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洄溪醫案按》~ 失魂 (6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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失魂 (6)

1.

郡中陸某,患呃逆,不過偶爾胃中不和,挾痰挾氣,世俗所謂冷呃也,不治自愈,非若病後呃逆,有虛實寒熱之殊,關於生死也。陸乃膏粱之人,從未患此,遂大懼,延醫調治。醫者亦大駭云:此必大虛之體,所以無病見此。即用人參、白朮等藥,痰火凝結而胃絡塞,呃遂不止,病者自問必死,舉家驚惶。

余診視之,不覺狂笑,其昆仲在旁,怪而問故。余曰:不意近日諸名醫冒昧至此,此非病也,一劑即愈矣。以瀉心湯加旋覆花、枇杷葉,果一劑而呃止。越一月,呃又發,仍用前日諸醫治之,數日而死。其老僕素相熟,偶遇於他所,問其主人安否?因述其故。余曰:前幾死,我以一劑救之,何以蹈覆轍?曰:眾論紛紛,謂補藥一定不錯,直至臨死時欲來敦請,已無及矣。嗚呼!豈非命耶!

雄按:吳雨峰大令,年七十一歲,今秋患感發熱,而兼左脅偏痛,舌色乾紫無苔,稍呷湯飲,小溲即行,不食不便,脈洪且數。余知其平素津虛脾約,氣滯痰凝,連予輕肅宣濡之劑,熱漸緩,脅漸舒,而舌色不潤,仍不喜飲,溲赤便閉,呃忒頻來,舉家皇皇。余曰:無恐也,便行即止矣。

逾二日,連得暢解,脈靜身涼,舌色有津,呃仍不減,人皆謂高年病後之虛呃,議用鎮補。余曰:此氣為痰阻,升降失調,得食不舒,平時無嚏,是其徵也。授以枳桔湯加蔞、薤、菖、茹、橘、半、柴胡,果一劑知,二劑已。

白話文:

內容如下:

郡裡有個姓陸的人,得了打嗝的毛病,這不過是偶爾胃部不適,夾雜著痰和氣滯,一般俗稱為冷呃,這種情況通常不用特別治療就能自己好,不像病後的打嗝,可能涉及到虛實寒熱的不同,甚至關乎生死。但陸先生是一個生活優渥的人,從未得過這樣的病,於是十分害怕,找醫生調理。醫生也非常驚訝,認為他是極度虛弱的體質,所以才會無緣無故出現這種症狀。醫生馬上開了人參、白朮等補藥,結果痰火凝結,胃絡堵塞,打嗝反而停不下來,病人自己覺得肯定是活不成了,全家都陷入恐慌。

我看了他的病情,忍不住笑了,他兄弟在旁邊,奇怪地問我為什麼笑。我說:沒想到這些有名的醫生竟會這樣魯莽,這根本不是病,一帖藥就能治好。我開了瀉心湯,加上旋覆花、枇杷葉,果然一帖藥下去,打嗝就停了。但一個月後,他又開始打嗝,再去找之前那些醫生治療,結果幾天後就死了。他家的老僕人跟我很熟,偶爾在外面遇到,問起他主人的情況,我就告訴了他發生的事情。我說:上次他差點就死了,我用一帖藥救了他,為什麼還重蹈覆轍呢?他說:大家討論紛紜,都說補藥一定不會錯,直到快死的時候想來請我,但已經來不及了。唉!這難道不是命運嗎?

吳雨峯大令,今年七十一歲,今年秋天因為感冒發燒,而且左側肋骨部位疼痛,舌頭乾燥紫色沒有舌苔,稍微喝點湯水,小便就會馬上排出,不吃東西就不排便,脈搏洪大且頻率高。我知道他平時津液虛少,脾氣鬱結,氣滯痰凝,連續給他開了一些清肅宣濡的藥物,熱度逐漸緩解,肋骨的疼痛也逐漸減輕,但是舌頭顏色還是不夠濕潤,仍然不喜歡喝水,小便赤黃,大便不通,打嗝的次數越來越多,全家人非常焦慮。我說:不要怕,等大便通了,打嗝就會停了。

兩天後,他順利排便,脈搏平穩,身體溫涼,舌頭顏色恢復濕潤,但是打嗝的症狀並沒有減輕,大家都說這是老年人病後的虛弱導致的打嗝,建議使用鎮靜補藥。我說:這是因為氣被痰阻塞,升降功能失調,吃東西後更不舒服,他平時不會打噴嚏,這就是證據。我給他開了枳桔湯,加上蔞、薤、菖、茹、橘、半、柴胡,果然一帖藥後他有了改善,第二帖藥後就好了。

2.

學宮後金汝玉,忽患小便不通,醫以通利導之,水愈聚而溺管益塞,腹脹欲裂,水氣衝心即死,再飲湯藥,必不能下,而反增其水。余曰:此因溺管閉極,不能稍通也。以發腫藥塗之,使溺器大腫,隨以消腫之藥解之,一腫一消,溺管稍寬,再以藥湯洗少腹而擠之,蓄溺湧出而全通矣。此無法中之法也。

木瀆某,小便閉七日,腹脹如鼓,傴僂不能立,衝心在頃刻矣。就余山中求治,余以鮮車前根搗爛敷其腹,用諸利水藥內服,又煎利水通氣藥使坐湯中,令人揉擠之,未幾溺迸出,灑及揉者之面,溺出鬥余,其所坐木桶幾滿,腹寬身直,徜徉而去。

雄按:內外治法皆妙。

白話文:

[癃]

學宮後方的金汝玉先生,突然遭受小便無法排出的困擾,醫生使用了通利的藥物來治療,然而水份在體內越積越多,排尿管道反而更加阻塞,腹部腫脹到彷彿要爆裂,水氣上衝至心臟隨時可能致命,再喝湯藥,不但無法吞下,反而增加體內的水分。我說:這是因為排尿管道完全閉塞,無法稍微通暢。於是使用促進腫脹的藥物塗抹,讓排尿器官大幅度腫脹,接著用消腫藥物來緩解,一腫一消之間,排尿管道稍微寬敞,再用藥湯清洗下腹部並加以擠壓,囤積的尿液湧出,終於完全疏通。這就是無常規中的治療方法。

木瀆地方有個人,小便閉塞七天,腹部脹大如鼓,彎腰駝背無法站立,水氣上衝至心臟隨時可能致命。他來到我住的山中尋求治療,我用新鮮的車前草根搗碎敷在他的腹部,讓他內服有利於排水的藥物,再煎煮有利於排水和通氣的藥物,讓他坐在熱藥湯中,讓人幫忙揉擠,不久尿液噴湧而出,甚至濺到幫忙揉擠的人臉上,排出的尿量超過一斗,他所坐的木桶幾乎都裝滿了,腹部舒緩,身體直立,悠閒地離去。

雄按:內外治療的方法都非常巧妙。

3. 水腫

洞庭席君際飛,形體壯實,喜飲喜啖,患水腫病,先從足起,遂及遍身,腰寬腹脹,服利水之藥稍快,旋即復腫,用針針之,水從針孔出則稍寬,針眼閉則復腫。《內經》有刺水病之法,其穴有五十七,又須調養百日,且服閉藥,而此法失傳,所以十難療一。余所治皆愈而復發,遂至不救。

雖因病者不能守法,亦由醫治法不全耳。惟皮水風水,則一時之驟病,驅風利水,無不立愈,病固各不同也。

4.

常熟汪東山夫人,患消證,夜尤甚,每夜必以米二升,煮薄粥二十碗,而溲便不異常人,此乃為火所爍也。先延郡中葉天士,治以烏梅、木瓜等藥,斂其胃氣,消證少瘥,而煩悶羸瘦,飲食無味,余謂此熱痰凝結,未有出路耳。以清火消痰,兼和中開胃調之,病情屢易,隨證易方,半年而愈。

白話文:

[消渴症的治療]

常熟的汪東山的夫人,患有消渴症,尤其在夜晚症狀更為嚴重,她每晚必須用兩升米煮成二十碗稀粥來飲食,但她的排尿並沒有異於常人,這是由於體內火氣過旺所致。起初,她請來了郡中的名醫葉天士,使用烏梅、木瓜等藥物,以收斂胃氣,消渴症稍有改善,但仍然感到煩悶、身體瘦弱,對飲食也毫無興趣。我認為這是因為熱痰在體內凝結,尚未找到出路。

於是,我採用清熱去火、消除痰濕,同時調理中焦、開胃的治療方式,根據病情的變化,隨時調整藥方。經過半年的治療,病情終於得到了康復。

5. 蟲痛

蘇州黃四房女,年十二,患腹痛,愈醫愈甚。余偶至其家,昏厥一夕方蘇,舌俱咬破,流血盈口,唇白而目猶直視,脈參錯無常。余曰:此蟲痛也。貫心則死,非煎藥所能愈。合化蟲丸與之,痛稍緩,忽復更痛,吐出蟲二十餘條,長者徑尺,紫色,余長短不齊,淡紅色,亦有白者,自此而大痛不復作,小痛未除,蓋其窠未去也。復以殺蟲之藥,兼安胃補脾之方,調之而蟲根遂絕。

蓋此證甚多,醫者既不能知,惟認為寒與食,即以為蟲,又無殺蟲之方,在精力強旺者,久能自化;其不足者,變為丁奚、勞怯、痞膨等證,至死而人不能知,亦可哀也。余治此證不一,姑舉其最劇者以明治法。

常州蔣公諱斌之孫,患心腹痛,上及於頭,時作時止,醫藥罔效,向余求治。余曰:此蟲病也。以殺蟲之藥,蟲即遠避,或在周身皮膚之中,或在頭中,按之如有蠕動往來之象。余用殺蟲之藥為末,調如糊、到處敷上,而以熱物熨之,蟲又逃之他處,隨逃隨敷,漸次平安,而根終不除,遂授方令歸,越二年,書來云蟲根終未盡,但不甚為害耳,此真奇疾也。

白話文:

內容翻譯如下:

蘇州有一戶黃姓人家,家中十二歲的女孩長期遭受腹痛困擾,看過許多醫生病情卻越來越嚴重。某天我偶然經過他們家,當時女孩正處於昏迷狀態,剛甦醒過來,她的舌頭被自己咬破,口中滿是鮮血,嘴脣蒼白,眼睛卻仍直視前方,脈搏跳動得極不規律。我判斷這應該是蟲痛。若蟲子穿透心臟,患者就會死亡,單純煎藥恐怕無法治好。於是配製了一種化蟲丸給她服用,痛楚稍微緩解後,她忽然又痛了起來,接著吐出了二十多條蟲,其中最長的有一尺,呈現紫色,其他蟲子長度不一,有的淡紅色,也有白色的。從此之後,她不再出現劇烈疼痛,但輕微的痛感仍未消失,想必是蟲巢還存在。我再開立了殺蟲藥,並搭配安胃補脾的藥方,調理後蟲根終於根除。

這種情況其實很常見,但醫生往往無法辨識,只會將其視為寒症或是飲食問題,即便認定是蟲害,也沒有對應的殺蟲方法。對於體力充沛的人,可能久而久之就能自行化解;但對於體質虛弱的人,可能會演變成各種病症,如丁奚、勞怯、痞脹等,直到死亡,人們往往仍不知道真正病因,這實在令人悲傷。我治療過不少類似病例,這裡舉一個最嚴重的例子,以此說明治療方法。

常州的蔣斌先生的孫子,也同樣患有心腹痛,痛楚甚至擴散到頭部,病情時好時壞,用過的醫藥都毫無效果,最後來向我求診。我告訴他這是蟲病。使用殺蟲藥後,蟲子會遠離原本的位置,可能是躲到皮膚下,也可能是在頭部,觸摸時可以感受到它們在移動。我將殺蟲藥磨成粉末,調成糊狀塗抹在患處,再用熱物熨燙,蟲子會逃到其他地方,我們就追著它們跑,隨逃隨塗,慢慢病情趨於穩定,但蟲根始終未能完全清除,於是開立藥方讓他帶回家。兩年後,他寫信來說蟲根依然未根除,但至少已不再造成太大的危害,這實在是一種奇異的疾病。

6. 怔忡

淮安鉅商程某,母患怔忡,日服參、術峻補,病益甚,聞聲即暈,持厚聘邀余。余以老母有恙,堅辭不往,不得已,來就醫診視,見二女僕從背後抱持,二女僕遍體敲摩,呼太太無恐,吾儕俱在也,猶驚惕不已。余以消痰之藥去其涎,以安神之藥養其血,以重墜補精之藥納其氣,稍得寢。

半月餘,驚恐全失,開船放炮,亦不為動,船擠喧嚷,歡然不厭。蓋心為火臟,腎為水臟,腎氣挾痰以衝心,水能剋火,則心振盪不能自主,便各安其位,則不但不相剋,而且相濟,自然之理也。

長興趙某,以經營過勞其心,患怔忡證,醫者議論不一,遠來就余。余以消痰補心之品治其上,滋腎納氣之藥治其下,數日而安。此與程母病同,而法稍異。一則氣體多痰,誤服補劑,水溢而火受克之證;一則心血虛耗,相火不寧,侵犯天君之證,不得混淆之也。

白話文:

[怔忡]

淮安有個大商人名叫程某,他的母親患有怔忡的病症,每天服用大量的人參和白朮等強烈補品,但病情反而越來越嚴重,甚至只要聽到聲音就會昏倒,於是程某帶著豐厚的禮物來請我。由於我自己的母親身體也不適,我堅決拒絕前往,但在他再三請求下,我來到了他家進行診斷。我看到程母被兩個女傭從背後抱住,兩個女傭正在全身按摩她,一邊安慰她不要害怕,我們都在這裡,但她仍然驚恐不安。我用化痰的藥去除她口中的痰,用安神的藥滋養她的血液,用重墜補精的藥來調節她的氣息,她終於能夠稍微睡著了。

經過半個多月的治療,程母的驚恐完全消失,即使船上放炮或人羣擁擠吵鬧,她也能平靜面對,不再感到煩躁。因為心臟是火臟,腎臟是水臟,當腎氣挾帶痰液衝擊心臟時,水能剋制火,心臟會因此震盪而無法自我控制。但當心臟和腎臟各自安穩在它們的位置上,不僅不會互相剋制,反而可以互相輔助,這就是自然的規律。

另有一位來自長興的趙某,因工作過度操勞心神,患有怔忡的症狀,醫生們對他的病情意見不一,他遠道而來尋找我的幫助。我用化痰補心的藥物治療他的上部,滋腎納氣的藥物治療他的下部,幾天後病情得到了緩解。他和程母的病情相似,但治療方法略有不同。一個是體內痰多,誤食補藥導致水太多剋制了火的症狀;另一個是心血虛弱,相火不穩定,侵犯了心臟的症狀,不能混為一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