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學海

《脈簡補義》~ 卷上 (19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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卷上 (19)

1. 動脈(累累如珠)

拙著「辨脈章句篇」文已錄於前編矣,其有未盡余意,補著於此。前以陰陽相搏指浮沉,陰動陽動指尺寸是矣。繼而歷驗所診,又不必盡然。蓋陰陽相搏,只是推明動脈之根,由於陰陽氣血不和而相爭也。所以不和而爭者,陰陽不得其位也。陽抑於內,陰痼於外,故人病每多先形冷惡寒,而後發熱,而後汗出。

因三焦之氣,不能達於周身,故形冷惡寒也。陰動者,沉分動也,陽抑在內,積不能平,而有發動欲透重陰之意也。陽氣發動,故發熱也。陽動者,浮分動也,是陽氣漸達於外,而陰將退讓矣,故汗出。汗者,陰氣之所泄也。如是則陽伸於外,陰復於內,故人病每汗出而解也。

動脈有見於一部者,有見於三部者,指下各有如豆,其形與弦相反也,而主病竟有同源者。嘗診一瘧疾,正欲作寒矣,其脈左沉右浮,按之如珠,滾滾自尺上寸,左為尤甚,此肝脾氣鬱不和也。夫瘧脈必弦者,以寒濕搏於表,腠理不通,其氣束脈故弦。寒濕格於中,三焦不通,其氣激脈,故動也。

三焦者,少陽也,正瘧邪之所據;形冷、惡寒、發熱、汗出,正瘧疾之形證。可知瘧脈亦不必弦矣。

陽動汗出,陰動發熱,蓋相搏而動。動必有勝,勝必有復,故或寒已而熱,或熱已而寒,勝而能復,正其勢均力敵然也。若本體有一虛,則其繼必不能復,而其始亦不至於動矣。故前人謂陰陽相搏,虛者則動,其說非也。相搏即動矣,何待虛者?此虛字只可作「輸」字看。本體不虛,猝致相爭,乍勝乍負,相搏而動,此時其機甚危。

陰動勝陽之時誤服寒涼,遏其陽氣,則氣息奄奄,口不能言,急則一日,遠則五六日而死;陽動勝陰之時誤服燥熱,傷其陰液,則汗不得出,煩躁若狂,或汗出不止,而亡陽暴脫矣。此和解之法所以貴也。和解者,清疏也,此時最易誤認為熱而用涼下,以其脈滑數而實也。夫動者,陰陽相敵而不相和也,和之而已,不可有所偏助也。

)《傷寒論》曰:諸脈得數動微弱者,不可發汗。)

何夢瑤曰:數而跳突,名曰動。大驚多見此脈。此誤會動為驚之說也。須知動為驚、為痛,均要從陰陽相搏上理會。夫大驚卒恐,脈多鶩暴,此喘而上爭,來盛去衰,大類促脈,非動脈也,氣虛神弱而常病恐懼者。平脈所謂如循絲累累然者是也,亦非動脈也。動者,陰陽不和,而力足以相敵,因而相戰,致脈見搏擊,漉漉如珠,不能條暢,成長直之形也。在新病,為寒濕格於三焦,故寒熱相爭;在痼疾,為痰涎格於胃與包絡,故氣血相激也。

其為驚也,即如於睡夢中忽而驚掣之類也。其主痛亦必如《靈樞》所謂厥痛、痹痛,非尋常金瘡跌僕癰腫者也。「生氣通天論」曰:俞氣化薄,傳為善畏,及為驚駭。「陰陽別論」曰:二陽一陰發病,主驚駭。「大奇論」曰:脈至如數,使人暴驚。此皆動為驚之義,乃陰陽不和,無所見而身自驚惕者也。

白話文:

這篇文章是針對我之前寫的《辨脈章句篇》所做的補充說明,其中有些內容我認為還沒有完全表達我的意思。

之前我用陰陽相搏來解釋脈象的浮沉,用陰動陽動來解釋脈象在寸關尺的表現,這些都是對的。但是,經過我實際的診斷經驗,發現脈象並非總是如此。所謂的陰陽相搏,其實是在說明動脈的根本原因,是因為陰陽氣血不調和而產生的爭鬥。這種不調和而產生的爭鬥,是因為陰陽沒有處在正確的位置。陽氣被壓制在內,陰氣則固守在外,所以人通常會先感到寒冷怕冷,然後才發熱,最後出汗。

這是因為三焦的氣無法順暢地到達全身,所以會感到寒冷怕冷。所謂的陰動,是指脈象沉取時的跳動,這是因為陽氣被壓制在內,無法平復,所以有想要穿透陰氣而發動的意圖。陽氣發動了,所以會發熱。所謂的陽動,是指脈象浮取時的跳動,這表示陽氣逐漸到達體表,陰氣將要退讓,所以會出汗。汗水是陰氣排泄的途徑。這樣一來,陽氣舒展到外,陰氣恢復到內,所以人通常會在出汗後病情好轉。

動脈有時只在一個部位出現,有時會在三個部位都出現,指下感覺都像豆子一樣,形狀和弦脈相反,但是它們所代表的疾病卻可能來自同一個原因。我曾經診斷過一個瘧疾病人,他正要發冷,脈象是左寸脈沉,右寸脈浮,按下去就像珠子一樣滾動,從尺部向上移動到寸部,左邊尤其明顯,這是因為肝脾的氣鬱結不調和。一般來說,瘧疾的脈象通常是弦脈,這是因為寒濕之邪侵襲體表,導致皮膚紋理不通暢,氣血被束縛在脈中,所以脈象會呈現弦脈。如果寒濕之邪停留在體內,導致三焦不通,氣血激盪脈搏,脈象就會呈現跳動。

三焦是少陽的部位,正是瘧邪所侵擾的地方;而發冷、怕冷、發熱、出汗,正是瘧疾的典型症狀。由此可知,瘧疾的脈象不一定是弦脈。

陽動會出汗,陰動會發熱,這些都是因為陰陽相搏而產生的跳動。跳動一定會有勝負,有勝負一定會有恢復,所以有時候會由冷轉熱,有時候會由熱轉冷,勝負之間能夠恢復平衡,這代表陰陽雙方的力量相當。如果身體本身虛弱,那麼它的恢復能力一定會不足,而且一開始也不會產生跳動。所以前人說陰陽相搏,虛弱的人才會出現跳動,這個說法是不對的。陰陽相搏就會產生跳動了,何必要等虛弱?這個「虛」字應該理解為「輸」字。身體本身不虛弱,突然產生陰陽爭鬥,一時勝一時負,就會出現跳動,這個時候情況很危險。

陰動勝過陽氣的時候,如果誤服寒涼藥,會遏制陽氣,導致氣息微弱,說不出話來,病情急的話一天就會死亡,慢的話五六天也會死亡;陽動勝過陰氣的時候,如果誤服燥熱藥,會損傷陰液,導致汗液無法排出,煩躁不安,甚至瘋狂,或者汗出不止,造成陽氣脫失。所以,調和陰陽的方法非常重要。所謂的調和陰陽,就是疏通,這個時候最容易被誤認為是熱證而使用寒涼藥,因為脈象是滑而數而且有力。跳動的脈象,代表陰陽互相對抗而不和諧,只要調和它們就可以了,不可以偏袒任何一方。

《傷寒論》說:「各種脈象如果呈現數而跳動且微弱的,不可以發汗。」

何夢瑤認為,脈搏數而且跳動,叫做動脈,這是因為驚嚇過度而產生的。這是把動脈誤解為驚嚇的表現。要知道,動脈的原因是驚嚇、疼痛,都必須從陰陽相搏的角度來理解。通常受到驚嚇的人,脈象會呈現快速而猛烈的跳動,這是氣息向上衝,來勢猛去勢弱,很像促脈,不是動脈。氣虛神弱而且經常感到恐懼的人,他們的脈象如絲線一樣連續不斷,也不是動脈。動脈是因為陰陽不調和,力量足以互相對抗,因而產生戰鬥,導致脈象呈現搏動,像滾動的珠子一樣,無法順暢的流動,也不呈現正常的長條形狀。如果是在新發的疾病,是因為寒濕之邪停留在三焦,所以會出現寒熱交替的現象;如果是老毛病,則是因為痰涎停留在胃和包絡,所以氣血會互相激盪。

所謂的驚嚇,就像在睡夢中突然驚醒一樣。動脈所代表的疼痛也必定像《靈樞經》所說的厥痛、痺痛,而不是一般的刀傷、跌傷或癰腫。「生氣通天論」說:「陽氣虛弱,容易膽小,也容易受驚。」「陰陽別論」說:「二陽一陰發病,主要表現為驚嚇。」「大奇論」說:「脈搏數而急,會使人突然感到驚嚇。」這些都是動脈代表驚嚇的解釋,是因為陰陽不調和,才會沒有任何原因就自己感到驚恐不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