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洄溪醫案按》~ 失魂 (3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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失魂 (3)

1. 暑邪熱呃

東山席士俊者,暑月感冒,邪留上焦,神昏呃逆,醫者以為壞證不治,進以參、附等藥,呃益甚。余曰:此熱呃也。呃在上焦,令食西瓜,群醫大譁。病者聞余言即欲食,食之呃漸止,進以清降之藥,二劑而諸病漸愈。又有戚沈君倫者,年七十,時邪內陷而呃逆,是時余有揚州之行,乃囑相好尤君在涇曰:此熱呃也,君以枇杷葉、鮮蘆根等清降之品飲之必愈。尤君依余治之亦痊。

白話文:

東山有一位姓席的讀書人,在夏天得了感冒,邪氣停留在上焦,導致神志昏沉、呃逆不斷。醫生認為病情嚴重,無法治癒,便開了人參、附子等藥物,結果呃逆更加劇烈。我說:這是熱性呃逆。由於呃逆發生在上焦,建議食用西瓜。眾位醫生大驚失色。病人聽了我的話,馬上想要吃西瓜,吃了之後呃逆漸漸停止。我開了清熱降逆的藥物給他,兩劑藥後,諸多症狀逐漸好轉。

還有一位戚姓的沈君倫,年齡70歲,由於時邪內侵導致呃逆。當時我正要前往揚州,於是我託付一位姓尤的好友在涇縣救治他。我說:這是熱性呃逆,你可以用枇杷葉、新鮮蘆根等清熱降逆的藥物給他服用,一定能治癒。尤先生照著我的方法治療,病症也痊癒了。

蓋呃逆本有二因:由於虛寒,逆從臍下而起,其根在腎,為難治;由於熱者,逆止在胸臆間,其根在胃,為易治,輕重懸絕。世人謂之冷呃,而概從寒治,無不死者,死之後,則云凡呃逆者,俱為絕證。不知無病之人,先冷物,後熱物,冷熱相爭,亦可呃逆,不治自愈,人所共見,何不思也。

白話文:

打嗝的原因有兩種:

  • 因為虛寒,嗝從肚臍下方開始,根源在腎,難以治療。
  • 因為熱氣,嗝停留在胸中,根源在胃,容易治療,輕重截然不同。

世人都稱打嗝為「冷嗝」,一概按寒證治療,結果沒有一個不死的。死了以後,就說凡是打嗝的人都沒治了。

不知道的是,即使沒有生病的人,先吃冷的東西,後吃熱的東西,冷熱相沖,也會打嗝,不用治療自己就能好,這是大家都看得出的,為什麼不思考這個道理呢?

2.

洞庭姜錫常長郎佩芳,體素弱而患久瘧,時余應山前葉氏之招,便道往晤佩芳出診,色夭脈微,而動易出汗。余駭曰:汝今夕當大汗出而亡陽矣,急進參、附,或可挽回。其父子猶未全信,姑以西洋參三錢,偕附子飲之,仍回葉宅。

白話文:

來自洞庭的姜錫常常被叫做「長郎佩芳」。身體一直比較虛弱,而且患了很長時間的瘧疾。當時我應葉先生的邀請前往山前,便順道去看望佩芳,為他診療。他的面色蒼白,脈搏微弱,而且稍微活動就很容易出汗。我驚訝地說:「你今晚會大汗淋漓而陽氣耗盡。趕緊服用人參、附子,或許可以挽回。」他的父親和兒子還不太相信,先給他服用三錢西洋參,並讓他服用附子飲,然後我返回葉先生的家。

夜二鼓叩門聲甚急,啟門而錫常以肩輿來迎,至則汗出如膏,兩目直視,氣有出無入,猶賴服過參、附,陽未遽脫,適余偶帶人參錢許,同附子、童便灌入,天明而汗止陽回,始知人事。然猶聞聲即暈,倦臥不能起者兩月,而後起坐。上工治未病,此之謂也。如此危急之證,不但誤治必死,即治之稍遲,亦不及挽回。

白話文:

(半夜兩點左右)敲門聲十分急促,開門一看,是錫常用轎子來接我去。到了病人那兒,只見他汗如油脂,雙目直視,氣喘吁吁,只有出氣沒有入氣。還好他之前服用了參鬚、附子,陽氣還沒完全散失。剛好我隨身帶了幾錢人參,與附子、童便一起灌入。到了天亮,汗水才止,陽氣才得以回升,才開始慢慢恢復意識。然而,他還是隻要一聽到聲音就會暈眩,疲倦不堪,無法起身,持續了兩個月後才得以坐起。這正是《黃帝內經》所說的「上工治未病」,說明瞭治療疾病最好的時機是還沒發病的時候。若遇到像這位病人這樣危急的狀況,不只誤治必死,即使治療稍微延遲,也難以挽回性命。

養生者,醫理不可不知也。

3.

崇明施姓,遷居郡之盤門,其子患暑毒血痢,晝夜百餘行,痛苦欲絕。嘉定張雨亭,其姻戚也,力懇余診之。余曰:此熱毒蘊結。治之以黃連阿膠等藥,一服而去十之七八矣。明日再往,神清氣爽,面有喜氣。余有事歸家,約隔日重來,歸後遇風潮,連日行舟斷絕,三日後乃得往診,病者怒目視余,問以安否?厲聲而對曰:用得好藥,病益重矣。余心疑之,問其父,曾服他人藥否?隱而不言。

白話文:

崇明縣的施姓人家搬到了郡城的盤門,他們的兒子得了中暑引起的痢疾,一天拉上百多次,痛苦不堪。嘉定縣的張雨亭是他們的親戚,特地請求我前去診治。我說:這是熱毒在體內鬱結所致。我使用黃連、阿膠等藥物治療,只喝了一劑,他的痢疾就好了七八成。第二天我去複診,他精神很好,面色紅潤。我因為有事回了家,約定過兩天再來,回去後正好遇到強風大浪,船隻連續好幾天不能開,三天後我才能再次前去問診。病人怒目而視,問我他最近的情況怎麼樣?他厲聲回答說:你給的藥效果太好,我的病反而更嚴重了。我心中疑惑,問他的父親,是否又服用了別人的藥物?他隱而不言。

余甚疑之,辭出有二醫者入門,因托雨亭訪其故,其父因余不至,延郡中名醫,仍進以人參乾薑等藥。紿病者曰:視汝脈者,此地名醫,而藥則用徐先生方也。及服而痛愈劇,痢益增,故恨余入骨耳,豈不冤哉!又聞服藥之後,口乾如出火,欲啖西瓜,醫者云痢疾吃西瓜必死,欲求涼水,尤禁不與,因紿其童取井水嗽口,奪盆中水飲其半,號呼兩日而死。

白話文:

對於此事,我感到非常疑惑,於是辭行外出,恰好有兩位醫生入門,我便在雨亭中請教他們緣由。病者的父親因我不來,於是請來了郡中的名醫,依然給病者服用人參、乾薑等藥物。他們騙病者說:「替你把脈的,是本地的名醫,而所用的藥方則是徐先生的方子。」但是服藥後,他的疼痛更加劇烈,腹瀉也越來越嚴重,因此對我恨之入骨,難道我不冤枉嗎!我還聽說,服藥後,病者的口乾舌燥,像火燒一樣,想吃西瓜,但醫生說腹瀉的人吃了西瓜必死無疑;想喝涼水,也被嚴格禁止,於是病者騙他的僕人取井水來漱口,趁機將盆中的一半水喝掉,兩天後哀號而死。

近日治暑痢者,皆用《傷寒論》中治陰寒入臟之寒痢法,以理中湯加減,無不腐臟慘死,甚至有七竅流血者,而醫家病家視為一定治法,死者接踵,全不知悔,最可哀也。

白話文:

最近治療夏季痢疾的醫生,都採用《傷寒論》中治療寒邪入侵內臟導致的寒痢的方法,使用理中湯加減方劑。結果每一個患者都內臟腐爛,慘不忍睹,甚至有些人出現七竅流血。可是醫生和患者卻把這種方法當作唯一的治療方案,死傷無數,都不知道反省檢討,實在令人悲哀至極。

東山葉寶倫,患五色痢,每日百餘次,余悉治痢之法治之,五六日疾如故。私竊怪之,為撫其腹,腹內有塊,大小各一,儼若葫蘆形,余重揉之,大者裂破有聲,暴下五色濃垢鬥許,置烈日中,光彩眩目,以後痢頓減,飲食漸進。再揉其小者,不可執持,亦不能消,痢亦不全止。

白話文:

東山鎮的葉寶倫,得了五色痢疾,一天大便上百次。我用盡了所有治療痢疾的方法,但五六天後他的病情依然如故。我暗自納悶,便撫摸他的腹部,發現腹部內有兩個東西,大小各一,形狀就像葫蘆。我用力按壓,較大的那個破裂了,發出聲響,大量五顏六色的濃稠污物傾瀉而出,約有一斗。這些污物放在烈日下,光彩奪目。從此,他的痢疾明顯減輕,食慾也逐漸進步。我再次按壓那較小的東西,但它很牢固,按不碎,病人的痢疾也沒有完全止住。

令其不必專力治之,惟以開胃消積之品,稍稍調之,三四月而後塊消痢止。大抵積滯之物,久則成囊成癖,凡病皆然。古人原有此說,但元氣已虛,不可驟消,惟養其胃氣,使正足自能驅邪,但各有法度,不可並邪亦補之耳。

白話文:

不必專門治療,只要用一些開胃消積的藥物稍作調理,三、四個月後,腫塊就會消散,腹瀉也會停止。一般來說,積滯的物質時間久了會形成囊腫或癖好,所有的疾病都是如此。古代人早就說過這個道理,但是如果元氣已經虛弱,就不能突然消除積滯。只能先調理胃氣,讓元氣充沛,自然就能驅除病邪。但每個人體質不同,需要使用的調理方法也不同,不能同時使用驅邪和滋補的方法。

4. 瘧痢

東山姜錫常,氣體素弱,又患瘧痢,每日一次,寒如冰而熱如炭,隨下血痢百餘次,委頓無生理。因平日相契,不忍委之,朝夕診視,為分途而治之,寒御其寒,熱清其熱,痢止其痢,俱用清和切病之品,以時消息,而最重者在保其胃氣,無使生機又絕。經云:食養盡之,無使過之,傷其正也。

白話文:

東山人姜錫常,體質虛弱,還患有瘧疾和痢疾,每天發作一次,冷得像冰,熱得像炭,隨後還會拉出帶血的痢疾,上百次,身體虛弱到沒有任何生機。我平日與他相處融洽,於心不忍,每天早晚去看望,為他分門別類的治療,用寒性的藥物治療他的寒症,用熱性的藥物治療他的熱症,用止痢的藥物治療他的痢疾,都使用性質平和且能對症下藥的藥品,隨著病情變化而調整,但最重要的是保護他的胃氣,不讓他的生機再次喪失。經典中說:飲食要適度,不可過度,以免損傷正氣。

諸證以次漸減而愈。或謂如此大虛,何以不用峻補?余曰:寒熱未止,必有外邪,血痢未清,必有內邪,峻補則邪留不去,如此虛人,可使邪氣日增乎?去邪毋傷正,使生機漸達,乃為良策。錫常亦深會此意,而醫理漸明,嗣後小病皆自治之,所謂三折肱者也。

白話文:

所有症狀逐漸遞減而康復。有人說這樣很虛弱,為什麼不用強補藥?我說:寒熱未止,一定有外邪;血痢未消,一定有內邪。強補的話,邪氣無法排出,像這樣虛弱的人,難道能讓邪氣日益增長嗎?祛邪不傷正,讓生機逐漸恢復,纔是上策。錫常也深深體會到這個道理,於是醫理漸漸明瞭,後來小病都能自己治好,所謂「三折肱」就是這個意思。

5. 畏寒

洞庭卜夫人,患寒疾,有名醫進以參、附,日以為常,十年以來,服附子數十斤,而寒愈劇,初冬即四面環火,綿衣幾重,寒慄如故。余曰:此熱邪並於內,逼陰於外。《內經》云:熱深厥亦深。又云:熱極生寒。當散其熱,使達於外,用蘆根數兩,煎清涼疏散之藥飲之,三劑而去火,十劑而減衣,常服養陰之品而身溫。

白話文:

洞庭湖畔的卜夫人,患有寒疾。有名醫給她開了人參和附子的藥方,她每天都服用,十年來,她吃了幾十斤的附子,但是寒疾卻越來越嚴重,初冬時分,她需要用火爐圍繞著,穿上好幾層棉衣,但還是感到寒冷。我說:這是熱邪藏在體內,把陰氣逼在體外。經典醫書《內經》說:熱邪越深,寒邪也越深。又說:熱邪盛極時,會化生寒邪。現在應該祛散她的熱邪,讓熱邪從體外排出。於是,我用幾兩蘆根煎煮成清涼疏散的藥液給她喝,三劑藥就去除了體內的熱火,十劑藥後就減少了衣物。她經常服用滋養陰氣的藥品,身體就溫暖起來了。

逾年,附毒積中者盡發,周身如火燒,服寒涼得少減,既又遍體及頭、面、口、鼻俱生熱瘡,下體俱腐爛,膿血淋漓。余以外科治熱毒之法治之,一年乃復。以後年彌高而反惡熱,與前相反。如不知其理,而更進以熱藥,則熱並於內,寒並於外,陰陽離絕而死,死之後,人亦終以為陽虛而死也。

白話文:

過了幾年,體內的毒素全部發作,全身像火燒一樣。服用寒涼藥物後症狀稍微減輕,但很快地全身連頭、臉、嘴、鼻都長出熱瘡,下半身腐爛,膿血淋漓。我用外科治療熱毒的方法治療他,一年後才康復。之後他年紀越大,反而討厭熱,和之前相反。如果不知道這個道理,又進一步用熱藥治療,那麼熱毒會內攻,寒毒會外侵,陰陽失衡而死去。死後,人們也會一直認為他因為陽虛而死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