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洄溪醫案按》~ 失魂 (10)

1. 流注

蘇州一小兒，甫九齡，頗聰慧，而患流注，肩背腰脅十餘處，百端醫治無效。余視之曰：此惟大活絡丹能愈。服至三十餘丸，未破者消，已破者收口；更服補氣血之藥而愈。蓋流注一證，由風寒入膜所致，膜在皮中，旁通四達，初無定處，所以隨處作患，此真脈絡之病。故古人制大活絡丹以治之，其餘煎丸，皆非正治。

所謂一病有一病之法，藥不對證，總難取效也。

白話文：

蘇州有一個才九歲的小孩，相當聰明，但罹患流注，肩背腰脅有十幾個患處，各種治療方法都無效。我看了他的情況後說：只有「大活絡丹」能治癒。他服用了大約三十多顆藥丸，沒有破潰的患處消除了，破潰的也癒合了；再服用補氣血的藥之後就痊癒了。所謂流注，是風寒入侵皮下所致，皮下的組織互相連通，沒有固定的位置，所以會隨處發病，這屬於正統的脈絡病。因此，古人研製「大活絡丹」來治療，其他煎劑或丸劑都不是正統的治療方法。

本邑劉近曾夫人，患虛痰流注，色㿠脈虛，發無定處，痛極危險，非旦夕可奏功，余辭不能治。郡中一醫以百金包好，因留在家治之。聞余有不能治之說，笑曰：我醫好後，更請徐君質之，當無言可對耳。月餘，劉君之兄元谷招余診，近曾出曰：流注之疾，雖向愈而未收口，托在相好，肯一觀否？余因視之，肩後瘡孔大如錢，內膜乾空，與皮不連，氣促脈微。

白話文：

本地的劉近曾的夫人，患有虛痰流注的疾病，臉色蒼白，脈搏虛弱，発作沒有固定的部位，疼痛劇烈，非常危險，不是短時間內能夠治好的，我推辭說無法醫治。郡中有一位醫生，收取一百金幣打包票，於是留在了劉家醫治。他聽說我曾經說過治不好的話，笑着說：“我醫好後，再請徐先生來評判，到時候你將無話可說。”一個月後，劉近曾的哥哥劉元谷請我去看病，劉近曾夫人出來說：“流注的疾病，雖然已經好轉了，但還沒有收口，拜託您看一看，可以嗎？”於是我就診察了，看到她的肩後有一個硬幣大小的瘡孔，內部膜乾癟，與皮膚不連，呼吸急促，脈搏微弱。

診畢而出，近曾求方，余笑不答，書「危在頃刻」四字，劉不信，少頃內呼，劉父子入，已氣絕矣。群執包好之醫，欲加以無禮。余曉之曰：此病本不治，非藥誤也。但不知生死，為無目耳。乃釋之。蓋流注之證，其類不同，大段皆津液枯而痰流膜內之證，當內外交治，而祛邪補虛，亦另有切病方藥，蠻補無益也。

白話文：

看診完後，(劉)曾來求取藥方，我笑而不答，只寫了「危在頃刻」四個字。劉不信，沒多久後有人從內喊道，劉父子都進來時，人已經斷氣了。眾人抓住那位包治百病的醫師，想要無禮對待他。我勸告他們說：這個病本來就無法治癒，並不是藥物出錯。只是他不知道病情的生死關鍵，所以才會沒有辦法。於是大家才放了他。流注是一種症狀，其種類不同，大多都是因為體內津液枯竭，痰液流入胸膜內的緣故，應該同時從內部和外部治療，而祛除邪氣、補虛的方法，也會有不同的治病藥方，蠻橫地進補是不會有好處的。

嘉善張卓舟，未弱冠，患流注五年，自脅及腰腿，連生七八孔，寒熱不食，僅存人形，歷年共服人參二三千金，萬無生理。父母先亡，只有慈母，某伯悉收其田產文契，專待其斃而取之。其從兄汪千造余家哀懇，余頗憐之，破格往視，半身幾成枯骨，此乃虛痰流注。醫者不能治其經絡之痰，徒費重貲而無一中病者，則藥之誤，而非病之真無治也。

白話文：

嘉善的張卓舟，年紀不到二十歲，得了五年的流注病，從肋部延伸到腰腿，身上連續生出了七八個洞，寒熱交替，不吃東西，只剩下人的外形，多年來共服用了價值兩三千金的人參，一點好轉的跡象都沒有。他的父母都已經過世，只有一個慈祥的母親，他的一個伯父把他的所有田產文書都收走了，只等他死後霸佔。他表哥汪千造來我的診所苦苦哀求，我十分同情他，不顧規定親自去看了他。他的半邊身子幾乎成了枯骨，這是一種因為虛弱而導致的痰液流注。那些醫生沒能治療他的經絡痰，只讓他白白花費了大筆錢財，卻沒有一個能對症下藥，這是用藥的錯誤，並不是他的病真的沒辦法治。

余用大活絡丹為主，而外敷拔管生肌之藥。醫者聞之大笑曰：活絡丹辛暴之藥，豈可入口？蓋彼惟知俗本所載烏頭、蚯蚓之活絡丹，而不知古方五十餘味之大活絡丹也。蓋流注之痰，全在於絡，故非活絡丹不效。以後膿稀肉長，管退筋舒，漸能起立，不二年而肌肉豐肥，強健反逾於常。

嗚呼！不知對病施藥，徒事蠻補，舉世盡然，枉死者不知其幾也。

白話文：

我主要使用大活絡丹，外部敷用拔管生肌的藥物。其他醫生聽聞後大笑說：活絡丹是辛溫燥烈的藥物，怎麼可以入口服用？他們只知道俗本記載的烏頭、蚯蚓等小活絡丹，卻不知道古方中含有五十多味藥材的大活絡丹。手腳麻痺、流注的痰，都在於氣血經絡不通暢，因此不使用活絡丹無法見效。後來患者膿液變得稀薄，新的肉長出來，腫脹的管道消退，筋脈也柔軟了。漸漸地，患者能夠站起來，不到兩年的時間，肌肉變得豐滿，體質比平常人還要強健。

雄按：大活絡丹，治虛痰流注，深為合法，而外科不知也。若實痰，則控涎丹最妙。

白話文：

雄按：大活絡丹被認為是治療虛痰流注的良方，這種用法很恰當，但是外科醫生卻不知道。如果痰液濃厚，那麼控涎丹最為有效。

2. 腸癰

長興朱季舫少子嘯虎官，性極聰敏，年九歲，腹痛腳縮，抱膝而臥，背脊突出一節，晝夜哀號，遍延內外科診視，或云損證，或云宿食，或云發毒，當刺突出之骨以出膿血。其西席茅豈宿力薦余治，往登其堂，名醫滿座，豈宿偕余診視，余曰：此縮腳腸癰也，幸未成膿，四日可消。聞者大笑，時季舫為灤州牧，其夫人孔氏，名族之女，獨信余言。

白話文：

長興縣的朱季舫，他最小的兒子嘯虎當官，性格非常聰敏。他九歲那年，肚子疼腳縮起來，抱著膝蓋躺著，背部凸出一塊骨頭，晝夜哀嚎。請來了內外科醫生診治，有的說是損傷，有的說是宿食，有的說是發毒，應該刺穿凸出的骨頭放出膿血。他的老師茅豈宿極力推薦我給他看病。我上門後，屋裡坐滿了名醫。茅豈宿和我一起診視，我說：這是縮腳腸癰，幸好沒化膿，四天就能消退。在場的人聽了都哈哈大笑。當時，朱季舫任灤州知府，他的夫人孔氏出身名門望族，獨獨相信我的話。

余先飲以養血通氣之方，並護心丸，痛遂大減，諸醫謂偶中耳。明日進消瘀逐毒丸散，謂曰：服此又當微痛，無恐。其夜痛果稍加，諸醫聞之譁然，曰：果應我輩之言也。明早又進和營順氣之劑，痛止八九，而腳伸脊平，果四日而能步，諸醫以次辭去。中有俞姓者，儒士也，虛心問故。

白話文：

我最初給他服用補血理氣的藥方和護心丸，疼痛隨即大幅減輕，其他醫生認為是偶然。第二天我讓病人服用活血解毒的藥丸和藥散，並說：「服用後可能會產生輕微疼痛，不必害怕。」那晚疼痛果然稍微加劇，其他醫生聽說了大吃一驚，說：「果真應了我們的話。」隔天早上我再給病人服用調和氣血的藥物，疼痛已停止了八九成，而且能伸直腳和挺直脊背，果然在四天後就能走路了，其他醫生紛紛告辭離開。其中有一位姓俞的儒士，虛心地向我詢問情況。

余謂雜藥亂投，氣血傷矣。先和其氣血，自得稍安，繼則攻其所聚之邪，安能無痛？既乃滋養而通利之，則臟腑俱安矣。

白話文：

我認為亂服藥物會損傷氣血。先調理好氣血，身體自然會逐漸好轉，接著再治療聚集的病邪，怎麼可能不痛呢？治療完畢後，再滋養身體並疏通經絡，這樣臟腑都健康了。

南濠徐氏女，經停數月，寒熱減食，肌肉消爍，小腹之右，下達環跳，隱痛微腫，醫者或作怯弱，或作血痹，俱云不治。余診其脈，洪數而滑，寒熱無次，謂其父曰：此瘀血為癰，已成膿矣。必自破，破後必有變證，宜急治。與以外科托毒方並丸散，即返山中。越二日，天未明，叩門甚急，啟視則徐之戚也。

白話文：

南濠徐家的女兒，經期停止了幾個月，時而發燒、時而發冷，食慾不振，肌肉消瘦。在小腹右側，一直延伸到環跳穴附近，隱隱作痛並且微微腫脹。來看病的醫生，有的說是虛弱，有的說是氣血不通，都說治不好。我給她診脈，脈搏又快又大，而且滑，寒性和熱性交替出現，沒有規律。我對她的父親說：這是瘀血造成的瘡，已經化膿了。一定會自己破潰，破潰後肯定會有後遺症，需要趕緊治療。我用治療外傷的排毒藥方，加上丸藥和散劑，然後就返回山中了。過了兩天，天還沒亮，就有人急促地敲門，開門一看是徐家的親戚。

云：膿已大潰，而人將脫矣。即登其舟往視，膿出升余，脈微膚冷，陽隨陰脫。余不及處方，急以參、附二味，煎湯灌之，氣漸續而身漸溫；然後以補血養氣之品，兼托膿長肉之藥，內外兼治，兩月而漏口方滿，精神漸復，月事以時。大凡瘀血久留，必致成癰。產後留瘀，及室女停經，外證極多。

而醫者俱不能知，至膿成之後，方覓外科施治，而外科又不得其法，以致枉死者，比比然也。

白話文：

据说脓疮已经溃烂很大，病人快要不行了。我立刻登船去看，脓液流出，脉搏微弱，皮肤冰冷，阳气随着阴气消散。我还没来得及开方，就急忙用人参和附子两种药煎汤灌下去，病人气息渐渐恢复，身体也慢慢变暖。接着，我用补血养气的药物，同时配合托脓生肌的药，内外兼治，两个月后脓疮才完全愈合，精神逐渐恢复，月经也按时来了。一般来说，瘀血长期停留在体内，必定会导致形成脓疮。产后留瘀，以及处女停经，外在表现很多。

而医者却都不了解，等到脓疮形成后，才找外科医生治疗，而外科医生又没有掌握正确的治疗方法，导致枉死的人，比比皆是。

3. 腿癰

橫涇錢某之女，素有痞塊，從腹入少腹，又從少腹入環跳之下，大腿外臁，變成大癰，膿水淋漓成管，管中有飯粒流出，真不可解，日漸狼狽，諸醫束手。其父泣而告余曰：寒儉之家，服人參已費百金，而毫無效驗，惟有立而視其死耳。余曰：人參不可長繼，祛膿填漏，外科自有正方也。

白話文：

橫涇的錢姓男子有一個女兒，一直患有痞塊，從腹部進入小腹部，又從小腹部進入環跳穴下方，大腿外側骨頭處，演變成一個大癰疽，膿水不斷流出，形成管道，管道中還有飯粒流出，實在令人難以理解。病勢日益嚴重，各個醫生都束手無策。錢某哭著告訴我：「我們是貧寒之家，給女兒服用人參已經花了一百兩銀子，卻毫無效果，只能看著她等死。」我說：「人參不能長期服用，祛除膿腫和填補傷口，中醫外科有正規的治療方法。」

乃為合治漏之藥，內服外敷，所服末藥，亦有從瘡口流出者，繼乃漸少，胃氣亦開，肌肉內生，數月之後，痂結筋舒。前此從未生育，斯年懷孕生子。凡治病各有對證方藥，非可以泛治之方，圖僥倖也。

白話文：

這是治療漏瘡的綜合治療方法，內服外敷。內服的藥粉，會有一部分從瘡口流出來，然後逐漸減少。胃氣也打開了，肌肉從裏面生長出來。幾個月後，瘡痂脫落，筋脈舒展。之前從未生育，這一年懷孕並生下了孩子。所有治療疾病都要有對症的藥方，不能用泛泛的方法，企圖僥倖治癒。

4. 臂疽

長興周某之子，臂生疽，經年膿水不幹，變為多骨。所食米粒，間有從疽中出者，奄奄待斃。余為內托外敷，所服末藥，亦從瘡口出，繼而膿漸減少，所出碎骨，皆膿結成，出盡之後，肌肉日長，口收痂結而愈。

白話文：

長興縣周姓男子之子手臂上長了惡性瘡瘍，膿水長年流淌不止，裡面長出很多骨頭。他吃下去的米粒，有時候會從瘡口排出，奄奄一息，隨時可能死亡。我用內服外敷的方法治療他。他服下的藥粉，也會從瘡口排出。後來膿水逐漸減少，瘡口排出的碎骨，都是膿水凝結而成的。碎骨排盡後，肌肉逐漸生長，瘡口收斂結痂，最終痊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