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洄溪醫案按》~ 失魂 (3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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失魂 (3)

1.

同學趙子云居太湖之濱,患暑痢甚危,留治三日而愈。時值亢旱,人忙而舟亦絕少,余欲歸不能。惟鄰家有一舟,適有病人氣方絕,欲往震澤買棺,乞借一日不許。有一老嫗指余曰:此即治趙某病愈之人也。今此婦少年戀生甚,故氣不即斷,盍求一診?余許之,脈絕而心尚溫,皮色未變,此暑邪閉塞諸竅,未即死也。為處清暑通氣方,病家以情不能卻,借舟以歸。

越數日,子云之子來,詢之,一劑而有聲,二劑能轉側,三劑起矣。

余寓郡中林家巷,時值盛暑,優人某之母,忽嘔吐厥僵,其形如屍,而齒噤不開,已辦後事矣。居停之僕,慫優求救於余。余因近鄰往診,以箸啟其齒,咬箸不能出。余曰:此暑邪閉塞諸竅耳。以紫金錠二粒水磨灌之得下,再服清暑通氣之方。明日,余泛舟遊虎阜,其室臨河,一老嫗坐窗口榻上,彷彿病者。

歸訪之,是夜黃昏即能言,更服煎劑而全愈,此等治法,極淺極易,而知者絕少。蓋邪逆上諸竅皆閉,非芳香通靈之藥,不能即令通達,徒以煎劑灌之,即使中病,亦不能入於經竅,況又誤用相反之藥,豈能起死回生乎?

蘆墟迮耕石,暑熱壞證,脈微欲絕,遺尿譫語,尋衣摸床,此陽越之證,將大汗出而脫,急以參附加童便飲之,少蘇而未識人也。余以事往郡,戒其家曰:如醒而能言,則來載我。越三日來請,亟往果生矣。醫者謂前藥已效,仍用前方煎成未飲。余至曰:陽已回,火復熾,陰欲竭矣。

附子入咽即危,命以西瓜啖之,病者大喜,連日啖數枚,更飲以清暑養胃而愈。後來謝述昏迷所見,有一黑人立其前,欲啖之,即寒冷入骨,一小兒以扇驅之,曰:汝不怕霹靂耶?黑人曰:熬爾三霹靂,奈我何?小兒曰:再加十個西瓜何如?黑人惶恐而退。余曰:附子古名霹靂散,果服三劑,非西瓜則伏暑何由退,其言皆有證據,亦奇事也。

雄按:袁簡齋太史作靈胎先生傳載此案云,先投一劑,須臾目瞑能言,再飲以湯,竟躍然起。故張柳吟先生,以為再飲之湯,當是白虎湯。今原案以西瓜啖之,因西瓜有天生白虎湯之名。而袁氏遂下一「湯」字,致啟後人之疑,序事不可不慎,此類是矣。

毛履和之子介堂,暑病熱極,大汗不止,脈微肢冷,面赤氣短,醫者仍作熱證治。余曰:此即刻亡陽矣,急進參、附以回其陽。其祖有難色。余曰:辱在相好,故不忍坐視,亦豈有不自信而嘗試之理,死則願甘償命。乃勉飲之,一劑而汗止,身溫得寐,更易以方,不十日而起,同時東山許心一之孫倫五,病形無異,余亦以參、附進,舉室皆疑駭,其外舅席際飛篤信余,力主用之,亦一劑而復。

但此證乃熱病所變,因熱甚汗出而陽亡,苟非脈微足冷,汗出舌潤,則仍是熱證,誤用即死,死者甚多,傷心慘目。此等方非有實見,不可試也。

白話文:

有個叫趙子云的同學,住在太湖邊,得了嚴重的暑痢,情況非常危急。我留下來治療三天,他才痊癒。當時正值大旱,人們忙碌,船也很少,我想回家卻回不去。只有鄰居家有一條船,剛好有位病人斷氣,要到震澤買棺材,我請求借用一天,他們不肯。一位老太太指著我說:「這就是治好趙先生病的那個人啊!現在這婦人年輕,求生意志很強,所以氣還沒完全斷絕,何不請他看看?」我答應了。我把脈發現她脈搏已停止,但心臟還溫熱,皮膚顏色也沒變,這是因為暑邪閉塞了所有孔竅,還沒到真正死亡的程度。我開了清暑通氣的藥方,病家因為人情無法推卻,就借船讓我回家了。

幾天後,趙子云的兒子來找我,問起病情,說吃了一劑藥就有聲音了,兩劑就能翻身,三劑就能起床了。

我住在城裡的林家巷,正值盛夏,一個戲子的母親,突然嘔吐、昏厥、僵硬,樣子像死了一樣,牙關緊閉,已經開始準備後事了。房東的僕人,慫恿戲子來向我求救。我因為住得近就去診視,用筷子撬開她的牙齒,她緊咬著筷子不放。我說:「這也是暑邪閉塞了孔竅而已。」於是將兩顆紫金錠磨水灌下去,她吐了出來,再服用清暑通氣的藥方。第二天,我乘船遊虎丘,看到她家臨河,一個老太太坐在窗邊的床上,很像病人。

回去拜訪她,當天傍晚她就能說話了,再服用煎劑就完全康復了。這種治療方法,極為淺顯容易,但知道的人卻很少。因為邪氣向上逆行,導致所有孔竅都被閉塞,不用芳香通靈的藥物,就無法立即疏通。如果只是用煎劑灌下去,即使對症,也無法進入經絡孔竅,更何況還誤用相反的藥物,怎麼可能起死回生呢?

蘆墟的迮耕石,因暑熱導致病情惡化,脈搏微弱幾乎停止,大小便失禁、說胡話、亂摸衣服床鋪,這是陽氣外泄的症狀,即將大汗淋漓而虛脫。我趕緊讓他喝加了童子尿的人參湯,他稍微清醒了,但還不認識人。我要到城裡辦事,囑咐他家人:「如果醒了能說話,就來接我。」過了三天,他們來請我,我立刻趕去,他果然活了。醫生說之前的藥已經有效了,還用之前的藥方煎好,沒給病人喝。我到了之後說:「陽氣已經恢復,但火氣又旺起來了,陰氣快要耗盡了。

如果再用附子就會很危險,應該讓他吃西瓜。」病人很高興,連續吃了好幾個西瓜,又喝了清暑養胃的藥才痊癒。後來他感謝我,說起昏迷時看到的景象,有一個黑人站在他面前,想吃他,他就感到寒冷刺骨,一個小孩子拿扇子趕走黑人,說:「你難道不怕雷劈嗎?」黑人說:「我受過你三次雷劈,又能怎樣?」小孩子說:「再給你十個西瓜如何?」黑人就害怕地退走了。我說:「附子古名霹靂散,他果然服了三劑,如果不是西瓜,伏暑怎麼可能退去,他所說的都有證據,真是奇事啊。」

雄按:袁枚太史在《靈胎先生傳》中記載這個案例,說第一次給病人喝藥後,病人立刻能睜開眼睛說話,再給他喝湯,就立刻能起身了。所以張柳吟先生認為,再喝的湯應該是白虎湯。但原案卻是讓他吃西瓜,因為西瓜有天生白虎湯的說法。而袁枚寫成「湯」字,導致後人產生疑惑,敘述事情不可不謹慎,就是這個道理。

毛履和的兒子介堂,因暑熱病得非常嚴重,大汗不止,脈搏微弱,四肢冰冷,面色發紅,呼吸急促,醫生還把他當成熱證來治療。我說:「這馬上就要陽氣脫盡了,趕緊用人參、附子來恢復陽氣。」他的祖父面露難色。我說:「因為我們交情深厚,不忍心看著他死,我並非沒有把握才嘗試,如果死了,我願意償命。」於是勉強讓他喝下藥,一劑藥下去,汗就止住了,身體也溫暖了,也能睡著了,再換個藥方,不到十天就能起床了。同時,東山的許心一的孫子倫五,病情也一樣,我也用人參、附子給他吃,全家都驚訝害怕,他的舅舅席際飛非常信任我,極力主張用藥,也是一劑藥就好轉了。

但這種病症是熱病變來的,因為熱太嚴重、出汗太多導致陽氣耗盡,如果不是脈微、腳冷、汗出、舌頭濕潤,就仍然是熱證,誤用藥會死,死的人很多,讓人非常傷心。這種藥方,如果沒有實際的經驗,不可隨意嘗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