章楠

《醫門棒喝》~ 卷之四 (6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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卷之四 (6)

1. 附誤用蔞仁治案

如有攙用他藥者,即謂其方不時,眾必咻之,而不敢服。或有風寒之邪,亦混稱風溫濕溫,而用前藥。風寒為涼藥所閉,其人委頓,氣化不行,大便反結,亦必用蔞仁大黃以通之,終至不救而後已。如是受枉者,殆不可數計。嗟乎!軒岐仲聖之道,一至於斯,誠可痛也。余既淺陋,年力已衰,斷不能挽狂瀾於既倒矣。

或因芻蕘之言以發其端,引伸觸類,得以漸明聖道,是則望於後之君子。吾今再拜叩首,泣告當世明賢,務師軒岐仲聖,研究歷來古法。審病用藥,切勿揣摩時方,作醫門捷徑,不顧人之虛實,邪之淺深而致害。則積德無量,獲福亦無窮盡矣,幸甚禱甚。

白話文:

如果在蔞仁方中添加其他藥物,就表示處方不對症,大家一定會批評它,病人也不敢服用。有些人患有風寒,卻混淆為風溫或濕溫,而使用蔞仁這種藥。風寒本該用溫熱藥治療,卻被寒涼藥物阻礙,病人就會虛弱無力,氣血運行不暢,大便反而便秘,於是又用蔞仁和大黃通便,最終導致病情無法挽回。這樣被錯誤治療的病人,恐怕數不勝數。唉!軒轅黃帝、岐伯、仲景等醫學聖賢的精髓,竟然淪落到這種地步,實在令人痛心!我資質淺薄,年老體衰,已經無法挽回這敗壞的醫學風氣了。

或許能藉由一些粗淺的意見,引發思考,進而逐步闡明聖賢的醫道,這是我對後世醫者的期許。我現在再拜叩首,哭著懇求當代的賢能之士,務必學習軒轅黃帝、岐伯、仲景等聖賢的醫術,深入研究歷代的古方,根據病症正確用藥,絕對不要投機取巧地模仿一時流行的方劑,走醫術的捷徑,不顧病人的虛實、邪氣的輕重而造成傷害。這樣就能積累無量的功德,獲得無窮的福報,希望如此,誠心祈禱。

2. 附寒熱各病治案

或曰,以時方治時證,誠有之。若風寒之邪,何至誤作溫病而不辨哉。

答曰,余非目擊,斷不敢妄言也。近處有齊姓婦人,年三十餘,體盛陽虛之質。丁亥正初,臥病七八日,水米不進。邀余視之,狀甚委頓,不能起坐,語聲低不能聞。按脈濡遲無力,右寸關沉弦而澀。據述初起發熱頭痛而畏寒,服柴薄知芩梔子連翹等一劑,即覺口乾難忍。食梨蔗等水果,遂不思粥食。

胸腹滿悶,大便四五日不解,頭即不痛,身亦不熱,但覺畏寒而已。余令人按其胸腹空軟,但虛滿耳,舌苔薄而微白。余曰,此本感受風寒,因涼藥而邪內閉,胃腸被郁,故即口乾。又食生冷,則中陽更傷。肺胃伏邪不出,須用辛溫開解,乃用蘇、杏、葛、防、桂枝、厚朴、甘草、薑、棗等一劑。

次早脹滿略減,脈仍弱澀,多日不進粥食,狼狽已極。正氣既虧,伏邪難出。乃仿仲聖建中例,於前方加黨參三錢、乾薑一錢。服後腹中鳴響,脹滿漸減。其親戚見病勢沉重,又延別醫診之。言是風溫,遂用時方。聞大使多日不解,即加蔞仁五錢、大黃三錢。並云一劑大便不通,再服一劑。

病家疑惑,至黃昏時,來詢余可否服大黃方。余又為診脈,比前已好。詢病人,云略覺安舒。余曰,此本虛寒邪伏,故服黨參薑桂溫補熱散之藥,陽氣轉動,腹鳴脹減。若服大黃蔞仁以寒遇寒,如冰益水,更使凝結。大便必然不通,元氣止存一線。再服苦寒攻藥,元氣先脫,何須兩劑以通大便哉!其理如此,請自酌之。

於是止而不服,次日又邀余診,脹滿已消,脈亦較好。即於前方去厚朴,加附子錢半,服後漸有微汗,隨解大便些須,即思粥食。次日又診,神氣脈象均好,伏邪得汗而出。乃用溫補氣血,調理半月,始得下床。夫用薑桂附子而大便始通,其寒凝甚矣。且其脈象證狀,顯然虛寒。

奈何全不辨別,猶投知芩大黃,是真以人命為兒戲也。顯而易辨者如此,其假實假虛為難辨者,誤治更多矣,豈余所敢妄言乎。誠以目擊不忍,是故泣告當世明賢,千萬留意,幸勿以人命為兒戲也。

是年夏令,又有城中青道橋吳姓男子,年二十餘,患熱病。先有醫者,與吳又可達原飲兩服。至第四日,邀余診視。其身微熱,頭疼不甚,口渴飲不多,舌苔薄而黃,胸腹無脹滿,不思食,略進稀粥,大便不解,小便黃,神色不爽,夜有讝語。余察諸證,全是熱邪閉伏之象。

但診其脈,右手弦軟而遲,左手寸關全無,惟尺部略見。因思營行脈中,右屬氣,左屬血,今左脈如是,其邪閉於營,血滯甚矣。營為陰,故夜分有讝語也。且渴不多飲,內熱不甚,而營血滯澀,斷不宜妄投涼藥以遏其邪。遂重用當歸、桂枝,佐連翹、赤芍,以通其營。加知母、厚朴,以清肺胃。

白話文:

有人說,依照時令的藥方治療當時的病症,確實是這樣。但如果是風寒邪氣,怎麼會誤認為溫病而不加以辨別呢?

我回答說,我不是親眼看見,絕對不敢亂說。最近有位姓齊的婦人,年約三十多歲,體質屬於陽虛。在丁亥年正月,臥病七、八天,水米都無法下嚥。請我去診視,她看起來非常虛弱,無法起身坐著,說話聲音低微聽不清楚。把脈發現脈象濡緩無力,右寸關脈沉弦而澀。據說她剛開始發熱頭痛且怕冷,吃了一帖柴胡、薄荷、知母、黃芩、梔子、連翹等藥後,就覺得口乾難耐。吃了梨子、甘蔗等水果後,更不想吃粥。

胸腹感到脹悶,大便四、五天解不出來,頭已經不痛了,身體也不發熱,只是覺得怕冷而已。我讓人按她的胸腹,發現是空虛柔軟的,只是虛脹而已,舌苔薄而微白。我說,這原本是感受風寒,因為吃了涼藥導致邪氣內閉,胃腸被鬱滯,所以才會口乾。又吃了生冷的食物,更傷了中焦的陽氣。肺胃的邪氣伏藏不出,必須用辛溫的藥物來開解,於是用了蘇葉、杏仁、葛根、防風、桂枝、厚朴、甘草、生薑、紅棗等藥一帖。

隔天早上,脹滿稍減,脈象仍然虛弱澀滯,多日無法進食粥類,情況非常糟糕。正氣已經虧虛,伏藏的邪氣難以排出。於是仿照張仲景的建中湯的例子,在前方的基礎上加了黨參三錢、乾薑一錢。服藥後,腹中發出鳴響,脹滿逐漸減輕。她的親戚看到病情嚴重,又請了其他醫生診斷,說是風溫,於是用了當時流行的藥方。聽說大便多日不通,就加了蔞仁五錢、大黃三錢,還說一帖藥如果不能通便,就再服一帖。

病家感到疑惑,到了黃昏時來詢問我,是否可以服用大黃的藥方。我又為她診脈,比之前好了一些。詢問病人,說略感舒適。我說,這本來是虛寒邪氣伏藏,所以服用黨參、乾薑、桂枝等溫補熱散的藥物後,陽氣開始運行,腹鳴脹滿減輕。如果服用大黃、蔞仁這些寒涼的藥,就像在冰上加水,只會更加凝結。大便一定更加不通,元氣只剩下一線。再服用苦寒攻下的藥物,元氣會先脫失,何必需要兩帖藥來通大便呢!道理是這樣,請你們自己斟酌。

於是停止服用大黃的藥方,隔天又請我診斷,脹滿已經消失,脈象也比較好了。於是在原方的基礎上拿掉厚朴,加入附子一錢半,服藥後漸漸有微微出汗,隨即解出一些大便,就想吃粥了。隔天再診,精神、氣色和脈象都很好,伏藏的邪氣隨著汗液排出。於是使用溫補氣血的藥物調理了半個月,才得以能下床。使用生薑、桂枝、附子而大便才開始通暢,可見其寒邪凝結的程度非常嚴重。而且她的脈象和症狀,明顯就是虛寒。

怎麼可以完全不辨別,就投用知母、黃芩、大黃等寒涼的藥呢?這簡直是把人命當兒戲。像這樣明顯容易分辨的都出現誤治,那些真假虛實難辨的,誤治的案例就更多了,這哪裡是我敢隨便亂說的呢?實在是因為親眼目睹,不忍心,所以才泣告當世的賢明之士,千萬要留意,千萬不要把人命當兒戲啊。

這年的夏天,又有城裡青道橋的吳姓男子,年約二十多歲,患了熱病。先前有醫生給他服用了吳又可的達原飲兩帖。到了第四天,請我去診視。他身體微微發熱,頭痛不是很嚴重,口渴卻喝不多,舌苔薄而黃,胸腹沒有脹滿,不想吃東西,只稍微喝一些稀粥,大便解不出來,小便發黃,精神不振,晚上說胡話。我觀察他的各種症狀,全是熱邪閉伏的現象。

但是診他的脈象,右手脈弦軟而遲緩,左手寸關脈完全沒有,只有尺脈稍微能摸到。於是想到營氣運行在脈中,右手屬氣,左手屬血,現在左手脈象是這樣,說明邪氣閉塞在營分,血脈瘀滯得很嚴重。營屬陰,所以晚上才說胡話。而且口渴喝不多,說明內熱不甚,而營血瘀滯,絕對不適合亂投涼藥來遏制邪氣。於是重用了當歸、桂枝,輔佐連翹、赤芍,來疏通他的營分。加了知母、厚朴,來清除肺胃的熱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