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醫門棒喝》~ 卷之三 (10)
卷之三 (10)
1. 論景岳書
丹溪言陽常有餘，原為一偏淺見，而非至理。今以水大於日，為陽之不足，又何異村夫村婦之見哉。
客曰：陰陽太少之說，固若有理（昧者必惑）。至於水大於日，更謂陰之有餘。凡天下之火，不少也，陽豈獨在日乎（癡人說夢）？曰，是更有妙理存焉（沉迷魔界而不悟，反謂自得妙理，即所謂理障也）。夫陰陽之性，太者氣剛，故日不可滅（既氣剛不可滅，何慮其不足乎），水不可竭。
此日為火之本，水為月之根也（月中可取水，則水從月生。今反言水是月之根，豈父從子生乎，可發一笑）。少者氣柔，故火有時而息，月有時而缺。此火是日之餘，月是水之餘也。
發火息火皆由人，豈關於火。以火有時息而為柔，則晚間日落，亦如火息，又安得為剛，真如癡人說夢也。火從日生，故火是日之餘；水從月生，何故反以月為水之餘，豈非自語顛倒乎。
或曰，《靈樞·陰陽系日月篇》云，月生於水，故景岳以水為月之根，原有所本，豈可非乎？
答曰：景岳之謬，正由不明經旨之故。按本篇，言人身腰以上為天，腰以下為地。天為陽，地為陰，故足之十二經脈，以應十二月。月生於水，故在下者為陰。手之十指，以應十日，日主火，故在上者為陽。此以人身比天地陰陽之象，非論陰陽生化之理也。其言月生於水之「生」字，必是「主」字之誤，觀下文日主火句，其理顯然可見。
且《經》中明言天為陽，地為陰；日為陽，月為陰。又言水火者，陰陽之徵兆也。蓋天地日月，周流不息，為陰陽之體；水火生化，為陰陽之用。而用從體出，故日中可取火，月中可取水，此其明徵也。所以水火為陰陽之徵兆。若謂月從水生，試問水中果可取月否乎，何不思之甚耶。
是故不明至理者，斷不可解經。正恐其不識全經之理，但執一二死句，穿鑿附會，遂謂本於經語，乖僻自用，而不知害道之深也。
惟其不滅，方為真火，而時作時止者，豈即元陽。故惟真陽之火，乃能生物，未聞有以烘炙而生物者，是安可以火喻也。客曰，若如此言，則水誠太陰矣（可惜一般見解）。
上言火在於地為少陽，世間萬物，豈非皆從地生乎。則時作時止之火，固已能生物者。今又云，時作時止者，非元陽，惟真陽之火，乃能生物。然其生物真陽之火，又作何狀耶，得非謂太陽之火乎。試問從太陽取出之火，與擊石取出之火，同一火耶？有不同耶？請先生細細分之，何者為真陽之火，何者為假陽之火？奈何沉迷魔界，反謂自悟妙理，誠可憫也。
地出之火，可用烘炙，從太陽取出之火，不可烘炙乎？烘炙不能生物，如以枯木曬於日下，能生枝葉否乎？況如雞卵之類，人有用火溫養而出雛者，是烘炙亦有能生物者也。而不思天地日月水火，皆陰陽之形氣。不明至理，徒執形象之末，妄論有餘不足，誰假誰真，無異癡人說夢也。
白話文：
論景岳書
丹溪認為陽氣通常有餘，這只是一種片面的淺薄看法，並非至理。現在又說水多於日，認為陽氣不足，這豈不是像鄉下老百姓一樣的淺見？
有人說：陰陽不足的說法，似乎有道理（不明真相的人必定迷惑）。但說水多於日，認為陰氣有餘，那就錯了。天下之火很多，陽氣豈止存在於太陽？（這是癡人說夢）他說，這其中另有妙理（沉迷於錯誤的理解而不自知，反而認為自己領悟了妙理，這就是所謂的理障）。陰陽的特性，盛者氣剛，所以太陽不會熄滅（既然氣剛不可滅，何必擔心它不足呢），水也不會枯竭。
太陽是火的根本，月亮是水的根本（月亮上可以取水，則水由月而生。現在反過來說水是月亮的根本，豈不是兒子是父親生的？真是可笑）。弱者氣柔，所以火有時會熄滅，月亮有時會缺。火是太陽的餘氣，月亮是水的餘氣。
火的燃燒和熄滅都由人控制，與火本身無關。認為火有時熄滅就屬於柔，那晚上太陽落下，也如同火熄滅，怎麼還能說是剛？這真是癡人說夢！火由太陽而生，所以火是太陽的餘氣；水由月亮而生，為何反而說月亮是水的餘氣，豈不是自相矛盾？
有人說，《靈樞·陰陽系日月篇》說，月亮生於水，所以景岳以水為月的根本，是有根據的，怎麼能否定呢？
我回答說：景岳的錯誤，正是因為他不明白經文的本意。根據這篇經文，人體腰以上為天，腰以下為地。天為陽，地為陰，所以腳上的十二經脈，對應十二個月。月亮生於水，所以下半身為陰。手上的十個指頭，對應十個太陽，太陽主火，所以上半身為陽。這是用人體來比喻天地陰陽的景象，並不是論述陰陽生化的道理。經文中說月亮生於水的「生」字，一定是「主」字的錯誤，看下面的「日主火」一句，道理就很明顯了。
而且《經》中明確說明天為陽，地為陰；日為陽，月為陰。又說水火是陰陽的徵兆。天地日月，周而復始，是陰陽的本體；水火生化，是陰陽的運用。運用來自本體，所以太陽中可以取火，月亮中可以取水，這是明顯的證據。所以水火是陰陽的徵兆。如果說月亮從水裡生出來，試問水中真的可以取到月亮嗎？為什麼不仔細想想呢？
所以，不明白至理的人，絕對無法理解經文。恐怕他們不了解經文的全貌，只抓住一兩個字句，牽強附會，就自以為是根據經文，固執己見，卻不知道這樣做害處有多大。
只有那不會熄滅的，才是真火，而時有時無的火，怎麼能是元陽呢？只有真陽之火才能產生生命，沒聽說過用烘烤就能產生生命，怎麼可以用火來比喻呢？有人說，如果這樣說，那水就是太陰了（可惜這是普通的見解）。
上面說火在地下是少陽，世間萬物，豈不是都從地裡生出來？那麼時有時無的火，也已經能產生生命了。現在又說，時有時無的火，不是元陽，只有真陽之火，才能產生生命。那麼，產生生命的真陽之火，是什麼樣子呢？難道是指太陽的火嗎？試問從太陽取出的火，和敲擊石頭取出的火，是同一樣的火嗎？有區別嗎？請先生仔細區分一下，哪個是真陽之火，哪個是假陽之火？竟然沉迷於錯誤的理解，反而認為自己領悟了妙理，真是可悲啊！
從地裡取出的火，可以用來烘烤，從太陽取出的火，就不能烘烤嗎？烘烤不能產生生命，就像把枯木放在太陽下曬，能長出枝葉嗎？況且像雞蛋之類，人有用火溫養孵出小雞的，所以烘烤也能產生生命。卻不去思考天地日月水火，都是陰陽的形氣。不明白至理，只抓住形像的表面，妄論有餘不足，哪個是真的哪個是假的，無異於癡人說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