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脈訣彙辨》~ 卷九 (2)
卷九 (2)
1. 卷九
忽嘔血碗,許不藥而愈。偶坐談次乞,余診視。余曰,尊恙雖愈,元本日虧,須兢兢保任,過長夏乃安耳。偉然不以余言為意。余謂其弟張甫曰,今長公神門欲脫,水不勝火,炎赫之令,將不祿矣。張甫曰,尚可圖否?余曰,陽躁而不鼓,陰衰而欲絕,雖有智者,靡所適從。
果至六月十九日嘔血而絕。
丹陽邑尊王維凝,染患傷寒,汗下後邪已解矣,時時灼熱。或曰,汗後不為汗衰,邪氣深重。禁其飲食,且與清劑。困倦已極,求治於余。診其脈小,按其腹濡。此邪氣已盡,正氣未復,穀氣不加,陽明失養,非病也,飢也。病者不能言,但首肯不已。以糜粥徐徐進之,日進五六次。居五日,弗藥而愈。
吳門僉憲郭履臺,春秋已高,少妾入房,昏倦不食。醫者咸知其虛,投補中湯加薑、桂,不效。遣使迎余。兼夜而往視之,目不能瞬,口不能言,肌體如烙。或謂此人參、薑、桂之毒也。余捧腹曰,脈大而鼓,按之如無,真氣欲絕,正嫌病重而藥輕耳。遂以人參三兩,熟附三錢,煎液,半日飲盡,目乃大開。
再作劑如前,至旦日飲盡,口能言矣。數日而神氣漸復,更以大劑補中,兼服八味丸計五十日而起。
相國方禹修,足瘡浸淫,綿延三載。若解毒。若燥濕,若清熱祛風,靡不遍嘗,而勢不少衰。余曰,脈大無力,氣虛之候也。氣虛則下陷,日與疏利,有愈趨而愈下矣。以補中益氣加萆薢、蒼朮服,外以當歸白朮膏和二妙散塗之,膿水漸干,更以六味丸加蒼朮、黃柏,間服一載而愈。新安吳修予令侄,煩躁發熱,肌體骨立,沉困著床,目不得瞑者已三年矣。
大江以南,迎醫幾遍,求一刻安臥,竟不可得也。余診其肝脈沉而堅,此怒火久伏,木鬱宜達也。以柴胡五錢,白芍藥、丹皮、梔子各三錢,甘草、桂枝各五分。日晡方進劑,未抵暮而熟寐,至旦日午後未寤。伊兄衷伯大為憂懼。余曰,臥則魂歸於肝。三歲不歸,疲勞已極,譬如久熱得涼,樂而忘返,無庸慮也。
至夜分方醒,喜不自禁。遺書致謝曰,積患沉深,揣無生理。三年之疾,一劑而起之,人非木石,刻骨感衷,當與江河俱永耳。
相國方禹修夫人,觸於驚恐身靄靄如在車船,開目則眩,起立欲僕。眾議補虛化痰,屢投弗效。余為察脈,左獨沉牢。是驚氣入心,蓄血為祟。用大黃、穿山甲、歸尾、桃仁、降真、蘇木、鬱金,一劑而血下,再劑而復下數升,尋愈。
邵武邑宰何金陽令郎,久耽書癖,昕夕窮神,而不自節。氣暴陰傷,形瘁於勞,精搖於夢,汗出乎寐,而柴柵其中。餌藥歷歲,毫末無功。不遠數千里,以乞刀圭,余比至而病益進矣。診其脈,大而數,按之極軟。此中氣積虛,反為涼劑所苦。乃以歸脾湯入桂一錢,人參五錢。當晚得熟寐。居二十日而汗斂精藏。更以還少丹與補中益氣間服,數月而康。
白話文:
卷九
某人突然吐血一大碗,我認為他可以不用吃藥就能痊癒。有一次,他來找我聊天,順便請我幫他診視。我說:「您雖然已經康復,但元氣大傷,必須小心保養,過了漫長的夏天才能真正痊癒。」但他完全不把我的話當回事。我告訴他的弟弟張甫說:「你哥哥現在精神狀況已經快要崩潰,體內的水不能抑制火氣,陽氣過於旺盛,恐怕活不久了。」張甫問:「還有辦法可以治療嗎?」我說:「陽氣浮躁不安,無法推動體內氣血,陰氣衰竭到快要消失,即使有聰明的人也束手無策了。」
結果,他真的在六月十九日吐血身亡。
丹陽縣的縣長王維凝,得了傷寒,流汗後病邪已經解除,但還是時常感到身體發熱。有人說,流汗後不代表身體虛弱,而是病邪深入體內,因此要禁食,並且服用清熱解毒的藥物。他感到非常疲倦,來求診於我。我診斷他的脈象微弱,按壓腹部則是柔軟的。這是病邪已經完全解除,但正氣尚未恢復,無法吸收食物的養分,導致陽明經失調,這不是生病,而是肚子餓了。病人無法說話,只是不斷點頭表示同意。我讓他慢慢喝稀粥,一天喝五六次。過了五天,沒吃藥就痊癒了。
吳門的僉憲郭履臺,年紀已經很大,因為娶了年輕的妾室,導致精神昏沉、疲倦不想吃東西。醫生們都知道他是身體虛弱,開了補中益氣湯加薑和桂枝,卻沒有效果。於是派人來請我。我連夜趕去為他診治,發現他眼睛無法眨動,口不能言,皮膚摸起來像被烙過一樣。有人說這是人參、薑、桂的毒副作用。我笑了笑說:「他的脈象大而有力,但按下去卻感覺空虛,是體內的真氣快要耗盡,現在的問題是病情太重,而不是藥物太輕。」於是,我開了人參三兩,熟附子三錢,煎成藥液,半天就讓他喝完,他的眼睛馬上就睜開了。
再開和之前一樣的藥方,到第二天早上喝完,他就能夠說話了。幾天後,他的精神狀態逐漸恢復,我又開了大劑量的補中益氣湯,加上八味丸,連續吃了五十天,他就能夠下床走動了。
宰相方禹修,腳上的瘡一直蔓延,三年都沒好。無論是解毒、去濕、清熱、祛風等方法都試過了,病情卻沒有減輕。我說:「他的脈象大而無力,是氣虛的表現。氣虛會導致氣往下陷,每天疏通利尿,只會讓情況更糟。」因此,我開了補中益氣湯,加上萆薢和蒼朮給他服用,外用當歸白朮膏和二妙散塗抹,膿水逐漸乾了。後來又讓他服用六味丸加蒼朮和黃柏,持續一年,才終於痊癒。新安的吳修予,他的姪子出現煩躁發熱、身體消瘦、臥床不起、眼睛無法閉合的症狀已經三年了。
江南一帶的醫生都看過了,卻沒有辦法讓他好好睡一覺。我診斷他的肝脈沉而堅,這是因為怒氣長期積壓在體內,肝氣鬱結應該要疏通。我開了柴胡五錢,白芍藥、丹皮、梔子各三錢,甘草、桂枝各五分的藥方。傍晚給他吃藥,還沒到晚上就睡著了,一直睡到第二天下午都還沒醒。他的哥哥衷伯非常擔心害怕。我說:「人睡覺時,魂魄會回到肝臟。他三年來魂魄都沒能歸位,已經疲憊不堪,就像長期處於炎熱中的人突然得到涼爽,太過舒服而忘記了回來,不用擔心。」
到了晚上他才醒來,高興得不得了。他寫信表達謝意,說:「我長期患病,都覺得自己快要死了。三年的病痛,只吃一帖藥就好了,我不是木頭石頭,這種恩情,我會永遠記住,就像長江黃河一樣永不忘懷。」
宰相方禹修的夫人,因為受到驚嚇,感到身體飄忽不定,好像坐在車船上,睜開眼睛就頭暈,站起來就會跌倒。大家都認為她是身體虛弱、痰多,開了很多藥,但都沒有效果。我替她診脈,發現只有左脈沉而有力。這是因為驚嚇導致氣進入心臟,積瘀成血。我開了大黃、穿山甲、歸尾、桃仁、降真、蘇木、鬱金,一劑藥血就排出來,再一劑藥又排出好幾升血,很快就痊癒了。
邵武縣的縣長何金陽的兒子,長期沉迷於讀書,早晚都費盡心思研究,不知道節制。導致氣血耗損、陰液受傷,身體因為勞累而衰弱,精神不振,晚上會夢遺,睡覺時會出汗,而且用木柵欄把自己圍起來。吃藥已經很多年,卻毫無效果。他不遠千里,來向我求診。我到時,他的病情更嚴重了。我診斷他的脈象,發現脈大而快,按下去卻非常軟弱。這是因為中氣極度虛弱,反而被涼性的藥物傷害了。我開了歸脾湯,加入桂枝一錢、人參五錢。當晚他就睡得很安穩。過了二十天,他不再流汗,遺精的狀況也消失了。我又讓他服用還少丹和補中益氣湯,交替服用,幾個月後就康復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