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余無言醫案》~ 診餘漫話 (6)
診餘漫話 (6)
1. 論「癰疔百效丸」
癰疔百效丸,原名疔瘡丸,或名巴豆二黃丸。余常用之,百發百中。推而用之於一切癰毒、癤腫,皆獲奇效。余以其治療之效既彰,而治癰之效,由余經驗而得,乃改以今名——癰疔百效丸。
疔瘡丸原為清代醫家盧成琰氏方,陳修園醫書中亦予附載。方用巴豆(去皮膜)三錢、明雄黃三錢、生大黃三錢。各研細末,再共研極細末,加飛羅面,醋糊為丸如梧桐子大。輕者每服四五丸,重者每服七八丸。如極重或疔瘡走黃者,可服十至十一二丸,用白開水送下。務使患者得三五次之大瀉,症乃可愈。
體虛,俟瀉二三次後,與以冷開水或稀薄粥以飲之,瀉可立止。每瀉一次,則痛苦與腫勢必減輕一次。即已走黃者,亦可救治,真為疔瘡之特效方。茲列舉以下四例,作為佐證。
1.塾師裴子良,患手發背(俗稱「手搭」),紅腫灼痛,憎寒發熱。先以藥膏外敷,冀其腫消,不效。次日復求余治,余乃以癰疔百效丸六粒與之,服後大瀉四五次;而最後一次,瀉下如痰狀。於是腫消痛止.消滅無形而愈。
2.劉某,年36歲,起一發背,已四五日矣。紅暈如盤,灼痛如火。余急投以癰疔百效丸,大瀉七八次,其腫頓消,其痛亦減,次日,消散殆盡。復與以清熱解毒之劑,數服而愈。
3.王某,年二十餘,患臀部濕瘡,大如指頭,紅腫熱痛,膿水甚多。已延醫治之一月而無效。余期以一星期,先令服癰疔百效丸,大瀉多次,其痛即減,紅腫亦消。後復與以清血解毒利濕之劑,七日而痊。
4.家三姐於十餘歲時,即常發喉癰證,最後一次,治癒不復發者已十餘年。前年秋,又復發。咽喉腫塞,痛不可忍,飲食不進者六日,只能吮入茶水少許耳。余診之斷為熱毒上攻,急與以癰疔百效丸八粒,研碎,用開水緩緩灌下。服後覺心如火焚,愈覺不安。余告以大便瀉後自當輕快。
不數時,果瀉出燥糞甚多。瀉至六七次,其痛若失,而喉腫亦漸消,次晨即能啜粥一大碗。後用煎劑清理余毒,數日而痊。
白話文:
【討論「癰疔百效丸」】
癰疔百效丸,原本的名字叫疔瘡丸,或者叫做巴豆二黃丸。我經常使用它,並且效果顯著,百試不爽。我將它的應用範圍推廣到所有類型的癰毒和癤腫,都能得到驚人的療效。由於它治療的效果非常明顯,而且我在治療癰病方面的經驗,我將其更名為現在的名字——癰疔百效丸。
這丸藥最初是清朝醫生盧成琰的處方,在陳修園的醫學著作中也有記載。主要成分有巴豆(去掉外皮和內膜)三錢、明雄黃三錢、生大黃三錢。將這些成分分別研磨成細粉,然後再混合在一起研磨至極細,加入飛羅麵,用醋調和成丸,大小像梧桐子。病情較輕的,每次服用四五丸;病情較重的,每次服用七八丸。如果病情極重或是疔瘡已擴散至全身,可以服用十至十二丸,用白開水吞服。務必要讓病人有三到五次的大瀉,這樣病情才能好轉。
對於體質虛弱的病人,當瀉兩三次後,可以用冷開水或稀粥來飲用,瀉泄就能停止。每次瀉泄後,病人的痛苦和腫脹都會減輕。即使病情已經擴散至全身,也能得到治療,確實是治療疔瘡的特效藥。以下列舉四個例子來證明。
1.有位私塾老師裴子良,手部患了俗稱「手搭」的手背癰,紅腫疼痛,畏寒發燒。先用藥膏外敷,希望可以消腫,但並未見效。第二天再來找我,我給他六粒癰疔百效丸,服用後大瀉四五次,其中最後一次,瀉出物像痰一樣。然後他的腫脹和疼痛就消失了,完全恢復健康。
2.劉先生,36歲,得了背癰,已經四五天了。紅斑像盤子一樣大,灼熱疼痛。我緊急地讓他服用癰疔百效丸,大瀉七八次,腫脹立刻消失,疼痛也減輕,第二天,幾乎完全消散。再讓他服用清熱解毒的藥物,幾天後就痊癒了。
3.王先生,二十多歲,臀部長了濕疹,大小像手指頭,紅腫熱痛,有大量的膿水。請醫生治療了一個月都沒有效果。我告訴他一週內可以治好,先讓他服用癰疔百效丸,大瀉多次,疼痛減輕,紅腫也消失了。之後再服用清血解毒利濕的藥物,七天後就痊癒了。
4.我的三姐在十多歲的時候,常常發作喉癰,上次治癒至今已經十多年沒有再發作。去年秋天,喉癰再次發作。咽喉腫脹,疼痛難忍,六天無法進食,只能吸進少量的茶水。我診斷她是熱毒上攻,立即給她八粒癰疔百效丸,研碎後,用開水慢慢灌下去。服用後,她感覺心臟像被火燒一樣,更加不舒服。我告訴她,大便瀉出後就會感到舒適。
不久,她果然排出了大量乾燥的糞便。瀉了六七次,疼痛感消失,咽喉的腫脹也逐漸消退,第二天早上就能喝下一整碗粥。之後再服用煎劑清理殘餘的毒素,幾天後就完全康復了。
2. 蟬衣酒治破傷風之來歷
余於醫學書籍,素喜旁搜雜覽,合理者悉誌之以待試用。七八年前,余見《傅青主男女科》中有「破傷」方一則,殊不令人注意。其原文如次。「蟬蛻去盡頭足,為末五錢,用好酒一碗,煎滾入末,調勻,服之立生。」余審視者再,以為蟬退為散風清熱之品,今「破傷」用之,殊屬不當,且末云:「服之立生」。若謂破傷出血,迨至將死,服蟬退可以立生,尤為不合醫理。
反復思量,忽然悟曰:此必破傷風也。而印書者脫去一「風」字耳,故蒜之以待驗證。
病例一:劉紹初,以拉黃包車為業,於民國廿年(1931年)十一月間,在哈同路被卡車撞傷頭骨、鼻樑等處,出血頗多,骨質已略損,經巡捕車送白克路某醫院救治。次日,劉父以醫院聲稱傷重危險,乃抬回家中。捕房查知,仍令轉送海格路某醫院,在該院三星期,傷口收斂出院。當未出院時,精神即覺不適。到家後,即發熱不安。次日更甚,漸發痙攣、強直等現象,牙關拘緊,角弓反張,腹部陷若舟狀,硬固如板,按之作痛,氣急微喘,破傷風症狀悉具,傷處復又破開,乃改延余診。余以蟬衣為末五錢,囑令黃酒送服,促其出汗。服後,果腥臭之汗淋漓不已,約近二小時方止。病者即覺舒適,痙攣不作。次日,余復以巴豆二黃丸下之,與服十二粒,攻下之糞,腥臭異常,如膠而黑汙,於是更覺爽快。不意其父即不再延余續診。余心疑之,再經旬日,則報載劉紹初死矣,其父與開卡車者涉訟矣。又旬日,劉之戚告余云:劉紹初雖為車夫,但有一小星,久與劉父通。劉父因有次子在江北原籍,故其心中甚盼紹初之死,一則寡媳可為己有,再則有人命銀子可用,故前臺端治之有效,反為劉父所不滿。為之治療,實掩人耳目也。其後牽延反復,而至於死。惹起訴訟,不料法官斥其詐財,反具結領屍自殮、人財兩空云。余聞之,甚憤此療法之未竟全功,姑再試之異日。
病例二:張姓婦,年六十餘,住西門路西門裏。於民國廿一年(1932年)四月間,由樓梯上跌下,頭頂受傷,皮開肉綻,出血不少,經醫生療治,已將愈矣。一日,忽發破傷風症狀,時輕時重,即送某大醫院醫治,數日無效,症且加劇,醫院告以無法療治,車接回家,復請中西醫多人診療,皆稱不治,已為之備衣冠矣。余戚韓某,與張子友好,介余往診。余診其傷處有膿,面部潮紅浮腫,猶如丹毒之狀,口舌不和,牙關緊急,項脊強直,痙攣時作,角弓反張,腹部如鼓,腹皮青黑,按之如板,呼吸喘促。余曰:「證危矣,姑一試之。乃以蟬蛻末五錢,使之用酒和服,牙關不開,慢慢灌下。服後即汗出如洗,腥臭異常,以手捫之。黏如膠水,約近二時而汗止。額面腫消,惟頤下及口圍未消,腹腫如鼓,乃繼以巴豆二黃丸十二粒與服,攻下黏黑糞甚多,有如球狀,有如膠狀,有如魚凍魚腸,下五六次,以冷稀粥一碗服下止之。腹部腫硬消去大半,喘亦不作。次日又服蟬蛻末三錢,出汗如昨,面部紅腫消清。第三日,又與巴豆二黃丸九粒一服,續下膠黏腥黑之糞甚多,腹脹盡消,按之不痛矣。於是起坐均佳,後再服調理之劑而全愈。
白話文:
【蟬衣酒治破傷風的來歷】
我向來對醫學書籍有着廣泛的興趣,對於合理的內容,我都會詳細記錄下來,準備日後試用。大約七、八年前,我在《傅青主男女科》中看到一個治療“破傷”的方子,起初並未引起我的注意。原文是這樣寫的:“取蟬蛻,去除頭足後研磨成粉,用量爲五錢,用上好的酒一碗,將藥粉倒入熱滾的酒中調勻,服用後立即見效。”我反覆審視,認爲蟬蛻作爲散風清熱的藥材,用於“破傷”似乎不太合適。況且原文提到:“服用後立即見效”,如果理解爲破傷出血導致生命垂危,服用蟬蛻就能立即恢復,這顯然不符合醫理。
經過反覆思考,我突然領悟到,這一定是治療破傷風的方子,只是出版時遺漏了一個“風”字。因此,我決定保存這個方子,等待驗證機會。
案例一: 劉紹初,以拉人力車爲生,於民國二十年(1931年)十一月,在哈同路被卡車撞傷頭部和鼻樑,出血頗多,骨骼略有損傷。經警車送至白克路某醫院救治。第二天,劉父得知醫院聲稱傷勢嚴重,便將其擡回家中。警方得知後,要求轉送至海格路某醫院,在該醫院治療三週後傷口開始癒合出院。然而,出院前,他的精神狀態已顯不適。回家後,立即出現發熱和不安的症狀。第二天病情加劇,開始出現痙攣、強直等症狀,牙關緊閉,身體呈弓狀彎曲,腹部凹陷如船,硬如木板,觸碰時疼痛,呼吸急促微弱,破傷風的所有症狀都顯現出來,傷口再次裂開,於是請我診治。我以蟬蛻粉末五錢,囑咐用黃酒送服,促使他出汗。服用後,果然大量排出腥臭的汗水,持續了將近兩小時才停止。病人立刻感到舒適,痙攣現象消失。第二天,我再次使用巴豆二黃丸,給予十二粒,排泄物異常腥臭,如同黑色膠狀污物,之後他感覺更加舒暢。沒想到,劉父未再繼續請我診治。我心存疑惑,十天後,報紙報道劉紹初已經去世,其父與卡車司機涉及訴訟。又過了十天,劉的親戚告訴我,雖然劉紹初是一名車伕,但他有一個小妾,長期與劉父私通。劉父因爲次子在江北原籍,所以內心非常希望紹初死去,一方面可以佔有寡婦,另一方面可以獲得賠償金。因此,儘管我之前的治療有效,反而遭到劉父不滿。治療實際上只是爲了掩人耳目。之後病情反覆,最終導致死亡,引發訴訟,沒想到法官斥責他們詐騙,最後簽署結案領回屍體,人財兩空。我聽聞此事,深感憤怒,這個療法未能完全成功,我打算將來再次嘗試。
案例二: 一位張姓婦女,年約六十餘歲,住在西門路西門裏。民國二十一年(1932年)四月間,從樓梯上摔下,頭頂受傷,皮膚裂開,出血不少,經醫生治療,傷口即將痊癒。一天,突然出現破傷風症狀,時輕時重,被送往某大醫院救治,數日無效,病情反而加重,醫院告知無法繼續治療,安排車輛送她回家。再次請多位中醫和西醫會診,都被認爲無法治癒,甚至已經爲她準備好了壽衣。我的親戚韓某與張的兒子關係很好,介紹我去爲她診治。我發現她的傷口處有膿液,面部紅腫如同丹毒,口舌不利,牙關緊閉,頸部僵硬,不時痙攣,身體呈弓狀,腹部腫脹如鼓,皮膚青黑,按壓時硬如木板,呼吸急促。我說:“病情危急,不妨一試。”於是使用蟬蛻粉末五錢,讓她用酒送服,牙關緊閉,我慢慢灌入藥液。服用後立即大量出汗,異常腥臭,用手觸摸,粘稠如同膠水,大約兩小時後汗止。額頭和麪部的腫脹消退,只有下巴和嘴周圍尚未消腫,腹部腫脹如鼓。接着給予巴豆二黃丸十二粒,排出大量粘黑糞便,形狀各異,如同球狀、膠狀或魚凍魚腸,排泄五、六次後,用一碗冷稀粥服下止瀉。腹部腫硬消去大半,喘息也停止了。第二天再服用蟬蛻粉末三錢,出汗情況與前一天相似,面部紅腫消退。第三天,給予巴豆二黃丸九粒,繼續排出大量粘黑腥臭的糞便,腹部脹氣完全消除,按壓無痛感。從此,她能夠坐起,之後服用調理藥物而完全康復。
之後,我又治療了幾個人,都獲得了顯著的效果。
注:巴豆二黃丸,即是癰疔百效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