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全國名醫驗案類編》~ 二集　傳染病案 (113)

1. 妊痘案

孫少培（住南京倉巷）

病者，前清候補道陳公子聲之次媳，年十七歲，住南京湘軍公所。

病名），妊婦痘。

原因，新婚後，月事愆期未至，忽發熱腰腹痛。前醫以停經兼感冒治，乃病未輕減，而痘點萌芽。

證候，灼熱氣喘，譫語煩渴，坐臥不寧，腰腹疼痛不已。妊娠三月，忽然漏下，見痘稠密如魚子，色紫黯弗榮。

診斷，脈右滑數搏指，左甚弦數，舌紅兼紫，苔黃膩。憑脈參證，此血熱毒壅之險候也。凡痘欲萌芽，固多發熱，今發熱而腰腹疼痛，又非尋常之痘證，發熱可比，更兼三月妊娠，倏然漏下，若僅以尋常治痘之法治之，猶南轅而北轍也。審視周身痘點密布如痱如□，色似胭脂，熱如火烙，此毒火之現於外者。至譫語發狂，大渴大飲，乾嘔便秘，此毒火之壅於內者。渾身痛楚，腰如被杖，此毒火之留於筋骨間者，古人所謂毒攻百竅是也。當以主治方法相告。陳公作色而言曰：聶久吾云，疹要清涼痘要溫，且孕婦出痘，安胎為主。乃詳告以《內經》論婦人重身，有大積大聚，其可犯也。及有故無殞，亦無殞也之義。況費建中論治痘，有云輕者不治自愈，緩者從容可圖，重若忽而必敗，急若懈而何追。又云痘證惡極，劑雖至重，毒其受之，毒解而胎自安矣。斯證因毒壅於胃，則嘔惡不眠，毒銅於脾則便秘腹痛。若泥於孕婦百病首安胎一語，任毒火蔓延而不治，未有不傷及胎元者也。陳公聞是語首肯者。再爰用費氏必勝湯加減為法。

療法，首當清解血毒，故以生軍為君；以生地、紫草、桃紅、歸芍為臣，取其有涼血、生血、活血、破血之功；佐以紫花地丁、人中黃、牛蒡子，透毒敗毒；使以荊芥、木通，疏散血中伏火，導熱下行，蟬衣、楂肉，松肌透達，再加無地不透之地龍為引。

處方，細生地（四錢），紫草（二錢），赤芍（錢半），紫花地丁（三錢），牛蒡子（二錢），蟬衣（一錢二分），生山楂肉（三錢），當歸（三錢），紅花（八分），桃仁泥（二錢），木通（一錢二分），人中黃（一錢二分），荊芥穗（錢半），錦紋大黃（四錢，後下）

白頸地龍（即蚯蚓，七條）

效果，服一劑，午後復診，腹中轆轆有聲，欲作大解，而未能劇解。爰用珠黃散四分，荸薺湯和服。有頃即得大解甚暢，繼下溏解及水糞三四次。壯熱即退，安睡數小時始醒。復診，陳公喜形於色曰：我家新婦有命矣。服君之方，不獨百病消除，胎亦見安。視之果然，以後悉用涼血化毒之劑，居然依期脹灌，至成痂落靨，均安然無恙。次年生一男。

廉按：娠婦出痘，平順輕鬆者，以安胎為主，兼治其痘，是百病以末治之之謂也。安法不外乎保脾養血，寬氣道，清子宮等項。然放標時，則以寬氣為重，而帶升發。氣鬆則痘亦易透，升發亦無礙於胎，為兩全無害之道。起齊候則以清子宮為重，而帶涼解。清則與痘適宜，涼解與痘適合，有並行不悖之妙。

白話文：

[妊痘案]

患者是前清候補道陳公子的二媳婦，名叫孫少培，住在南京倉巷，當時十七歲，住在南京湘軍公所。

她得的病是懷孕期間出痘疹（俗稱妊婦痘）。

病因是新婚後，月經沒有按時來，忽然發燒，腰腹疼痛。之前的醫生認為是停經加上感冒，所以這樣治療，但病情沒有減輕，反而開始出現痘疹的徵兆。

病情是發燒發熱，呼吸急促，胡言亂語，口渴想喝水，坐立不安，腰腹疼痛不止。懷孕三個月的時候，忽然出血，出的痘疹又密又多像魚卵，顏色紫黑沒有光澤。

診斷是把脈後發現，右手脈象滑數有力，左手脈象更弦數，舌頭紅且發紫，舌苔黃膩。綜合脈象和病症判斷，這是血熱毒素阻塞的危險狀況。通常痘疹要發出來都會發燒，現在發燒又加上腰腹疼痛，這並非一般痘疹，而且又懷孕三個月，突然出血。如果只用平常治療痘疹的方法，根本不對症。再仔細看她全身痘點密集像痱子一樣，顏色像胭脂，摸起來像火烙一樣燙，這都是毒火表現在外面的症狀。至於胡言亂語、發狂、非常口渴想喝水、想吐、便秘，這是毒火堵在身體裡面的症狀。全身疼痛難耐，腰像被打了一樣，這是毒火停留在筋骨之間的症狀，古人說的「毒攻百竅」就是這樣。應該告訴陳公子正確的治療方法。陳公子卻不高興地說：「聶久吾說過，疹子要用清涼的藥，痘疹要用溫熱的藥。而且孕婦出痘疹，安胎最重要。」我就詳細地告訴他《內經》裡說的，婦女懷孕，身體內可能有積聚的病邪，可以去治療，並不會影響胎兒，沒有原因的就不會流產的道理。而且費建中治療痘疹的觀點是，輕微的不用治療自己會好，嚴重的慢慢調理還可以，但如果非常嚴重的沒有馬上治療就會失敗，如果緊急的狀況還鬆懈，那之後要怎麼辦。他又說痘疹很嚴重時，即使藥用得再重，毒也可以承受，毒解了胎兒自然就平安了。這個病是因為毒素堵在胃裡，所以會想吐、睡不好；毒素堵在脾裡，就會便秘、腹痛。如果只知道孕婦生病以安胎為主，任由毒火蔓延而不治療，沒有不傷到胎兒的。陳公子聽完這番話才點頭認可。我於是採用費氏的必勝湯加減藥方。

治療方法，首先要清除血毒，所以用生軍（一種藥材）當主藥；用生地、紫草、桃紅、歸芍當輔藥，取它們有涼血、生血、活血、破血的功效；搭配紫花地丁、人中黃、牛蒡子，以透毒解毒；再用荊芥、木通，疏散血中的潛伏火氣，引導熱向下排出，蟬衣、山楂肉，放鬆肌肉讓毒透出，再加上無處不通的地龍（蚯蚓）作引藥。

開出的藥方是：細生地（四錢）、紫草（二錢）、赤芍（錢半）、紫花地丁（三錢）、牛蒡子（二錢）、蟬衣（一錢二分）、生山楂肉（三錢）、當歸（三錢）、紅花（八分）、桃仁泥（二錢）、木通（一錢二分）、人中黃（一錢二分）、荊芥穗（錢半）、錦紋大黃（四錢，後下）、白頸地龍（即蚯蚓，七條）。

效果，服了一劑藥後，下午再診斷，肚子裡咕嚕咕嚕響，想要大便，但還沒有徹底排乾淨。於是用了珠黃散四分，用荸薺湯一起服用。過了一會兒就順利地排出了大量大便，接著又排了三四次稀便和水便。高燒立刻就退了，安穩地睡了幾個小時才醒來。再次診斷，陳公子非常高興地說：「我家媳婦有救了！服了你的藥，不僅病都好了，胎兒也平安了。」看起來的確是這樣。之後都用涼血化毒的藥，順利地到了足月，長痘結痂，也都平安無事。第二年就生了一個男孩。

我的看法是：孕婦出痘疹，如果情況平穩輕鬆，就要以安胎為主，同時治療痘疹，這是「百病以末治之」的做法。安胎的方法不外乎是保護脾胃、滋養血氣、疏通氣機、清除子宮的毒素等等。在痘疹剛開始要發出來的時候，要以疏通氣機為主，同時帶有升發的作用。氣機疏暢了痘疹就容易透出來，升發的藥性也不會影響胎兒，這是兩全其美的方法。在痘疹要收尾的時候，要以清除子宮的毒素為主，同時帶有清涼解毒的作用。清熱可以和痘疹相互適應，清涼解毒可以讓痘疹痊癒，這是並行不悖的妙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