章楠

《醫門棒喝》~ 卷之二 (8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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卷之二 (8)

1. 方制要妙論

為因先生聲重寰中,當時應接不暇,延請甚難。若是里證,必經他醫先治,或至敗壞難療,始延先生挽救。雖稟厚之人,證至敗壞,斷不能用重藥攻奪矣。若是表證,則先生理明法善,隨藥而愈,必不至內傳而成里證。所以絕無大黃之方也。然雖無大黃之方,而承氣之法原在其中,此正先生權宜變化,必以藥性氣味之陰陽厚薄,合乎病之陰陽虛實而已,豈泥象執方者,所能窺其藩籬哉。不泥其方藥而神明其理法,先生所以傳仲聖之心印也。

且先生無暇著作以垂教,僅存臨證之方案耳。有是證,則用是藥;無是證,則無是藥矣。以故後代名家之方,先生亦時多取用,而因宜裁製,無不入妙。使先生而居北地,則方案之藥,自必厚重者多。若仲聖而在南方,豈不審人之氣質,而概施重劑乎。若記一二陳方,但知某方可治某病,全不識氣味陰陽配合之理,因時變化之宜,一見奇妙之方,茫然不解於中機彀,不謂之夾雜,即謂之戲弄。嗚呼!真所謂醯雞笑天,夏蟲不可以語冰者也,又何足道哉。

元按:仲景曰:病發於陰,而反下之,因作痞。是痞者,由誤下而成也。蓋六氣之邪,本皆無形,入於腸胃,與濁滓凝結而成形質。必須硝黃質重迅利,直走腸胃者攻

下。若邪未入腑,而誤攻之,反傷脾腎元陽。其稟弱者,必致畏寒汗出,有亡陽欲脫之象。其表邪反陷入而成痞滿,然非有形實結,故按之則濡。正傷邪結,攻補兩難。而仲景出一附子瀉心法,其妙真有不可思議者!以柯韻伯之高明,猶未識其旨,謂此方必有訛誤,況其下者乎。今先生揭其製法之精妙,通乎造化之微,非得仲景心法,其誰能明之。

且諸家有以畏寒汗出,解作表陽虛者。而不知痞由誤下而成,誤下必傷脾腎元陽,故用熟附走里之品,以救根本。若表陽虛,但用固表之法可矣,何須用附子乎。且如附子與桂枝參耆同用,其功亦能固表,今與芩連大黃苦寒之味同用,則斷不能走表也。另煎熟汁和入,取其直達下焦,專固元陽,更可見矣。

先生自言讀葉氏醫案而悟仲景之旨,尤可知葉氏實傳仲景之心印。而先生又發其未發,以續葉氏之燈。然非箇中人,則又不足以語此。是豈元之私見哉,天下後世,要必有知之者矣

白話文:

方制要妙論

那位先生醫術精湛,名聲遠播,求診者眾多,非常難以約診。如果是裡證(內臟疾病),病人往往先經過其他醫師治療,病情甚至可能惡化到難以治療的地步,才不得不延請這位先生來搶救。即使是體質強健的人,病情惡化到一定程度,也不能使用猛烈的藥物攻伐。如果是表證(外感疾病),則先生醫術高明,用藥得當,就能很快痊癒,絕不會發展成裡證。所以他的處方中從來沒有大黃。雖然沒有大黃的方劑,但承氣湯的治療方法卻包含其中,這是先生權衡病情,隨機應變的結果,他一定會根據藥物的陰陽寒熱、厚薄輕重,以及疾病的陰陽虛實來配伍用藥,哪裡是那些拘泥於方劑的人所能理解的呢?他不拘泥於固定的方藥,卻能深刻理解醫理,這正是他繼承張仲景醫術精髓的體現。

而且先生沒有時間著述立說,只留下臨證的處方。有這種病症,就用這種藥;沒有這種病症,就不用這種藥。因此,後世名家的方劑,先生也常常借鑒使用,並根據實際情況加以修改,無不精妙絕倫。如果先生生活在北方,他的處方藥物,必定以溫熱厚重的藥物居多。如果張仲景在南方行醫,豈會不考慮患者的體質,而一概使用重劑呢?如果只死記硬背一些陳舊的方劑,只知道某個方劑可以治療某種疾病,卻不懂得藥物氣味陰陽的配伍原理,以及因時制宜的變化之道,一看到奇妙的方劑就茫然不解,這不能說是知識膚淺,簡直就是在戲弄醫術。唉!這真是「井底之蛙」、「夏蟲不可以語冰」啊,又何足掛齒呢!

(作者按)張仲景說:「疾病發生在陰分,而反用下瀉的方法治療,就會導致痞塊的產生。」這個痞塊,就是因為錯誤使用下瀉藥物造成的。因為六邪之氣原本無形,進入腸胃後,與濁物凝結而形成有形之質。必須使用硝石、黃連等質重迅利,能直接到達腸胃的藥物來攻下。如果邪氣還沒有侵入腑臟,而錯誤地使用攻下藥物,反而會損傷脾腎的元陽。體質虛弱的人,必然會出現畏寒出汗,有陽氣將要脫落的症狀。表邪反入裡而形成痞滿,但這不是有形的實證,所以按壓時感覺柔軟。既有正氣受傷,又有邪氣阻滯,攻補兩難。而張仲景卻創出了一個附子瀉心湯的方劑,其妙處真是不可思議!即使像柯韻伯那樣醫術高明的醫生,都未能理解其精髓,認為這個方劑一定有錯誤,更何況其他人呢?現在這位先生揭示了這個方劑製法的精妙之處,通曉了造化的奧妙,如果不是繼承了張仲景的醫術精髓,誰能明白呢?

而且,一些醫家看到畏寒出汗的症狀,就認為是表陽虛,卻不知道痞塊是因錯誤使用下瀉藥物而導致的,錯誤下瀉必然損傷脾腎元陽,所以用熟附子等直達裡證的藥物來救治根本。如果真是表陽虛,只要用固表的方法就可以了,何必用附子呢?而且,像附子與桂枝、人參、黃耆一起使用,也能固表,現在卻與黃芩、黃連、大黃等苦寒之藥同用,則肯定不會走表經絡了。另煎熟附子汁加入藥液中,是為了讓藥物直達下焦,專門溫補元陽,這就更能說明問題了。

先生自己說讀了葉氏的醫案而領悟了張仲景的醫術精髓,這就更能說明葉氏確實繼承了張仲景的醫術精髓。而先生又在此基礎上有所創新,延續了葉氏的醫術成就。然而,如果不是內行人,就無法理解這其中的奧妙。這難道是我的個人偏見嗎?天下後世,一定會有明白的人的!