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洄溪醫案按》~ 失魂 (17)

1. 試胎

余往候族兄龍友，坐談之際，有老嫗惶遽來曰：無救矣。余駭問故，龍友曰：我侄婦產二日不下，穩婆已回絕矣，問：何在？曰：即在前巷。余曰：試往診之。龍友大喜，即同往，漿水已涸，疲極不能出聲，穩婆猶令用力迸下，余曰：無恐，此試胎也，尚未產，勿強之，扶令安臥，一月後始產，產必順，且生男。

穩婆聞之微哂，作不然之態，且曰：此何人？說此大話，我收生數十年，從未見有如此而可生者。其家亦半信半疑。余乃處以養血安胎之方，一飲而胎氣安和，全無產意。越一月，果生一男，而產極易。眾以為神，龍友請申其說。曰：凡胎旺而母有風寒勞碌等感動，則胎墜下如欲生之象，安之即愈，不知而以為真產，強之用力，則胎漿破而胎不能安矣。余診其胎脈甚旺，而月分未足，故知不產，今已搖動其胎，將來產時必易脫，故知易產。

左脈甚旺，故知男胎。此極淺近之理，人自不知耳。

白話文：

我前往探望我的堂兄龍友，在我們交談之際，有一位老婦人慌張地跑來說：情況無法挽救了。我驚訝地詢問原因，龍友解釋道：我侄媳已經分娩兩天卻仍未能產下孩子，接生婆已經宣告無法處理，我問：他們在哪裡？他回答：就在前巷。我說：我去試著診斷看看。龍友非常高興，立刻陪我一同前往，產婦的體力已經耗盡，疲憊到無法出聲，接生婆還在叫她用力娩出孩子，我說：不用害怕，這是假性分娩，還沒真正進入產程，不要勉強，應讓她躺下安靜休息，一個月後才會真正分娩，屆時一定順利，而且會生男孩。

接生婆聽到我這樣說，輕蔑一笑，擺出不以為然的態度，並且說：這人是誰？說這種大話，我做接生婆幾十年，從沒見過像這樣還能順利生產的例子。產婦一家也是半信半疑。我於是開了補血安胎的藥方給她，服用後胎兒狀況穩定，完全沒有要生產的跡象。過了一個月，果然順利生下一個男孩，而且生產過程非常容易。大家認為我有如神助，龍友請我解釋其中道理。我說：通常胎兒健康但母親受到風寒或是勞累等影響，就會出現像是要分娩的徵兆，只要安撫就會好轉，若不懂得這是假性分娩而誤以為真的要生產，勉強用力，就會導致胎膜破裂，胎兒就無法安穩。我診斷她的胎兒脈象非常強，但是懷孕月份尚未足夠，所以我知道她不會馬上分娩，現在胎兒已經被晃動，未來真正生產時一定會很容易娩出，所以我預測生產過程會很順利。

因為左脈脈象強，所以我知道是男胎。這是非常淺顯的道理，只是人們自己不知道罷了。

2. 產後風熱

西濠陸炳若夫人，產後感風熱，瘀血未盡，醫者執產後屬虛寒之說，用乾薑、熟地治之，且云必無生理，汗出而身熱如炭，唇燥舌紫，仍用前藥。余是日偶步田間看菜花，近炳若之居，趨迎求診。余曰：生產血枯火熾，又兼風熱，復加以剛燥滋膩之品，益火塞竅，以此死者，我見甚多，非石膏則陽明之盛火不解，遵仲景法用竹皮、石膏等藥。余歸而他醫至，笑且非之，謂自古無產後用石膏之理。

蓋生平未見仲景方也。其母素信余，立主服之，一劑而蘇。明日炳若復求診，余曰：更服一劑，病已去矣，無庸易方。如言而愈。醫者群以為怪，不知此乃古人定法，惟服薑、桂則必死。

白話文：

【產後風熱案例】

西濠地方的陸炳若先生的妻子，在產後不慎感染了風熱，同時體內還有瘀血未完全清除。當時的醫生堅持產後的婦女身體虛弱且偏寒，於是使用乾薑和熟地這類藥物來治療，甚至斷言她可能活不下去了。患者汗出不止，但身體卻像火炭一樣熱，嘴脣乾燥，舌頭呈紫色，醫生仍然持續使用同樣的藥物。

在某一天，我偶然在田間散步欣賞菜花時，靠近陸炳若的家，他急忙迎接並請求診治。我說：生產後血液消耗，體內火氣旺盛，再加上風熱的影響，再使用剛燥滋膩的藥物，只會讓火氣更旺，堵塞經絡，這種情況下死亡的例子我見過不少，如果不使用石膏，那麼陽明經的旺盛火氣無法得到緩解，因此我遵循張仲景的療法治則，使用竹皮、石膏等藥物。

在我回家後，另一位醫生到達，他嘲笑並且反對我的做法，認為從古至今沒有產後使用石膏的道理，他之所以這樣說，是因為他從未見過張仲景的方子。然而陸炳若的妻子的母親一直信任我，立刻決定讓她服用，只用了一劑，病情就得到了緩解。

隔天，陸炳若再次尋求診治，我告訴他：再服用一劑，病已經好了，不需要換方子。照我的話去做，她康復了。其他的醫生都感到驚訝，他們不知道這是古人的確切療法治則，如果服用薑、桂這類藥物，那患者必定會死亡。

3. 產後血臌

蘇州顧某繼室，產後惡露不出，遂成血臌，醫者束手，顧君之兄掌夫，余戚也，延余治之。余曰：此瘀血凝結，非桃仁等所能下，古法有抵當湯，今一時不及備，以唐人法，用肉桂、黃連、人參、大黃、五靈脂成劑，下其瘀血。群醫無不大笑，謂寒熱補瀉並相犯之藥，合而成方，此怪人也。

其家因平日相信，與服。明日，掌夫告余曰：病不可治矣。病者見鬼，竊飲所服藥，乃大呼曰：我不能食鬼之所吐也。先生可無治矣？余往驗之，藥本氣味最烈之品，嘗之與水無二，怪之。仍以前方煎成，親往飲之，病者不肯飲，以威迫之，懼而飲，是夕下瘀血升余，而腹漸平，思食。

余以事暫歸，隔日復往，其門首掛榜燒楮，余疑有他故，入門見者皆有喜色，詢之則曰：先生去之夕，病者夢其前夫人怒曰：汝據余之室，奪余之財，虐余之女，余欲傷汝命，今為某所治，余將為大蛇以殺汝，即變為大蛇，大驚而醒，故特延僧修懺耳。蓋前夫人以產後血臌亡，病狀如一，而醫者治不中病，遂致不起。

蓋一病有一病治法，學不可不博也。

白話文：

[產後血腫]

這是蘇州顧家的續弦妻子，在生產後，因為胎盤殘留導致血液積聚在腹部，形成了產後血腫。醫生們對此束手無策，顧家的長兄掌夫，他是我的親戚，於是請我去治療。我認為這是因為瘀血凝結造成的，一般的桃仁等草藥無法解決，根據古法有個叫抵當湯的方子，但一時之間難以準備齊全，因此我決定採用唐代的療法，使用肉桂、黃連、人參、大黃和五靈脂製成藥劑，試圖清除她體內的瘀血。其他醫生聽了都大笑，認為我將寒性、熱性、補性、瀉性的藥材混合使用，這樣的組合是違反醫理的。

然而，顧家基於對我的信任，讓病人服用了這副藥。第二天，掌夫告訴我病情似乎無法治癒了，因為病人開始見到鬼魂，她偷偷喝了藥後，大喊說：「我無法承受鬼魂吐出的東西！」你這個醫生可以不用再治了嗎？我再次檢查她的狀況，發現藥物原本氣味濃烈，但嘗起來卻像清水一樣無味，我感到非常奇怪。我依舊按照原方熬製藥物，親自送過去讓她服用，她起初不肯喝，我嚴厲地命令她必須服用，她出於恐懼而服下藥物。當晚，她排出大量的瘀血，腹部逐漸恢復平坦，並且開始有胃口進食。

我因事暫時返回家中，隔天再去探望她，看到顧家門口掛著紅布，正在燒香，我懷疑發生了什麼事，進入屋內，看到每個人臉上都帶著喜悅，詢問之下才得知，我離開的那晚，病人夢見她已故的前妻憤怒地對她說：「你佔據了我的家，掠奪了我的財產，虐待了我的女兒，我想奪走你的性命，但現在被某人治療，我將化作大蛇來殺害你。」隨即變身為一條大蛇，嚇得她從夢中驚醒，所以他們請來僧侶誦經超度。原來，顧家的前妻也是因為產後血腫去世，當時的醫生治療方法不對，導致病情惡化，最終無法救治。

這件事讓我明白，不同的疾病應有不同的治療方法，醫學知識的廣泛學習是非常重要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