文:
那麼用治療一種疾病的方法,就可以推而廣之,治療其他疾病。所以用藥方,非常講究圓熟。圓熟的根本,在於能約略。約略的方法,專用古方,還要結合家傳、師授,以及自己精思熟慮所得,偶爾參考後世方劑,並且實踐體驗數年,用心體悟,心領神會,就像車輪上的扁釘,牛身上的丁字,之後才能在人們意料之外,建功立業。如果執著於一兩個脈症,各自用不同的方法,那麼用藥方就會繁雜,到頭來一無所獲。
因此,我對於三家言論很有感觸。先父遍觀收集藥方,整理成《聚方要補》,記載了兩千多個藥方。然而,他每年治療一千多個病人,數十年下來,實際上只用了三四百個藥方,僅僅是加減增減而已。這就是博採約用的典範。如果只約略守著,不加廣泛學習,就會局限狹隘;如果廣泛學習卻濫用,就會雜亂無章。狹隘和雜亂,都是一種淺陋。哎,博採約用的道理真是難啊!
又看到王安道《溯洄集》中說:凡是用藥治病,在取得療效之後,一定要明白它是必然的結果還是偶然的現象。能夠明白必然和偶然,那麼精微的醫學知識,怎麼會不到達呢?正是因為把偶然當作必然,所以才循著錯誤的路走,越走越錯,沒有人能覺悟,病人也因此不幸。想要用藥方用得熟練,一定要從審察必然和偶然開始。因此,我把這些話附在這裡。
2. 古方加減
徐洄溪曰。古人制方之義。微妙精詳。不可思議。蓋其審察病情。辨別經絡。參考藥性。斟酌輕重。其於所治之病。不爽毫髮。故不必有奇品異術。而沉痼艱險之疾。投之輒有神效。此漢以前之方也。但生民之疾病。不可勝窮。若必每病制一方。是曷有盡期乎。故古人即有加減之法。
其病大端相同。而所現之證或不同。則不必更立一方。即於是方之內。因其現證之異。而為之加減。如傷寒論中。治太陽病。用桂枝。若見項背驗者。則用桂枝加葛根湯。喘者。則用桂枝加厚朴杏子湯。下後脈促胸滿者。桂枝去芍藥湯。更惡寒者。去芍藥加附子湯。此猶以藥為加減者也。
白話文:
徐洄溪說:古人制訂藥方,其道理微妙精細,令人難以思議。他們審慎地觀察病情,辨別經絡,參考藥性,斟酌輕重,對於所治之病,絲毫不差。因此,不必追求奇特的藥品和特殊技巧,即使是久治不愈的頑疾,只要投藥,便能顯現神效。這是漢代以前的藥方。
然而,生民的疾病千奇百怪,無窮無盡。如果每一種病都要制定一個藥方,那麼何時才能窮盡呢?因此,古人便有了加減之法。
如果病症大體相同,但所顯現的症狀略有不同,就不需要另立一個藥方。在原有的藥方基礎上,根據患者的實際症狀,進行加減調整。例如,《傷寒論》中治療太陽病,用桂枝。如果患者出現項背僵硬的症狀,則用桂枝加葛根湯。如果患者出現喘息的症狀,則用桂枝加厚朴杏子湯。如果患者下利之後脈搏急促,胸悶氣短,則用桂枝去芍藥湯。如果患者更加怕冷,則在去芍藥的基礎上加入附子湯。這些都是以藥物進行加減調整的例子。
若桂枝麻黃各半湯。則以兩方為加減矣。若發奔豚者。用桂枝為加桂枝湯。則又以藥之輕重。為加減矣。然一二味加減。雖不易本方之名。而必明著其加減之藥。若桂枝湯。倍用芍藥。而加飴糖。則又不名桂枝加飴糖湯。而為建中湯。其藥雖同。而義已別。則立方亦異。古法之嚴如此。
後之醫者。不識此義。而又欲託名用古。取古方中一二味。去其要藥。雜以他藥。而仍以其方目之。用而不效。不知自咎。或則歸咎於病。或則歸咎於藥。以為古方不可治今病。嗟乎。即使果識其病。而用古方。支離零亂。豈有效乎。遂相戒以為古方難用。不知全失古方之精義。
白話文:
若要使用「桂枝麻黃各半湯」,則需依據患者情況增減藥量。若患者出現「奔豚」症狀,則可使用「桂枝」加量,形成「桂枝加桂枝湯」。在藥物使用上,也需根據藥物輕重進行增減。
即使是一兩味藥物的增減,雖然不改變原方的名稱,但必須明確標明加減的藥物。例如,桂枝湯中增加芍藥用量,並加入飴糖,則不再稱為「桂枝加飴糖湯」,而應稱為「建中湯」。藥物雖然相同,但功效已有所區別,因此方名也應有所不同。這就是古代醫學的嚴謹之處。
後世的醫者,不了解其中的道理,卻又想借用古方之名,從古方中取一二味藥,去掉主要的藥物,再加入其他藥物,卻依然用原來的方名。用藥無效,卻不反省自身,或歸咎於病症,或歸咎於藥物,認為古方無法治療現代疾病。唉!即使真的認識病症,但使用古方卻支離破碎,又怎能有效呢?於是互相告誡,認為古方難用,卻不知道完全失去了古方的精髓。
故與病毫無益。而反有害也。然則當何如。曰。能識病情。與古方合者。則全用之。有別證。則據古法加減之。如不盡合。則依古方之法。將古方所用之藥。而去取增益之。必使無一藥之不對證。自然不背於古人之法。而所投必有神效矣。(源流論。)
按趙以德金匱衍義曰。凡仲景方。多一味減一藥。與分兩之更輕重。則易其名。異其治。有如轉丸者。此言為然。詳仲景之於加減。其旨不一。有病本宜某湯。而病長一層。仍加味以添其力者。有某湯之證。更有所挾。或有所阻。仍加味以旁制之者。有某湯之證。藥偶有礙。
仍減去之者。有某湯之證。並有所挾所阻。仍去彼加此者。更至其至妙者。則一味之出入。表裡異其治矣。後世諸家。能達此義者不多。如王德膚。於竹葉石膏湯。代石膏以附子。名為既濟湯者。最極其巧。實所少見也。蓋用方之妙。莫如於加減。用方之難。亦莫如於加減。
白話文:
所以,與疾病毫無益處,反而有害。那麼應該怎麼辦呢?說:能夠辨識病情,與古方相符的,就全部使用它;如果有不同的症狀,就根據古法加減它;如果並不完全相符,就依照古方的法則,將古方所用的藥物,去取增益它。一定要做到每一味藥都對症,自然就不違背古人的方法,而所投的藥物一定會有神奇的效果。
趙以德在《金匱衍義》中說:凡是仲景的方劑,大多是一味藥增多或減少,或是分量輕重有變,就會改變名字,使治療方法不同,就像轉動彈珠一樣。這句話說得對。仔細研究仲景的加減法,它的用意不只一種。有的病本來應該用某個湯劑,但病情加重了一層,就增加藥味來增強藥力;有的病症雖然符合某個湯劑的證候,但還夾雜著其他病症,或者有阻礙,就增加藥味來旁制它;有的病症雖然符合某個湯劑的證候,但藥物偶爾有礙,就減去它;有的病症既有夾雜的病症,又有阻礙,就減去那個藥味,增加這個藥味。更為精妙的是,一味藥的增減,就能在表裡不同的方面改變治療方法。後世諸家能夠明白這個道理的不多。像王德膚在《竹葉石膏湯》中,用附子代替石膏,命名為《既濟湯》,這是最巧妙的,實在是少見的。可見用方的妙處,莫過於加減;用方的難處,也莫過於加減。
苟不精仲景之旨。藥性不諳。配合不講。見頭治頭。濫為增損。不徒失古方之趣。亦使互相牽制。坐愆事機者。往往有之。加減豈易言乎。王海藏湯液本草序曰。或以傷寒之劑。改治雜病。或以權宜之料。更療常疾。以湯為散。以散為丸。變易百端。增一二味。別作他名。減一二味。
另為殊法云云。此乃變通之極致。非粗工所企知也。又按學者欲精古方之趣。尤要讀前輩注方之書。而後熟思歷驗。始得通其理焉。考注方。昉於成聊攝明理論。而許弘有內臺方議。吳鶴臯有醫方考。汪訒庵有醫方集解。王滄洲有古方選注。吳遵程有成方切用。乾隆御纂醫宗金鑑內。
白話文:
若是不精通仲景的醫學精髓,對藥性不了解,配藥不講究,只見症狀就治療,隨意增減藥物,不僅失去古方精華,還會導致藥性相互牽制,造成治療失誤。加減藥物可不是隨便說說的。王海藏在《湯液本草序》中說,有人用治療傷寒的藥方來治療其他疾病,或者用臨時使用的藥方來治療常規疾病,把湯劑改成散劑,把散劑改成丸劑,變化多端,增加一兩味藥,另起名字,減少一兩味藥,就說成是不同的方法。這種變通到了極致,不是一般人能理解的。另外,想要精通古方,還必須閱讀前輩們對藥方的注解,然後反复思考,實踐驗證,才能理解其中道理。最早注解藥方的有成聊攝的《明理論》,之後有許弘的《內臺方議》,吳鶴皋的《醫方考》,汪訒庵的《醫方集解》,王滄洲的《古方選注》,吳遵程的《成方切用》,以及乾隆時期編纂的《醫宗金鑑》。
有刪補名醫方論。其他傷寒金匱各注。及張石頑千金方衍義。皆釋方意。(程志伊釋方一書。唯釋名題。不及配合。)如王求如小青囊。施沛然祖劑。張石頑醫通祖方。亦足見諸家加減之略矣。程黃山易簡方論。亦謂注方之益。今錄於下。曰著方者多。注方者少。著方者。既不自注其方。
後人但依方而用之。未必盡能明藥性功能。有利有害。恰當病情也。即如傷寒論中所立之方。未嘗不精妙入神。用之不當。昔賢比之操刃。可不慎歟。若使一方便可治一證。昔賢早以預定。何待後人費心耶。蓋方猶仿也。可仿法而已。活變靈通。顧在人用之如何耳。若不註明昔賢著方之意。
方書徒設。縱多奚為。(按程氏方字解。非其本義。宜參七方條。)
白話文:
有很多醫書寫了藥方,但專門解釋藥方的卻很少。那些寫藥方的人,往往沒有親自註解自己的藥方,後人只依樣畫葫蘆地使用,不一定能真正了解藥物的特性和功效,不知道藥物對身體有利還是有害,也無法判斷是否合適患者的病情。就拿《傷寒論》里的藥方來說,它們都精妙絕倫,但用得不對,就像拿刀一樣危險,不可不慎。如果一個藥方能治一種病,古人早就預先制定好了,何必讓後人費心呢?藥方其實就像模仿,可以模仿方法而已,真正靈活變通,關鍵在於人如何使用。如果不註解古人寫藥方的心意,藥書就形同虛設,縱使數量再多又有何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