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洄溪醫案按》~ 失魂 (1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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失魂 (11)

1. 項疽

郡中朱姓患項疽,大痛徹心,時時出血。延醫施治,漫腫滋甚,神思昏迷,束手待斃,延余視。急用圍藥裹住根盤,敷以止血散,飲以護心丸,痛緩血止,神安得寢。明日前醫來,告以故。醫謂同一金黃散,我用無效,彼用神驗,此命運不同,非藥異也。彼蓋不知圍藥每病各殊耳。

白話文:

郡中一位姓朱的男子患了脖子上的毒瘡,疼痛劇烈,直達心臟,還時不時出血。請來醫生治療,但病情卻越來越嚴重,腫脹蔓延,神志昏迷,眼看就要死去,於是請我前去診治。我趕緊用藥布包住瘡口的根部,敷上止血藥粉,並餵他服用護心丸。這樣一來,疼痛減輕,出血停止,神智也逐漸恢復,得以入睡。第二天,之前請來的醫生前來,我把情況告訴了他。那位醫生說,用的都是同一種金黃散,我用卻無效,而他用卻很有效,這一定是命運不同,而不是藥物的差異。他卻不知道,用藥包圍瘡口,每個病症所用的藥物各不相同。

瘡口已定,乃大托其膿,兼以消痰開胃之品,飲食漸進,坐臥皆安,兩月而愈。凡治癰疽之法,在視其人之肥瘠,瘦弱之軀,尤忌見血。瘡口若大,則肌肉難生,所以最重圍藥。其方甚多,不可不廣求而預備也。

白話文:

當傷口穩定後,就大量排出膿液,並使用化痰和開胃的藥物。逐漸增加飲食,坐臥均無不適,約兩個月後便可痊癒。治療癰疽的方法是根據病人的肥瘦體質,體瘦虛弱者更忌諱放血。如果傷口較大,肌肉難以生長,因此最重要的是使用圍藥。圍藥的方劑很多,必須廣泛收集並提前準備。

同學沈自求,喪子,憂愁鬱結,疽發於項,調治無效。項三倍瘡口,環頸長尺余,闊三寸,惟近咽喉處二寸未連,而枕骨直下之筋未斷,血流不止。余辭不治,堅懇不已,先進護心丸二粒,令毒不內攻;又敷止血散止其血,外用圍藥厚塗束其根,更以珠黃等藥,時時敷瘡口上,其膏藥長一尺三寸,再以黃耆四兩,煎湯煎藥服之。勢定而飲食稍進,數日血止膿成,肌與腐肉,方有界限。

白話文:

我的同學沈自求,在喪失愛子後,憂愁鬱結,導致頸項長了一個毒疽,看過許多大夫都沒有效果。毒疽的瘡口大得有三個拳頭,環繞頸部長度有一尺多,寬度有三寸,只有靠近喉嚨處兩寸還未潰爛,而從枕骨直下的筋尚未斷裂,血流不止。我推辭不願意治療,但他再三懇求,我只好先給他服用護心丸兩粒,防止毒氣侵入內臟;又敷上止血散來止血,外敷圍藥厚厚塗抹在瘡口周圍,並用珠黃等藥物,時常敷在瘡口上,藥膏長度有一尺三寸。再用黃芪四兩,煎成湯藥讓他服用。等到毒勢平穩後,他開始進食,幾天後血止膿成,正常的肌膚和腐肉之間有了明顯的界限。

瘡口太大,皮肉不能合,以生肌等藥,並參末厚塗而封之,月餘口乃合。病家欲備人參斤許以待用,余曰:無庸也。諸痛癢瘡,皆屬於火;膿流肉腐,皆傷於陰。凡屬外證,總以清火養陰為主,而加開胃健脾之藥,人參止用錢許,數劑即止。此從古一定之法,其用溫補,乃後世訛傳之術,無不陰受其害。

白話文:

如果傷口過大,皮膚和肌肉無法癒合,可以使用生肌等藥物,並摻入藥末厚厚敷上,約一個月後傷口就能癒合。患者想要準備一斤左右的人參以備使用,我告訴他:不需要。各種疼痛、發癢的瘡瘍,都屬於火熱性質;膿液流出、肌肉腐爛,則是陰氣受傷所致。凡是外傷病症,治療原則都是以清熱養陰為主,並搭配健脾開胃的藥物,人參只用少許即可,服用幾劑即可見效。這是自古以來的既定方法,使用溫補藥物是後世傳授錯誤的療法,無一不暗中受到傷害。

余凡治大證,無不神效,時人多不信之也。

蘇州章倚文夫人,體質本弱,平時飲食絕少,忽患項毒,平漫不腫,痛輒應心。醫者謂大虛之證,投以峻補,毒伏神昏,奄奄一息,延余視之,余曰:毒無補理。瘡口不高,則以圍藥束之,飲以清涼養血之品,托毒於外,兼服護心丸,痛定而瘡根漸收。余暫歸,轉託一醫代治。

白話文:

蘇州章倚文的夫人,體質本來虛弱,平時吃得很少。突然患了項部毒瘡,平平的沒有腫脹,疼痛時會影響到心臟。醫生認為這是大虛的症狀,於是給她服用大補的藥物。結果毒瘡隱藏起來,病人神志昏迷,奄奄一息了。家人請我看病,我說:毒瘡不能用補藥治療。瘡口不高,可以用圍貼的藥束住它,服用清涼養血的藥物,把毒瘡引到體外。同時服用護心丸,疼痛停止後,瘡根逐漸縮小。我暫時離開,把病人轉交給另一位醫生代為治療。

醫者強作解事,曰圍藥不過金黃散之類,無益也,去之。用藥亦意為改易,以炫己能,瘡遂散大,血出不止,痛復甚而神疲。余再至大駭,詢之,乃知其故。醫者乃不復生議論,於是仍用前法,膿成食進,而後得安。外科病不治者絕少,皆由醫之不得其道,所以動手輒誤,病變日增,而藥無一驗,即束手無策矣。

白話文:

執行的醫生強行說出自己的見解:敷藥只要金黃散這類藥物就足夠,其他沒用,把那些去處。用藥也隨意變動,只是為了炫耀自己的本事,導致瘡口不斷擴大,血流不止,疼痛再次加劇,精神也疲憊不堪。我再次到訪時大吃一驚,詢問後才知道是這個緣故。醫生於是停止提出異議,繼續使用之前的治療方法,瘡口化膿後開始進食,最後才逐漸好轉。外科疾病治不好的情況非常少,都因為醫生不得其法,所以動手施治時容易出錯,病情日漸惡化,而藥物都沒有效果,至此便束手無策。

2. 對口

白龍橋吳時臣,年七十餘矣,患對口,痛欲絕,余視其外無圍藥,瘡內反有插藥五條,乃三品一條槍,此古方蝕頑肉之惡藥,而近日醫者,誤以為必用之品,所以痛極昏迷。余悉拔去,糝以珠黃解毒散,其痛立除而神安。復用圍藥裹住其根,使瘡頭高而膿易出。或謂七旬之人,精力已衰,宜用溫補。

白話文:

一位住在白龍橋的吳姓老人,七十多歲,患有對口(一種口腔潰瘍),疼痛難忍。我看了一下,發現他的口腔外沒有敷藥,但裡面卻插入了五條藥條。其中有一條是三品一條槍,這是一種古時候用來腐蝕病變組織的強效藥物。可是現在的醫生卻錯誤地認為這是一種必備藥物,因此導致老人疼痛劇烈、神志不清。

我將所有的藥條全部拔掉,並用珠黃解毒散敷在潰瘍處。老人的疼痛立即消失,而且精神也安穩了。我又用藥物敷在他的潰瘍根部,讓潰瘍部位抬高,這樣膿液更容易排出。有的人說,七十多歲的人精力已經衰弱,應該使用溫補的藥物。

余曰:外證俱屬火,苟非現證虛寒,從無用熱藥之理。進清涼開胃之劑,胃氣開則肌肉自生,調養月餘而愈,精神較勝前矣。

白話文:

我說:病人的外在症狀都屬於熱性,如果不是明顯的虛寒證,根本沒有道理使用熱藥。服用清涼開胃的藥方,胃氣恢復,肌肉就會自行長出,調理一個多月就能康復,精神也比以前好了。

平湖徐掄齋,陰毒對口,頸項漫腫而色紫,有頭如痘者百餘,神煩志亂,醫者束手,就治於余。余曰:此乃陰毒,兼似有祟。其家為述患病之後,鬼聲繞屋,鬼火不斷。余曰:且敷藥試之,色稍鮮,腫亦稍消。明晨視之,色轉淡紅,其如痘者,俱出微膿,而低軟中聚一頭,亦不甚大,勢已消其十之三,神亦漸清,而思飲食。

白話文:

湖州的徐掄齋,中了陰氣毒素,雙脣口舌發黑,頸部腫大呈紫色,還長出上百個豆子大小的膿包,精神恍惚,神志不清,其他醫生都束手無策。他來找我看診。我說:這是中了陰毒,可能還有一些邪祟。他家人敘述,他生病後,屋子裡總是有鬼聲,鬼火不斷。我說:先敷藥試試看。敷藥後,顏色稍微變淡,腫脹也消了一些。第二天早上再看,顏色變成淡紅色,膿包都化出了一些膿,膿包變得柔軟,中間聚在一個小點上,也不是太大,病情已經消退了三分之一,精神也逐漸好轉,開始有食慾了。

病雖屬陰,亦不可用熱藥以增邪火,惟和血通氣,使營衛充盈,使血中一點真陽透出,則陰邪自退。若用熱補,則反助毒火,而生機益絕。故治外科之陰證,非若傷寒之陰證,為外感之寒邪,可專用桂、附以驅之也。今之號外科者,惟拾內科之緒論,以為熱可禦寒,則貽害不小矣。

白話文:

雖然有些疾病屬於陰證,但是也不能使用熱性藥物來增加邪火,應當以和血通氣為主,促進營衛充盈,讓血中的陽氣透發出來,就能使陰邪自動消退。如果使用熱補之法,反而會助長毒火,讓生機更加絕望。因此,治療外傷科的陰證,與治療傷寒的陰證不同,後者是由於外感寒邪導致,可以使用桂枝、附子等溫熱藥物驅逐。現在那些號稱外科醫生的,只會照搬內科的理論,認為熱可以抵禦寒,這樣很容易造成危害。

3. 發背

洞庭吳姓,從徐州經紀返棹,背起粟粒,深紫色而痛應心,周圍肌肉皆不仁,知非輕證,未至家而就余治。余辭不能,再三懇求,姑用圍藥束之。稍定,病者謂我尚未到家,當歸處分家事,求借一廛,如果不治,死無餘憾。歸二日而復來,其瘡不甚大,頂微高而堅黑,當用刀挑破,方可上藥。

白話文:

洞庭有人姓吳,從徐州做生意回程時,背上生了一個粟米大小的瘡,深紫色,而且疼痛感傳到心臟,周圍的肌肉都沒有知覺,知道不是小問題。還沒到家就來找我治療。我推辭說我不會,他再三懇求,只好姑且用敷藥包紮起來。稍微穩定後,病人跟我說自己還沒到家,應該回家交代家事,請求借我一間房,如果不能治好,死也無憾。過了兩天回來,瘡不大,頂部有點高,而且又硬又黑,必須用刀挑破才能敷藥。

以洋刀點之,洋刀堅利非凡,竟不能入,用力挑之,刀頭折,乃用金針四面刺之,以泄毒氣。內托外敷,其方屢變,然後膿從四旁出,頑蓋自落,約深半寸,脊骨隱露,其尖亦腐去,急以生肌散填補之,內服峻補之劑,兩月而肉滿皮完。此九死一生之證,不早為外束內托,則焦骨攻臟,無生理矣。

白話文:

拿手術刀去點刺,手術刀鋒利無比,但竟然不能刺入。用力挑刺,刀尖折斷了,於是用金針在周圍刺了四面,用來排除毒氣。一邊內服藥物,一邊外敷藥膏,藥方不斷改變,之後膿水從四面流出,壞死的瘡蓋自然脫落。傷口約有半寸深,脊骨露了出來,瘡口的尖端也腐爛了。馬上用生肌散填補傷口,內服強壯的補藥,兩個月後,傷口上的肉長滿了,皮膚完好如初。這是九死一生的病症,如果不及時用外敷內服的方法,焦灼的骨頭就會侵蝕內臟,沒有生還的可能了。

周莊陸姓,疽發背,周徑尺余,一背盡腫,頭以百計,毒氣內攻,沉悶昏迷。醫者以平塌無頭用桂、附托之。余曰:此瘡止宜收小,若欲加高,則根盤如此之大,而更加高,則背馱栲栳矣。此乃火毒,用熱藥必死。乃以束根提毒之藥敷之,一夕而瘡頭俱平,皮膚亦潤,止有大頭如杯,高起於大椎骨之下,大三寸許,尚不思飲食,惟求食西瓜,醫嚇以入口即死。余令縱其所食,一日之內,連吃大西瓜兩個。

白話文:

江蘇周莊有一位姓陸的男子,背上長了一個大瘡,直徑有一尺多,整個後背都腫了,有上百個小膿頭,毒氣攻入體內,神志不清,整個人昏昏沉沉。醫生用驅散膿液、沒有膿頭的藥方,加入肉桂和附子治療。我說:這個瘡只能消下去,如果想讓它變高,根部已經這麼大了,再讓它變高,後背就像背著一個大斗笠一樣。這是火毒引起的,用熱藥治療必定會死。於是,我用了一種可以收斂根部、拔出毒素的藥物敷在瘡上。一晚上,瘡頭都平了下去,皮膚也變潤澤了,只有一個像杯子一樣大的膿頭,高高突起在大椎骨以下,約三寸左右。病人仍然不想吃東西,只求吃西瓜。醫生嚇唬他說,如果吃西瓜就會死。我讓他儘管吃,一天之內,他連續吃了兩個大西瓜。

明日知飢,欲求肉飯,食肉四兩,飯半碗,明日更加,始終用托毒清火之劑,而膿成口斂。余囑曰:此疽初起盈背,背中脂膜皆空,非填補里膜,必有他變。有庸醫獻媚曰:病已全愈,為此說者,圖厚謝也,我力能保之。病家利其省費,從之。至來年二月,忽舊疤中一細眼流血不止,放血鬥余,兩日而卒。

白話文:

第二天他感到飢餓,想要吃肉和米飯。他吃了四兩肉和半碗米飯,之後病情又加重了。始終使用排毒清熱的藥物,膿液形成了,傷口也癒合了。我告訴他說:這個毒瘡剛開始時佈滿整個背部,背部的脂肪組織都已經消耗殆盡,如果不填充傷口內部,肯定會發生其他變化。有一個庸醫為了討好他說道:病已經完全治癒了,說這種話的人都是為了謀取重謝,我敢保證他沒事。病人聽了很開心,因為可以省錢,就聽從了他的建議。到了來年的二月,突然從舊疤痕中的一個小孔流出不止的血,放血後兩天就死了。

蓋其前一背盡腫,其中之脂膜俱化成膿,從大口出盡。庸醫安知治法,貪利誤人,富貴之家,往往最信此等人,可不省察耶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