陳士鐸

《辨證奇聞》~ 卷五 (4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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卷五 (4)

1. 春溫

春傷風,頭痛鼻塞,身熱,人謂太陽傷寒,誰知傷風欲入太陽乎。春傷風,在皮毛入肺,鼻肺竅,故不利。風入肺不散,則金氣不揚,失其清肅之令,必移邪入太陽,膀胱恐邪入,堅閉其口,水道失行,於是水不下通,火上炎,頭自痛,絕異傳經太陽傷寒。法宜散肺風,杜入膀胱路,身熱自退。

用,舒肺湯,:桔梗、茯苓三錢,甘草、花粉一錢,蘇葉五分,桂枝三分。二劑全愈。此專入肺散風邪。有風必生痰,有痰必有火,妙用花粉消痰又解火,桂枝、茯苓開膀胱口,引邪直走膀胱下泄,因肺欲移邪,隨機順用也。

春傷風,身熱,咳嗽吐痰,惡熱口渴,人謂傷寒傳經入陽明,誰知傷風,陽明火刑肺乎。陽明胃土本生肺,何反刑肺?肺嬌臟,性雖不畏風,體未嘗不畏風。風入肺,必變為寒。胃,肺母,見肺子寒,以熱濟,然胃本無熱,胃熱,心火生也。心,胃母,心知胃生肺,乃出其火相助,然助胃土必至克肺金,借兵討賊,反致養兵殘民,胃熱肺亦熱,故咳嗽口渴。宜瀉心安胃,自肺得養,風邪自散。

用,平邪湯,:黃連三分,甘草、蘇梗、紫菀、葛根一錢,石膏、貝母、茯神三錢,麥冬五錢。三劑愈,不必四劑。此泄心十三,泄胃火十六。蓋心火克肺輕,胃火刑肺重。輕泄心火,則心不助胃以刑金;重泄胃火,則胃不刑金以傷肺,肺氣回,肺邪自去。

春傷風,發寒熱,口苦,脅脹滿,或吞酸吐酸,人謂少陽傷寒,誰知少陽春溫乎。少陽膽木,喜風何又傷風?蓋同氣易入也。但傷寒亦傷風,何冬謂傷寒,春即謂春溫?不知冬之風寒,春之風溫,寒傷深,溫傷淺。傷深者,邪至少陽,有入里之懼;傷淺者,邪入少陽,有出表之喜。

故同入少陽,傷風傷寒實異。然治少陽傷風,又不大異。舒半表裡邪,風自散。但傷寒邪入少陽,有入里症,宜大柴胡、承氣下之;若傷風入少陽,以小柴胡和之有餘。用,加減小柴胡湯,:柴胡錢半,茯苓三錢,黃芩、甘草、花粉一錢,陳皮五分。二劑全愈。妙在多用茯苓,使邪從膀胱出,更勝原方。

少陽居半表裡,宜和解,使邪從表而入者,仍從表而出,又恐表不能上散,用茯苓引入膀胱從下出,佐柴胡以散邪。

春傷風,身熱,嘔吐不止,人謂太陰傷寒,誰知太陰傷風乎。太陰脾土,風傷太陰,則土中有風,風在地中,則土必震動而水濫,故嘔吐,非陰寒入脾土令人嘔吐者可比。此太陰傷風,宜散風安土。用,奠土湯,:白朮五錢,茯苓三錢,人參、柴胡、葛根、半夏一錢,甘草一分,神麯五分。三劑全愈。方祛邪於補脾內,脾健風自息。

春傷風,汗出,胃乾燥,渴欲飲水,人謂太陽傷寒,誰知春溫火邪入膀胱乎。膀胱,肺子,肺受風邪,久則變熱,肺乃求救於膀胱,邪即乘其求救而下行,膀胱思欲救母,乃不肯下泄,上與風火相鬥,邪見膀胱正氣盛,乃不入膀胱而入胃,於是胃熱,與邪爭,故出汗。汗出,胃液自干,故口渴思水以救內焚。

法不必散風邪、泄火焰,速利膀胱,使邪從小便出,胃液自生。用,五苓散,:白朮一錢,茯苓、澤泄、豬苓三錢,肉桂一分。二劑愈。五苓利水藥也,何能止渴生津,祛風散火?蓋五苓專利膀胱水,膀胱,太陽經也,傷風已經出汗,宜邪盡除,乃口渴思水,明是邪熱不從皮毛外出,欲趨膀胱,五苓利膀胱水,火亦流矣。火從水去,胃火已消,胃自生津,自上潤於肺,肺得胃液,皮毛自閉,邪又從何而入。

傷風,頭痛發熱,盜汗微出,見風則畏,人謂太陽傷寒,誰知乃春溫傷風,非傷寒。頭痛屬太陽,然風能入腦,亦作頭痛,未可謂身熱頭痛便是太陽症。風從皮毛入,肺主皮毛,肺通鼻,鼻通腦,風入肺,自能引風入腦作頭痛。倘肺氣甚旺,則腠理自密,皮毛不疏,風何從入?惟肺氣虛,故風易襲,邪正相鬥,故發熱。肺氣虛,安能敵邪,所以盜汗微出。

此明是傷風,勿作傷寒輕治。況傷寒惡寒,傷風惡風,今畏風不畏寒,烏可不急散其風?然邪之所湊,其氣必虛。補肺氣,表風邪自愈。用,益金散風湯,:人參五分,甘草、紫蘇、荊子、花粉一錢,北味三粒,麥冬、桔梗三錢。三劑全愈。方散重於補,何名益金?不知肺為邪傷,其氣甚衰,若大補重藥必難受,不若於散表中略補益,則邪既出,正又內養,斯為善矣。

傷風,頭痛發熱,身疼,骨節俱酸,惡風無汗,人謂傷寒,傷寒則不惡風,此內傷脾腎。風邪乘虛入肺,經絡不相流通,故身熱。但內傷脾腎,與肺無涉,何肺即有外邪?不知脾,肺母,腎,肺子,母虛子亦虛,子虛母亦虛,理也。腎脾氣虛,肺安得不虛。肺虛不能外衛,故風邪易入。

邪入肺益虛,何能下潤腎宮、旁灌百骸。自骨節痠痛,腰安得不重?但肺氣既虛,腠理不閉,邪易入,汗亦宜易出,何無汗?不知邪欺肺氣虛,又窺脾腎不足,邪久內踞,反恐肺竅大疏,代守毛孔,不使外風另入,故畏風。外邪且不能入,何汗之能出。法宜散肺邪,仍補脾腎。

脾旺肺金有生,腎足肺金不燥,自上達腦,頭痛除,下達膀胱,腰重去,中和中焦,支節痠疼盡愈。用,黃紫丹,:白朮、當歸、麥冬五錢,茯苓三錢,羌活、紫蘇、甘草、黃芩、人參、貝母一錢,細辛五分。此補多於散,何純補脾不補腎?人生後天以脾胃為主,脾健胃氣自開,胃開腎水自潤,況參、術原入腎,白朮尤利腰臍,腰臍利,一身氣無不利。

況肺,脾胃子,母健子有不健乎?又黃、羌、蘇、貝祛風散火、消痰泄水,自汗出熱解,邪從外越。

春傷風,身熱十餘日,熱結在裡,往來寒熱,人謂邪在太陽將入里。不知春傷風與冬傷寒不同。冬月寒入太陽,久則變寒;春之風入太陽,久則變熱。寒則遷動不常,必至傳經入臟;熱則靜守不移,惟固結在腑。然入臟在腑雖異,寒熱則無不同。寒在臟,則陰與陽戰發熱;熱在腑,則陽與陰戰發寒。

隨臟腑衰旺,分寒熱往來。此症最難辨,亦辨之時令而已。冬月熱結在裡者宜攻,春月熱結在裡者宜散。散熱寒自除,寒除熱亦止。用,散結至神湯,:厚朴、甘草、柴胡一錢,白芍五分、當歸、炒梔子三錢,枳殼五分,桂枝三分。一劑全愈。方多平肝藥,何絕不去舒肺邪?蓋肺氣為邪所襲,則肝木必欺肺金之病而自旺,旺則木中生火,以助邪熱刑肺,倘不泄肝而徒去瀉肺邪,則肺愈虛,熱又何能遽解。惟瀉肝火,則內結既衰,益桂枝數分,但去散太陽風,不助厥陰火,此熱結所以頓解。

傷風八九日,風濕相摶,身體煩疼,不能轉側,不嘔不渴,人謂傷寒風濕在太陽經,誰知傷風亦能使風濕相摶乎。夫濕從下受,膀胱先受之,風從上受,肺先受之。膀胱受濕,無風則不能起浪;肺受風,無濕則不能生風。傷風而致風濕相摶,因下原感濕,上又犯風,兩相合而兩相成,遂四體煩疼。

煩疼,風也,恐非水濕。蓋濕主重著,煩痛,身不能轉側,非重著乎?以此分別風濕同病實確。且風症必渴,濕症必嘔,今風濕兩病,風作渴,水濟之;濕欲嘔,風止之,故不嘔吐。宜雙解風濕。用,雙解風濕湯,:茯苓、苡仁一兩,柴胡二錢,防風、甘草一錢。防風、柴胡祛風,苓、苡利濕,甘草和解,自風濕解,諸病盡痊。

春月傷風八九日,寒熱如瘧,熱多寒少,不嘔吐,人謂傷寒如瘧症,誰知春月傷風亦有此症。風邪入表裡,多作寒熱,不獨傷寒然也。傷風輕於傷寒,至八九日邪宜散,何尚如瘧?瘧多成於風,傷風正犯風邪,安在無如瘧症?但無痰無食俱不成瘧,是則傷風如瘧,亦胸膈胃脘中有痰食不化,八九日正欲去,痰與食留之耳。

熱多寒少,非內傷重外感輕之明驗乎?既痰食在中,宜多嘔吐,何如瘧反不嘔吐?不知內既多熱,自能燥濕,痰得火制,自不外吐矣。然內熱極,外反現假寒,故寒熱如瘧。但不可作真瘧治。用,破假湯,:人參、別甲三錢,白朮、白芍五錢,陳皮、石膏、半夏一錢,神麯、甘草五分,柴胡二錢,山查十粒。四劑全痊。

此補正寓祛邪,正無虧,邪自退舍。

春傷風,汗多,微發熱惡寒,人謂傳經邪入陽明,誰知傷風春濕亦有邪入胃中乎。邪到陽明,必多汗而渴,今汗多不渴,是火邪猶未盛,邪未盛,故微發熱。然傷寒邪入,胃火熾,傷風邪入,胃火微旺,何也?蓋傷寒,寒也;傷風,風也。寒邪入胃,胃惡寒變為熱;風邪入胃,胃喜風變為溫。

蓋熱本胃熱,不過風以煽之也。風煽其火,則火必外泄,不留胃中,所以熱而多汗,口反不渴,不同傷寒傳經入胃之邪。然何以辨?以傷寒惡寒,傷風惡風,切不可誤認傷風為傷寒耳。蓋惡風即傷風耳,法宜散風,火自解。用,薰解湯,:石膏三錢,乾葛二錢,甘草、荊芥一錢;茯苓、麥冬五錢。

二劑愈。乾葛、荊芥本發汗,何用反止汗?不知傷風多汗,風煽也,荊、葛散風,風息火亦息,況石膏泄胃火,火盡汗又何出。又麥冬滋肺,茯苓利水,甘草和中,又安得出汗。

春傷風,口苦喉干,腹滿微喘,發熱惡寒,人謂傷寒邪入陽明,誰知傷風邪入陽明乎。傷風本輕於傷寒,何傷風竟同傷寒?不知邪入陽明,重病不同,此乃病輕,未嘗不同。口苦,不過胃不和;咽乾,胃少液;腹滿,不過胃有食;微喘,胃少逆;發熱惡寒,不過胃之陰陽微爭耳。法宜和胃,不必泄火,解熱不傷氣。

用,和解養胃湯,:玄參一兩,甘菊、麥冬、花粉三錢,甘草、蘇子一錢。二劑愈,不必三劑。方解陽明火,不傷胃氣,故和胃辟邪。

春傷風,口燥,但欲漱水不欲咽,人謂陽明火逼熱犯肺,必衄血。不知此冬傷寒,邪入陽明病,春傷風無之。然傷風何終無衄血?蓋風性動而變,不比寒性靜而凝,故傷寒在胃,熱逼於口舌咽喉者,陰陽拂亂,衄血成;傷風逼熱於上,雖漱水不欲嚥下,然以風吹熱即散,安致衄。法泄陽明火,口燥自除。

用,石膏散,:石膏三錢,葛根、甘草一錢,玄參、銀花、麥冬五錢。二劑愈,不必三劑。此泄胃火,不散胃中寒。然玄參、麥冬、金銀花上補水,下又濟水,得甘草,實和陰陽於頃刻。

春傷風,脈浮,發熱口渴,鼻燥能食,人謂陽明火熱,必衄血。不知傷寒不衄,邪不能出,傷風正不必衄,何也?蓋傷寒入胃,邪熱大熾,非水穀不能止炎上之火,既能食,脈仍浮,是火仍不下行,必上行,故必衄。若傷風,脈原浮,非火必欲上行,故雖口渴鼻燥,能食則火可止遏,火下行,不上行,豈致衄。法但宜瀉胃火。

用,寧火丹,:玄參二兩,甘草一錢,生地三錢,青蒿五錢。三劑愈。妙在玄參、生地解胃熱,仍是補藥,青蒿、甘草同用,尤解胃熱,使火下行,不上行,且青蒿更平肝火。脈浮,風象,肝平木氣自安,何有脈浮。

春傷風,自汗,醫又發汗,小便自利,人謂傷寒出汗,致津液內竭。誰知傷寒邪入陽明,火焚其內,致汗出,正陰不能攝陽,陽外泄,醫又發汗,陽泄陰亦泄矣,安得津液不內竭。若傷風自汗出,乃肺金虛,非胃火盛,復發汗,則肺氣益耗,金寒水冷,小便自利,斷不可用治傷寒法。但補肺虛,固腠理,則汗止病亦愈。

用,六君子湯,加減治。人參、白芍三錢,白朮一錢、陳皮三分,甘草、北味五分,黃耆、麥冬五錢。一劑汗止,津液自生。此補胃健脾,使土旺生金,肺氣自安,肺安,腠理自密。

春傷風,下血譫語,頭汗出,人謂陽明火大盛,必發狂,誰知熱入血室,似狂非狂乎。雖傷寒邪入陽明、熱入血室有下血譫語發狂,然此乃熱自入。傷風下血譫語,亦熱入血室,乃風邪熱而入也,症雖同,輕重實殊。蓋熱自入者,內外無非熱;風祛入者,內熱外無熱。既熱有輕重,何頭汗無異?蓋血室部位在下焦,脈實走頭上,故熱入於血室,其氣實欲從頭巔由上而下泄,然下熱未除,各腑之氣不來相應,所以頭有汗,至頸而止。故傷風寒,內熱同,頭汗出亦同。

法散風寒,引熱外出自愈。用,導熱湯,:歸、芍、丹皮三錢,柴胡二錢,黃芩、甘草、花粉一錢。二劑愈。此即小柴胡變方。但小柴胡純泄少陽火,此兼補肝膽血,血足木不燥,不來克脾胃土,則胃得養,胃火自平,引火歸經,即導火外泄。

傷風潮熱,大便微鞭,人謂傷寒邪入陽明,又將趨大腸,誰知肺金乾燥乎。大腸與肺為表裡,肺燥大腸亦燥,不必邪傳大腸始有燥屎。風傷肺金,最易煽干肺氣,不同寒傷肺經之清冷,故風邪入肺,大腸最易燥結。然邪隔大腸甚遠,非大腸中有邪火結成燥屎,必須下,能以傷風潮熱、大便微鞭系金燥,非火盛也。似宜潤肺也,然大便升合,腎主之,腎水足,大腸自潤。

用,金水兩潤湯,:熟地、麥冬一兩,柴胡、甘草一錢,丹皮三錢。四劑愈。此熟地補水,水足,水不耗肺,則肺金不燥,又麥冬補肺,則金水兩潤,自大腸潤灌輓輸有水,可以順流,既無阻滯,何有候潮候汐,餘熱猶存?

春傷風,譫語潮熱,脈滑,人謂陽明胃熱,乃傷寒傳經病,誰知春溫亦有胃熱乎。春令發生,胃本宜熱,加春風薰蒸,胃中自然之熱原不可遏,忽逢違逆阻抑,不能直達湮鬱之氣,故譫語發熱。對疑發熱宜矣,何只潮熱?不知胃中有痰,則發大熱,譫語聲重;胃中無痰,只潮熱,譫語聲低。脈滑為痰,風寒本同,傷風尤為徵驗。

用,消痰平胃散,:玄參、青蒿一兩,半夏、茯神、車前子三錢,麥冬三兩。二劑愈,不必三劑。妙在青蒿能散陰熱,尤解胃火;玄參、麥冬更消上焦炎,火去痰無黨;又得半夏、茯神、車前利水濕,濕去痰涎自消,火勢自滅,欲再鬱蒸潮熱迷我心,胡能?

春傷風,日晡發熱,不惡寒,獨語見鬼,人謂陽明症,欲發狂,誰知春溫過熱乎。但此症在傷寒乃實邪,在春溫乃虛邪。實邪從太陽來,邪正熾,不可遏,必發狂;若虛邪從少陰來,雖旺將衰,斷不發狂。蓋實乃陽邪,虛乃陰邪。陽邪見鬼者,火逼心君外出,神不守心宮;陰邪如見鬼者,火引肝魂外遊,魄不守肺宅。

故實邪宜泄火安心,虛邪宜清心養肺。用,清火養肺湯,:荊芥、黃芩二錢,麥冬五錢,玄參一兩,花粉、茯神三錢,甘草、蘇葉一錢。三劑愈。方全清肺,何能安胃?不知胃火乃肺所移,清肺金邪必來救肺矣。又玄參為君,乘其未入肺,半途擊之,邪尤易定。茯神安心又利水,邪不敢上逼,下趨膀胱,何能入肝、入肺引我魂魄?

傷風發潮熱,大便溏,小便利,胸膈滿,人謂傷寒邪入陽明,不知乃春溫熱留陽明。風傷肺,從皮毛入,宜從皮毛出,何發熱反留胃不去?胃,肺母,母見子被邪侮,必來救。邪見母來,復舍子尋母,使母貧,邪自舍母尋子。胃,水穀之海,較肺富厚不啻十倍,邪何利於子輕舍其母。

自利胃母富,棄肺子貧,故不去。胃恐邪留,未免供給不周,邪視供給豐欠分寒熱盛衰,故潮熱。此陰陽不正,二便何能平?故小便利,大便溏。陰陽既不正,則轉運失職,胸膈何能快?宜祛胃邪,陰陽自正。用,加減柴胡湯,:黃芩、柴胡、知母、甘草一錢,茯苓五錢,枳殼、神麯五分,蘿蔔子三錢。三劑愈。

妙在蘿蔔子、茯苓同用,最能分陰陽之清濁,清濁分,寒熱自解,何有膈滿?

春傷風四五日,身熱惡風,頸項強,脅滿肢溫,口渴,人謂三陽病,誰知春溫似傷寒而非乎。傷寒三陽合病,何以春溫絕不異?蓋春溫風傷少陽也,少陽在半表裡,三陽之表,俱可兼犯,故三陽症俱現,不比傷寒邪由太陽入陽明,由陽明入少陽,由少陽入厥陰,三陽病俱在。故治春溫病,只單治少陽,不必連三陽同治。

用加味,逍遙散,:柴胡、當歸二錢,白朮、甘草、陳皮、炒梔子仁一錢,茯苓、白芍三錢,羌活五分。二劑愈,不必三劑。論理,泄少陽膽邪足矣,何並和肝氣?然膽之受邪,因肝氣大郁,春溫病每從肝膽入邪,治肝膽,表裡之邪無不盡散。

經水適來傷風,發熱惡寒,胸脅脹滿,譫語,人謂傷寒結胸,誰知熱入血室乎。此症男女皆有之,但男子乃熱祛熱而入也,女則血欲出熱閉之也。熱閉其血,血化為熱矣。似男女症不同,然熱則同,故治亦不大異。用,導熱湯,。此方最舒肝膽氣閉,經水於血室中,正肝膽病也。

肝藏血,非少陽膽氣之宣揚,則血不外出,此湯舒肝膽氣,則已閉之血肝不能藏,血泄,熱何能獨留?故二劑效。

傷風身熱後,肢體骨節皆痛,肢寒甚,人謂傷寒由三陽傳少陰,誰知腎水素虛,因傷風后爍肺金,肺傷不生腎,腎水更枯,何能灌注一身?自肢體骨節皆痛。水枯宜火動,何四肢反寒?不知水火原相根,水旺火亦旺,水衰火亦衰,水初涸,火隨水伏,不敢沸騰,故內熱外現寒象。

法不可見外寒妄用溫熱,宜急補腎中水,以安腎火,則水足制,水火既濟,何有肢體骨節手足生寒乎?用,六味地黃湯,:熟地一兩,棗皮、山藥五錢,茯苓四錢,丹皮、澤泄三錢。四劑全愈。此症風邪已散,再用祛風,肺氣益虛,更耗腎水,水虧火旺,反致生變,此方直填腎水,使水火既濟。

傷風后下利,咽痛,胸滿心煩,人謂傷寒邪入少陰,陰寒上犯心肺,下犯大腸,誰知傷風后,身涼則邪盡散,又何陰邪之留乎。然下利者,乃大腸之陰虛自利,非邪逼也。咽痛,陰水既干,虛火自越,咽喉細小,不能遽泄,乃作痛。胸滿心煩者,腎水不能濟心,腎火反致上焚包絡,胸安得不滿。

胸既不虛,心亦不能安,故煩。此症切勿認傷寒。治宜補水以濟心,復補金以生腎水,水足腎氣生,自上交心制火,下通大腸利水。用加味,地黃湯,:熟地、茯苓、山藥、麥冬五錢,棗皮、澤泄、丹皮三錢,北味一錢,肉桂五分。三劑盡愈。

腎陰虛,用地黃湯滋腎,加麥、味益腎化源,何又加肉桂補命門火,非仍治少陰寒邪乎?不知水非火不生,肉桂不過助水衰,非祛寒之盛,且大腸自利,得壯火而瀉、少火而止,方雖減地黃增苓、泄,亦足利水固腸,然無命門火相通,終難速效。

春傷風二三日,咽痛甚,人謂寒逼少陰火,誰知火逼少陰之寒乎。蓋傷寒咽痛,乃下寒實邪逐火外出;傷風咽痛,乃下熱虛火逼寒上行,正不可混治。蓋傷寒咽痛,必散邪以逐火:傷風咽痛,必補正以祛寒。方用,補喉湯,:熟地二兩,棗皮、茯苓一兩,肉桂一錢,牛膝二錢。

一劑頓愈。蓋地、棗滋陰聖藥,加肉桂、牛膝則引火歸源,自易易矣。況茯苓去濕利水,則水流火亦下行,何至上逼而成痛,故一劑效。

春傷風,身熱下利六七日,咳嘔,心煩不得眠,人謂邪入少陰成下利,致嘔逆、心煩不眠,誰知春溫正多如此。但此症在傷寒宜利水,春溫不可徒利水。傷風至六七日,邪自散,今不散,留連作利,脾衰可知。今咳且嘔,不特脾衰,胃亦衰。脾胃氣衰,肺氣先絕,肺衰腎亦衰矣。

況下利,重傷腎陰,力難潤心。心無水養自煩躁,勢必氣下降取救於腎,腎又涸,心氣至腎而返,心腎不交,安得來夢?宜健脾胃,益心腎,不必顧風邪。用,正治湯,:人參二錢,熟地、白朮、炒棗仁五錢,麥冬三錢,茯苓一兩,竹茹一錢。此方心、腎、脾、胃、肺兼治,尤妙茯苓為君,能調和五者,又利水,身熱自止,咳、嘔、煩、不眠俱可漸次奏功。

春傷風,手足逆冷,脈緊,心下滿而煩,飢不能食,人謂傷寒之症邪入厥陰,結胸中。脈浮屬風,緊屬寒,脈緊傷寒,謂春月得之,必是傷風非傷寒誰信?然實有見。蓋風最入肝,春風尤與肝木相應,故木遇風便迎入。但木性喜溫風,不欲寒風。春多溫風,寒風亦間有之,偶遇寒風,肝氣少不順,脈即現緊象。

第於緊中細觀之,必前緊後澀。緊,寒象;澀,逆象。寒風入肝,手足必逆冷,肝氣拂抑,心又何能安泰乎?心不舒,不能生脾胃,肝又不舒,必克脾胃,所以飢不能食也。寒入厥陰,由三陽而至;風入厥陰,乃獨從厥陰自入也。故傷寒邪入肝深,傷風邪入肝淺。入深者恐再傳,入淺喜易出。

但解肝中寒,木中之邪、木中之風自散。寒去風走,飲食可進,煩滿逆冷亦盡除。用加味,逍遙散,:柴胡二錢,白芍五錢,當歸、茯神三錢,白朮五分,甘草、肉桂一錢,陳皮三分。一劑全愈。逍遙散原解肝氣,得肉桂則直入肝,掃蕩寒風。陽和既回,大地皆陽春矣,有何鬱氣上走心下克脾胃?脾胃氣升,草木敷榮,斷不遏抑摧殘。認作傷寒,用瓜蒂散,必致臟腑反覆。

春傷風,忽厥,心下悸,人謂傷寒書言有「不治厥則水漬入胃」,不知傷寒之悸,恐邪下行,不可止;傷風之悸,又慮邪上衝,不可定。蓋寒屬陰,陰則走下;風屬陽,陽則升上,故同發厥,同心悸,傷寒宜先治厥,後定悸;傷風宜先定悸,後治厥。用,定悸湯,:歸、芍一兩,茯神、生棗仁五錢,半夏、炒梔仁三錢,甘草一錢,菖蒲、丹砂末五分。二劑愈。

方單治悸,治厥已寓。蓋病本心膽虛,補肝,膽氣旺;補肝,心亦旺。又恐補肝助木中火,加梔子以補為瀉,而後以瀉為補,肝平厥自定。總之,傷寒為外感,傷風為內傷,治外感者,斷不可以治內傷。

春溫,滿身疼痛,夜發熱,日涼,人謂傷寒少陽症,誰知腎肝陰氣大虛,氣行陽分病輕,氣行陰分病重耳。陰陽互為其根,陰病陽亦病,何春溫陰虛陽獨不虛乎?不知肝腎中原有陽氣,陰虛,陽中陰虛,非陰中陰虛也。故陽能攝陰,陰不能攝陽,自夜涼。宜補肝腎之陰,則陰與陽平,內外兩旺,佐攻風邪,風邪自散。

用,補夜湯,:熟地一兩,當歸、鱉甲、生首烏、丹皮、骨皮、貝母三錢,白芍、茯苓、麥冬五錢,柴胡一錢。此補陰轉陽聖藥,用攻於補,亦寓撫於剿。如賊執主婦,苟室中空虛,賊必愈怒,箠楚焚燒更甚。今補陰如金玉投房中,賊必棄主婦取資財,又佐祛邪,如外人來救,賊自驚惶,況家人莊客精健,賊思飽,揚而去,自不戰亟走。

春溫,日發熱,口乾舌燥,夜身涼,神思安閒,似虐非虐,人謂傷寒如虐,誰知傷風邪留陽分乎。邪之所湊,其氣必虛。氣,正陰陽之氣也。風邪即陽邪,陽邪乘陽氣虛尤易入,以陽氣不敵耳。宜於補陽中用攻邪,則陽旺邪自退。用,助氣走邪湯,:柴胡、厚朴二錢,當歸、花粉三錢,耆、朮、麥冬五錢,人參、黃芩一錢,枳殼五分查肉十粒。二劑即愈。

此補正以祛邪。如白晝賊入,明欺主弱,倘主退縮潛遁,必罄竊而去。今用參、歸、耆、術補陽,主氣自旺,號召家人捨命相拒,鄰佑聞之,執耒負鋤以戰,賊去惟恐不速。

春感冒風寒,咳嗽面白。流清涕,人謂感外邪,肺先受之,誰知脾肺氣虛,外邪乘乎。肺主皮毛,邪從皮毛入,必先傷肺,然肺不自傷,邪實無可乘,是邪入乃肺召也,祛邪可不亟補肺乎?惟補肺必先補氣。肺主氣,氣旺則肺旺,邪自衰。然不升提,則氣陷不升。故補氣祛邪,不若提氣祛邪更勝。

用,補中益氣湯,加味:人參二錢,耆、歸、白朮、麥冬三錢,陳皮七分,甘草五分,柴胡、花粉一錢,升麻四錢、黃芩八分。二劑全愈。補中湯治內傷神劑。春月傷風亦內傷。用參、芘、歸、術補氣,用升、柴提氣,且升、柴升中帶散,內傷兼外感尤宜。故服之肺自旺,邪自散。

春感冒風寒,身熱發譫,人謂陽明內熱,誰知肺熱逼胃乎。肺,胃子。子為賊執,用火燒劫,其母痛切,正不必賊入室而後魂驚魄散,始為呼籲。春日風邪中人,原不走太陽膀胱經,每直入皮毛走肺,肺得風邪則肺氣大傷,肺傷則寒變熱,與傷寒由衛入營寒變為熱者無異,其實經絡迥殊。人見其寒變熱無殊,竟以冬寒法治春溫,反致傷命。

苟知春溫與冬寒不同,雖見發熱譫語,知治肺不治胃,則胃氣無傷,肺邪易散。用,宜春湯,:枳殼、陳皮五分,桔梗、玄參三錢,甘草、紫菀、竹茹一錢,麥冬五錢,花粉、黃芩二錢。二劑愈。方散肺邪火,不犯陽明胃氣,肺氣安,胃火亦靜。如賊釋其子之火攻,不特其子安寧,其母不啻如解己厄,何必更護母以移別室?故治肺不必治胃。

春溫,頭痛身熱,口渴呼飲,四肢發斑,似狂非狂,似躁非躁,彼此傳染,人謂傷寒疫症,誰知傷風時症乎。夫氣運原不盡拘一時,天氣不正,感寒冒風便變熱。肺氣不宣,胃氣不升,火鬱於皮毛腠理,流於頭作痛,走於膚成斑。倘用傷寒法治,必生變。以所感實春溫氣,非冬寒傳經邪。

傳經邪無定,春溫邪有定。何有定反多變遷?正時氣亂之也。蓋時氣與疫氣正同,但疫氣熱中帶殺,時氣熱中存生。時氣多死,皆治不得法,醫殺之也。惟時氣既不殺人,何沿門傳染?以時氣與疫氣均不正氣,臟腑聞正氣陰陽生,聞邪氣陰陽亂。然人臟腑堅固,雖聞邪氣不能入。

可見春溫傳染,正臟腑虛也。宜補臟腑,少佐解火祛邪,則正氣生,邪氣自退。用,遠邪湯,:人參、柴胡、生草、黃芩一錢,蒼朮、茯苓、荊芥三錢,蘇葉五分,玄參一兩,白芍五錢,花粉二錢。四劑全愈。此祛邪不傷正,治不正時氣最效,不只治春溫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