日本·丹波元堅

《藥治通義》~ 卷十 (5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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卷十 (5)

1. 方味多寡

許培元曰。或讀本草類方,刻意求簡,以為精專,不知聖人初無從簡之心,惟是合宜以治耳。仲景東垣,共稱醫聖,而用多用寡,兩不相侔。故得其要者,多亦不雜;不得其要,少亦不專。不究確然之理,而以品味多寡為衡,是崇末而遺本已。(藥准)

俞守約曰。今之人,不識病源,不辨脈理,品數多,每至十五六味,攻補雜施,弗能專力,故治病難為功也。韓天爵醫通云:處方正不必多品,但看仲景方,何等簡甚。丹溪謂東垣用藥,如韓信用兵,多多益善者,蓋諱之也。(續醫說。)

張景岳曰。觀仲景之方,精簡不雜,至多不過數味,聖賢之心,自可概見。若必不得已,而用行中之補,補中之行,是亦勢所當然。如傷寒論之小柴胡湯,以人參柴胡並用;陶氏之黃龍湯,以大黃人參並用,此正精專妙處,非若今醫之混用也。能悟此理,方是真見中活潑工夫。

至若東垣之方,有十餘味,及二十餘味者,此其用多之道,誠自有意。學者欲效其法,必須總會其一方之味,總計其一方之性,如某者多,某者少,某者為專主,某者為佐使,合其氣用,自成一局之性,使能會其一局之意,斯得東垣之心矣。若欲見頭治頭,見腳治腳,甚有執其三四端,

而一概混用,以冀夫僥倖者,尚敢曰我學東垣者哉。雖然東垣之法,非不善也,然余則寧師仲景,不敢宗東垣者,正恐未得其精,先得其隘,其失也,豈止一方劑也哉。明者宜辨之。(全書)

鄧雲侶曰。大約古之方也,其類少;今之方也,其類多。古之方也,其品寡;今之方也,其品繁。古之方也,其分數重;今之方也,其分數輕。古之方也,其氣味之性統而同;今之方也,其氣味之性支而散。蓋氣味之行,瞬息而至遍體也,夫孰得而御其勁悍,又可知制夫方藥,

其品數之簡且重者之為妙焉。蓋邪氣入身,橫行窈據,即專力竭才,猶恐其弗敵矣。若品泛則氣輕,數少則味淡,又安能以孱弱之群兵,而探渠魁之虎穴也哉。(醫經會解。)

按褚氏遺書曰。製劑獨味為上,二味次之,多品為下,此概論也。考華元化處劑,不過數種,然其術神奇,固不得詳。如仲景方,則大抵從簡,而又有柴胡加龍蠣湯、烏梅丸、鱉甲煎丸之類從繁者,蓋急治之方,多從於簡;緩治之方,多從於繁。病寒熱虛實,證候專一者,多從於簡,

證候錯糅者,多從於繁。病之與方,各有所適,唯病當簡者多,而當繁者少。況至十餘味之多,殊少見其可者。俞張鄧三家之論,可謂確矣。

白話文:

方劑藥味多寡的討論

許培元說:有些人讀《本草》這類書籍,專門追求藥方簡潔,認為這樣才算精通,卻不知道聖人開藥方並非刻意簡化,而是以適合治療為目標。張仲景和李東垣都被尊為醫聖,但他們用藥的多寡卻大不相同。因此,掌握用藥精髓的人,即使藥味多也不會雜亂;不掌握精髓的人,即使藥味少也無法專精。不探究用藥的確切道理,而以藥味多寡來衡量藥方好壞,這是捨本逐末的做法。

俞守約說:現在的人,不了解病因,不辨識脈象,開藥方時藥味很多,常常用到十五六味,攻補之藥混雜使用,無法集中藥力,所以難以有效治病。《韓天爵醫通》說,開藥方不必多用藥味,看看張仲景的藥方,多麼簡潔啊!朱丹溪說李東垣用藥,像韓信帶兵,越多越好,這其實是委婉的說法。

張景岳說:觀察張仲景的藥方,精簡不雜,最多不過幾味藥,聖賢的心意由此可見。如果迫不得已,需要用到補中兼行的藥物,也是情勢所必須。例如《傷寒論》中的小柴胡湯,同時用人參和柴胡;陶氏的黃龍湯,同時用大黃和人參,這正是精專的奧妙之處,不像現在的醫生混亂用藥。能夠領悟這個道理,才算真正掌握了中醫的靈活運用。

至於李東垣的藥方,有些用到十多味,甚至二十多味,他這樣用藥自然有其用意。學習的人如果想效仿他的方法,必須全面了解整個藥方的藥味,全面考慮藥方的藥性,例如哪些藥味多,哪些藥味少,哪些藥是主藥,哪些藥是輔助藥,結合它們的藥性,使之成為一個整體,理解整個藥方的用意,才能領會李東垣的精髓。如果只看到頭痛醫頭,腳痛醫腳,甚至只抓住藥方中三四個藥物,就隨意混用,希望僥倖有效,還敢說自己是學李東垣的嗎?雖然李東垣的用藥方法並非不好,但我寧願效法張仲景,不敢宗法李東垣,正是因為擔心沒有學到他的精髓,反而先學到他的缺點,這樣的過失,豈止只是用錯一個藥方而已!明智的人應該明辨這一點。

鄧雲侶說:總的來說,古代的藥方種類少,現代的藥方種類多。古代的藥方藥味少,現代的藥方藥味多而繁雜。古代的藥方藥力強勁,現代的藥方藥力輕微。古代的藥方藥性協調統一,現代的藥方藥性分散不一。藥物的氣味在瞬間就能遍布全身,有誰能夠駕馭它的強大藥力?由此可見,開藥方時,藥味精簡而藥力強勁才是奧妙所在。邪氣入侵人體,橫衝直撞,即使竭盡全力,恐怕都難以抵禦。如果藥味繁雜,藥力就輕微;藥味過少,藥效就淡薄,又怎麼能夠用孱弱的兵力去攻打強敵的巢穴呢?

根據褚氏遺書所說,單味藥效果最好,兩味藥次之,多味藥最差,這是一個總體的概括。考察華元化開的藥方,不過幾種藥物,但他的醫術神奇,其中的奧妙無法詳細說明。像張仲景的藥方,大多從簡,但也有像柴胡加龍骨牡蠣湯、烏梅丸、鱉甲煎丸這類用藥多的藥方,大體來說,急症的藥方多從簡,緩症的藥方多從繁。病症寒熱虛實的症狀單一時,多用簡潔的藥方,症狀複雜時,多用較為繁雜的藥方。疾病與藥方之間,各有其適合之處,只是適合用簡潔藥方的情況較多,而適合用繁雜藥方的情況較少。況且,用到十多味藥的情況,實在少見其合理之處。俞、張、鄧三家的觀點,可以說是十分正確的。

2. 單方

徐洄溪曰:單方者,藥不過一二味,治不過一二證,而其效則甚捷。用而不中,亦能害人。即世所謂海上方者,是也。其原起於本草,蓋古之聖人,辨藥物之性,則必著其功用,如逐風逐寒,解毒定痛之類。凡人所患之證,止一二端,則以一藥治之,藥專則力厚,自有奇效。

若病兼數證,則必合數藥而成方。至後世,藥品日增,單方日多,有效有不效矣。若夫內外之感,其中自有傳變之道,虛實之殊,久暫之別,深淺之分,及夫人情各殊,天時各異,此非守經達權者不能治。若皆以單方治之,則藥性專而無制,偏而不醇,有利必有害。故醫者不可以此嘗試。

此經方之所以為貴也。然參考以廣識見,且為急救之備,或為專攻之方,是亦不可不知也。(源流論。)

按洄溪又論單方得藥之專能,載在次卷藥性生成本原中。又醫說引夷堅志,有草藥不可妄用條。蕭通隱軒岐救正論曰:無知愚民,每每擅一二單方草藥,為能立奏殊功,且復省費,誰不悅從。但此須村裡堅剛異稟,別具一副耐毒腸胃者,用之極驗。若元氣稍虛,誤服旋傾,目擊者屢矣。書此為戒,考前哲既說此意,宜參第一卷用藥有貴賤之別條。

白話文:

徐洄溪說:「所謂單方,就是藥材只用一兩種,治療的病症也只針對一兩種,但效果往往非常快速。然而,如果用錯了,也可能對人體造成傷害。這就是世俗所謂的『海上方』。單方的起源來自於本草,古代的聖人辨識藥物的特性時,一定會標明其功效,例如驅風、散寒、解毒、止痛等。一般人所患的疾病,如果只有一兩種症狀,就用單一味藥來治療,因為藥性專一,所以藥力強大,自然會有奇效。

如果疾病同時有多種症狀,就必須搭配多種藥材組合成方劑。到了後代,藥材種類日漸增多,單方也越來越多,其中有的有效,有的則無效。至於內在和外在的感受,其中自有傳變的道理,虛證和實證的差異、病程的長短、病情的深淺,以及個人體質的不同,和天氣時節的變化,這些都不是只懂遵守常規,而不懂得變通的人所能治療的。如果都用單方來治療,那麼藥性會過於專一而缺乏制衡,偏頗而不純粹,有利處也必定會帶來害處。所以,醫生不可以隨意拿單方來嘗試。

這也是經方之所以珍貴的原因。然而,參考單方可以增廣見聞,並且可以作為急救的準備,或當作專門針對某種疾病的治療方法,這也是不可不知的。(以上出自《源流論》)。

徐洄溪又論述單方藥性專一的特性,記錄在《藥性生成本原》中。另外,醫書也引用《夷堅志》的記載,提到草藥不可隨便亂用。蕭通隱在《軒岐救正論》中說:「無知的愚民,常常擅自使用一兩種單方草藥,以為可以快速見效,而且又省錢,誰不樂意跟從?但這種方法只適用於體格強壯、天生異稟,腸胃特別能承受毒性的人,用起來才有效。如果元氣稍微虛弱,誤服單方就會立刻倒下,這種情況屢見不鮮。寫這些話作為告誡,考量前人的論述,應該參考第一卷中『用藥有貴賤之別』的論點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