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洄溪醫案按》~ 失魂 (4)
失魂 (4)
1. 暑
雄按:「舌潤」二字,最宜切記。
閶門內香店某姓,患暑熱之證,服藥既誤,而樓小向西,樓下又香燥之氣,薰爍津液,厥不知人,舌焦目裂,其家去店三里,欲從烈日中抬歸以待斃。余曰:此證固危,然服藥得法,或尚有生機。若更暴於烈日之中,必死於道矣。先進以至寶丹,隨以黃連香薷飲,兼竹葉石膏湯,加蘆根諸清涼滋潤之品,徐徐灌之。
一夕而目赤退,有聲,神氣復而能轉側;二日而身和,能食稀粥,乃歸家調養而痊。
雄按:此證已津液受爍,舌焦目裂矣,則用至寶丹,不如用紫雪,而香薷亦可議也。
常熟席湘北,患暑熱證,已十餘日,身如熾炭,手不可近,煩躁昏沉,聚諸汗藥,終無點汗。余曰:熱極津枯,汗何從生?處以滋潤清芳之品,三劑頭先有汗,漸及手臂,繼及遍身而熱解。蓋發汗有二法,濕邪則用香燥之藥,發汗即以去濕;燥病則用滋潤之藥,滋水即以作汗。其理易知,而醫者茫然,可慨也。
洞庭後山席姓者,暑邪內結,厥逆如屍,惟身未冷,脈尚微存,所謂屍厥也。余謂其父曰:邪氣充塞,逼魂於外,通其諸竅,魂自返耳。先以紫金錠磨服,後用西瓜、蘆根、蘿蔔、甘蔗打汁,時時灌之,一日兩夜,納二大碗而漸蘇。問之,則曰:我坐新廟前大石上三日,見某家老嫗,某家童子,忽聞香氣撲鼻,漸知身在室中,有一人臥床上,我與之相併,乃能開目視物矣。新廟者,前山往後山必由之路,果有大石,詢兩家老嫗、童子,俱實有其事。
此類甚多,不能盡述,其理固然,非好言怪也。
閶門龔孝維,患熱病,忽手足拘攣,呻吟不斷,瞀亂昏迷,延余診視,脈微而躁,膚冷汗出,陽將脫矣。急處以參附方。親戚滿座,謂大暑之時,熱病方劇,力屏不用。其兄素信余,違眾服之,身稍安。明日更進一劑,漸蘇能言,余乃處以消暑養陰之方而愈。
郡中友人蔣奕蘭,氣體壯健,暑月於親戚家祝壽,吃湯餅過多,回至閶門,又觸臭穢,痧暑夾食,身熱悶亂,延醫治之。告以故,勉用輕藥一劑,亦未能中病也。況食未消而暑未退,豈能一劑而愈。明日復診曰:服清理而不愈,則必虛矣。即用參、附,是夕煩躁發昏,四肢厥冷,復延名醫治之,曰:此虛極矣。
更重用參、附,明日熱冒昏厥而斃。余往唁之,傷心慘目,因念如此死者,遍地皆然,此風何時得息?又傷親故多遭此禍,歸而作《慎疾芻言》,刻印萬冊,廣送諸人,冀世人之或悟也。
雄按:《慎疾芻言》,今罕流傳,海寧張柳吟先生加以按語,改題曰《醫砭》,欲以砭庸流之陋習也。余已刊入叢書。
白話文:
[暑]
某姓住在閶門內一家香店,得了暑熱病,服藥又用錯了,住的樓房又小又朝西,樓下還有香燥之氣,薰蒸了他的津液,昏迷不醒,舌頭焦乾,眼睛充血,家人要把他從三里外的店裡抬回家等死。我說:病情確實危急,但如果用藥得當,或許還有生機。如果再在烈日下暴晒,肯定會死在半路上。我先用至寶丹,接著用黃連香薷飲,再加竹葉石膏湯,以及蘆根等清涼滋潤的藥物,慢慢地灌進去。
一夜之後,眼睛紅腫消退,能發出聲音,精神恢復,可以翻身了;兩天後,身體暖和,能吃稀粥了,於是回家調養,病就好了。
這個病人因為津液被蒸發殆盡,舌頭焦乾,眼睛充血,所以用至寶丹不如用紫雪丹,香薷飲也可以考慮不用。
常熟的席湘北得了暑熱病,已經十多天了,身體像燒紅的炭火一樣,碰都不能碰,煩躁昏沉,用了很多發汗的藥,卻一點汗都沒出。我說:熱極生津枯竭,汗從哪裡來呢?我給他用了滋潤清香的藥物,三劑藥後,先從頭上開始出汗,然後到手臂,接著遍及全身,熱症就解除了。發汗有兩種方法,濕邪要用香燥的藥物,發汗就是為了去濕;燥熱症則要用滋潤的藥物,滋潤津液就能出汗。這個道理很容易明白,可是醫生們卻茫然不知,令人感慨!
洞庭後山的席姓人家,暑邪內結,昏迷不醒像死了一樣,只是身體還沒冷,脈搏還很微弱,這就是所謂的屍厥。我對他父親說:邪氣阻塞,把魂魄逼到體外,要疏通他的各個竅穴,魂魄自然會回來。我先用紫金錠磨碎了讓他服用,然後用西瓜、蘆根、蘿蔔、甘蔗榨汁,不斷地灌進去,經過一天兩夜,喝了兩大碗汁液後,他漸漸甦醒過來。問他,他說:我坐在新廟前的大石上三天,看到某家的老婦人和某家的孩子,突然聞到一股香味撲鼻而來,漸漸感覺到自己是在屋子裡,臥在床上,我和他躺在一起,才能够睜開眼睛看東西。新廟是前山到後山必經之路,那裡確實有塊大石頭,我去詢問那兩家老婦人和孩子,他們都證實了這件事。
這種情況很多,無法一一敘述,道理都是一樣的,並不是在說什麼怪事。
閶門的龔孝維得了熱病,突然手腳抽搐,不斷呻吟,神志不清,昏迷不醒,請我診治,脈搏微弱而跳動很快,皮膚冰冷,還出汗,陽氣將要脫離了。我立即用參附湯。親戚朋友都坐在那裡,說是大熱天,熱病正嚴重,竭力反對用參附湯。他的哥哥平素信任我,不聽眾人的話,讓他服用了參附湯,身體稍微舒服些。第二天再服用一劑,漸漸清醒能說話了,我便給他開了消暑養陰的藥方,病就好了。
郡裡的友人蔣奕蘭,身體強壯,在暑天去親戚家祝壽,吃了太多湯餅,回到閶門,又接觸到臭穢之物,痧暑夾雜飲食不消,身體發熱煩悶,請醫生治療。我了解了情況後,建議他用輕藥一劑,也沒有治好他的病。況且食物還沒消化,暑邪還沒退,怎麼可能一劑藥就好呢?第二天我又去診治,他說:服用了清熱的藥物卻沒好,一定是虛了。於是給他用了參附湯,當天晚上就煩躁發昏,四肢厥冷,他又請名醫治療,名醫說:這是虛極了。
於是又重用參附湯,第二天就發熱昏迷而死。我去弔唁,傷心欲絕,想到這樣死的病人,到處都是,這種風氣什麼時候才能停止呢?又想到很多親朋好友都遭遇了這樣的禍患,於是寫了《慎疾芻言》,刻印了一萬冊,廣泛贈送給人們,希望世人能夠有所醒悟。
《慎疾芻言》現在很少流傳了,海寧的張柳吟先生加了按語,改名為《醫砭》,想要用它來批評庸醫的陋習。我已經把它收入叢書中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